鄉野間充滿了許多奇怪的傳聞,補風捉影的什麼都有,其中之一就是關於那不起眼的稻草人。鄉野的小孩總被大人叮嚀著:
「千萬不要跟稻草人說話!」
當疑惑的小孩反問大人:「為什麼不要跟稻草人說話呢?」
大人們定然諱莫如深,三緘其口,得不到答案的鄉野小孩見眼前好吃好玩的也就把疑惑拋到腦後,非長大成人後才知道其中的原由。
原由來自傳聞,傳聞大致上是這樣說的,『由於稻草人匯聚田中旺盛成長的生命力容易生成一股靈氣,又因為長的像人,很容易被邪靈依附,被依附的稻草人只待有人跟它講話,它就會用滿足願望的方式與和它說話的人交換條件』。欲望等同願望,人們很難不心動,一旦被稻草人纏上要付出不可想像極高的代價。
滿臉雀斑的小珠是個身材圓潤的十五歲少女,是同學眼中的開心果,卻有著少女獨有的煩惱,那就是『長得不好看。』這樣的煩惱由來已久,從不與人說;小珠深藏內心的苦悶時時以製造歡樂為己任,為的是喜歡的他多看她一眼,那怕是笑她都可以,這個苦苦暗戀的秘密被鎖在潘朵拉的盒子裡,然後置放在心中深處的閣樓。
由於家裡務農,父母一大清早備好小珠的早餐放在桌上後,就去田裡忙農活,所以她每天早上起床吃完早餐後就離家獨自一人騎著腳踏車穿越樹林與田野後到達學校;這樣平凡單調的生活,她已經歷了許久,直到最近她穿越田埂時發現了異狀;本來是鄉下地方隨處可見的稻草人,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不一樣。
好奇心的驅使下,本打算穿過田埂去上學的小珠,停下來將腳踏車擱在一旁,往稻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她仔細看著稻草人。眼前的稻草人穿著高校女學生的制服,用竹竿插在田裡;她依稀記得三年前稻草人的身體包括手臉是用稻草綑紮的,十分的粗製濫造,現在的稻草人似乎變『漂亮了!』本該是稻草的手臉,卻如同妙齡女子的白皙,美麗的臉頰泛帶紅潤,紅色的雙唇鮮豔欲滴,更別說明亮眉角下,羞怯微閉的雙眼,就算是女兒身的小珠也目不轉睛盯著稻草人看,忍不住說:「如果我像你一樣漂亮的話該有多好!」,她忍不住伸出手來去觸碰稻草人的身體,居然如人體般有彈性。
「嘻嘻……」
幽微兼斷斷續續的詭異聲音傳來,讓小珠大吃一驚,倉皇間她四處探頭望去,想找到聲音的來源,然而廣闊的田野中除了麻雀與自己外哪裡有一絲人影,害怕與疑懼夾雜,小珠恨不得趕快騎離現場,「嘻嘻……」又傳來,這次聲音非常明確,來自於……。
不情願的小珠緩緩抬頭看去,稻草人與小珠四目相對並且微笑著;稻草人居然會說話,小珠想拔腿就跑,無奈因為害怕以致於雙腳不聽使喚,她牙齒打顫的說:「你……你……為什麽……會……會……說話?」
「因為你想和我說話,我自然就會說話,嘻嘻,而且我不只是會說話,還能滿足你的願望,例如給你舉世矚目的美麗,怎麼樣?」
「給…我…舉世矚目的美麗!?」願望像觸手可及的蛋糕般,還沒吃半口心裡已經甜滋滋的,還不停從嘴角滿溢出奶油巧克力香。恐懼頓時消除了大半,小珠怔了一下,先是半信半疑睜著大眼看著稻草人,接著繼續吞吞吐吐說著話:「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稻草人彎曲著身上的竹竿,像伸縮彈簧般貼近小珠而且骨溜的眼神不停朝她打量,它詭秘的笑容說:「嘻嘻嘻,那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未來。」話才說完,四周湧起白煙遮蔽住視野,陷入其中的小珠試著伸出手來,卻連五指都見不到,煙霧很快散去,小珠看見一個中年女子背著自己,在昏暗簡陋的小屋內,獨自唱著生日快樂歌,接著吹襲蠟燭吃起蛋糕來,蠟燭的數字是「42」女子一轉身,小珠看清了她的模樣,是自己,比現在的小珠更醜,更老,更滄桑。扣扣扣,屋外傳來響動,中年小珠趕緊把燈光全部關掉,隱伏著以免發出聲響,門外咆嘯聲傳來:「別裝了,我知道你在家,如果你再不繳房租我就把你趕出去……」。
這……是我的未來?……未來,小珠傻眼了。
「嘻嘻嘻,如果你得到我給你的『舉世矚目的美麗』,未來會很不一樣喔~」稻草人繼續說。「走,我帶你去看不一樣的未來。」煙霧再起,小珠因為有之前的經驗不再驚慌反而引頸期待著,煙霧尚未散去輕柔的音樂已幽幽傳來並且逐漸放大,隨著煙霧散去後,小珠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豪奢的舞會,男女各個盛裝打扮,既珠光寶氣又滿身名牌
眾男仕們像揮不去的蒼蠅紛紛聚攏著一名鮮花般美麗的女子,各個爭先恐後的充當護花使者。她的美麗如夏日雨後的微風,花兒為之見慚,見者無不驚訝於她的美麗。她們忌妒她,他們熱烈的追求她,為她獻出金錢、才華甚至生命也再所不惜。
「那就是你,嘻嘻嘻……」稻草人說。
小珠瞪大了眼睛,笑的合不攏,短暫回神後她大聲說,「我要、我要,我全都要。」
轉眼舞會消失,稻草人:「如果你想要『舉世矚目的美麗』,就簽了這份合約,我給你你要的,你給我我要的,嘻嘻嘻……」話才一說,一份合約書和一支外表刻著黑色烏鴉的金筆被拋到了小珠的面前,合約書緩緩落在她的手上。
