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人的短篇故事集 - 遺忘

遺忘

Apr 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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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雨沒有停歇的跡象，時大時小，屋外為之一片濛濛，一對白髮蒼蒼結婚逾四十年的老夫妻坐在客廳看電視，老先生突然站起來在客廳內來來回回不停遊移走動，他好像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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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你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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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我找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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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以為常的老太太鎮定的說：「你看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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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你是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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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了，但笑得很無奈，唉，還能怎樣呢，由著丈夫去吧，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老先生因為找老婆找累了而坐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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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像平常一樣老太太簡單炒了幾樣菜，老夫妻坐在餐桌前用餐。老太太要老先生遞給她調味醬，怎知老先生怎麼找都找不到妻子要的調味醬，最後找出一隻湯勺要給老太太，老太太露出疲態將湯勺接了過來，下一秒她索性親自起身取了那瓶明明就在眼前丈夫卻一直找不到的調味醬。吃完飯老太太遞一根香蕉給愛吃香蕉的老先生，老先生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急起來直接連皮吞了香蕉，怎知味道苦澀到令他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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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太太無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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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匆匆結束，老太太在廚房收拾善後，老先生轉去浴室準備洗澡，突然從浴室傳來一聲驚呼，老太太嚇了一跳趕緊奔到浴室，一看，老先生佇在鏡子前呆呆看著鏡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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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這誰？他怎麼跑來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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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的失智越來越嚴重了，每天許許多多的狀況讓人應接不暇，疲於奔命的老太太著實累了，她忍不住搖搖頭，豈料下一秒，老先生竟說了句：「哈哈哈，我騙你的，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自己。」老太太既想生氣又氣不起來，因為心疼丈夫，她回到廚房繼續收拾剩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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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前腳剛離開，老先生茫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的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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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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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老太太才剛洗好碗盤就看到老先生半身赤裸的要趕著出門，被老太太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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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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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你看看今天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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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著牆壁上的日曆，很平常，並不是什麼重要的節日啊？突然想起了什麼，難道是……，不，不可能，丈夫把一切都遺忘了，一切，怎麼可能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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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老婆，你怎麼沒換衣服，今天是我們結婚十週年的紀念日，我都訂好餐廳要慶祝，快來不及了，你還不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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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哭了，什麼委屈和苦惱頓時都拋到腦後，她熱淚盈眶的擁抱著丈夫並且輕聲的說：「就算你把世界都遺忘了，也別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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