「你要什麼?」小珠問。
「我要你沒用的靈魂,嘻嘻嘻……」
小珠:「你要我的靈魂做什麼?」
「嘻嘻嘻,靈魂對你來時是不值錢的東西,廢話少說,想要美麗和未來就簽名,不想要就滚!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稻草人莫名發怒。
小珠的猶豫被稻草人突如其來的憤怒掃除一空,小珠在合約書上簽下了名字,昏昏欲睡頓時襲來,在她逐漸睡去之前,她看到並聽到了稻草人說,不管你願不願意,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嘻嘻嘻,她一直在笑。
一陣搖動襲來,小珠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前焦急的父母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小珠:「爸、媽,我怎麼會在這裡?」
「啊!醒了!醒了!總算醒了。」
父母的擔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媽媽忍不住哭了出來。原來小珠當天不知何故沒有去上學,父母接到小珠失蹤的消息時已經是下午,焦急的父母與村民們從下午找至晚上,打著燈火到處尋找小珠的蹤影,隔日的清晨才在田埂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她,緊急就醫兩天後方在剛剛清醒過來。
當激動的情緒平復後,小珠的爸爸跟女兒解釋了整個過程,聽得小珠一愣一愣的,爸爸問女兒:「你在醫院做夢的時候,一直不停的說「美麗」和什麼「未來」的,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珠:「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只覺得好像在做夢,而且我在哪個夢裡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裡面有稻草人、有願望、有美麗,還有42歲的我……我想這一切應該都只是夢。」
從昏迷事件後,小珠就有意避開那個稻草人,其中有敬畏更有不知名的害怕;國中畢業後隨著時間過去,小珠和親友們漸漸的淡忘了這件事,但與此同時,在眾人的驚呼與目光中,小珠居然擺脫了醜小鴨的外貌,長成了絕世美女,追求者如過江之鯽,甚至被星探發掘進入了演藝圈,廣告、電影、主持……等等的工作邀約不停。
『舉世矚目的美麗』的願望實現了,秘密被鎖在用鑄鐵所造的潘朵拉盒子裡,然後置放在心中暗不見天日,位靈魂深處的閣樓裡;事業與愛情順利的同時,惱人的事卻發生,那就是稻草人來了,在她每晚的夢裡出現,總是帶著詭異的笑容,嘻嘻嘻……笑著。小珠小姐去看心裡醫師,卻毫無效果。
四十二歲生日一過,美貌巔峰後是無盡的黑暗下坡;原先的追求者離去轉而追求比小珠更年輕的女子,加上演藝工作大量減少,事業陷入瓶頸的小珠發現自己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而且頭髮也白了大半,深怕他人發覺為此還刻意染黑了頭髮,另外又花了許多錢去醫美希望能留住青春,然而美麗逝去終成事實,讓她感到無比失落與憂鬱。美麗如同捧著水漏,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水珠漏盡,徒呼奈何。
某晚,小珠夜半醒來,感覺自己臉上似乎有一塊塊黏乎乎像黏土又像麵糰的東西,她帶著不祥的預感打開了電燈,啊!小珠忍不住大叫一聲,驚嚇的看著鏡子的自己;一塊塊結團的皮膚從臉上掉落,凹陷的骨骸只剩薄薄的血肉連結,不僅如此,身上還滿布著像稻草般的紋路。
『舉世矚目的美麗』從心中泛起,她想起了那個她一直想忘掉的願望。
『不要跟稻草人說話!』此刻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大人會反覆叮嚀著。
解鈴還需繫鈴人。深夜,小珠開著她的名貴跑車,離開了豪宅,往她的家鄉驅車而去。黎明即將升起前,小珠來到稻草人面前,想尋求幫助,稻草人張著微笑的嘴,嘻嘻嘻,不停笑著:「歡迎你回家,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嘻嘻嘻……我該下班了。」小珠癱軟在地,氣力盡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稻草人爬下了竹竿,匍匐前進地往自己靠近。稻草人手一勾輕鬆的將小珠舉起,然後掛在竹竿上。
「嘻嘻嘻……歡迎你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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