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冬雪綿綿的粥棚下,邁入花甲之年人稱賈大善人的賈青山,挺著滿頭灰髮正聚精會神一勺一碗的逐一遞給前來排隊等待吃活命粥的災民,這群災民隊伍男女老少都有,扶老攜幼的家庭更不在少數,他們若想活著得靠眼前的活命粥。
唉,都怪今年以來滴水不下大地乾涸的緣故。
等待施粥的人龍橫跨半座城市,不僅有本地人也有外鄉人,賈青山皆來者不拒,不僅出錢出人,還親自操辦粥廠事宜,事事親力親為甚至熬煮粥湯給災民喝,他不為名利只為能夠救人一命。
賈大善人向來樂善好施,說句不誇張的話,半座縣城的善事幾乎都被他包攬了,所以『賈半城』的名號不脛而走,名滿十里八鄉;然而『賈半城』的名號不是這幾年才有的,在早年時就像張臭狗皮膏藥緊黏著他,那時候的賈半城可不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大善人,反而是個逞凶鬥狠魚肉鄉里的地方惡霸;『賈半城』的名號就是那時候得來的,其意是半座縣城的壞事都被他做盡了。
一個『半城』各自解讀,看倌們肯定好奇這其中的緣由,那麼就讓在下為你們說叨說叨。
賈青山三十歲那年的某日,因為到外地去與人連絡劫財的買賣,走沒兩個時辰,大白天的天色竟暗了下來,霎時細雨紛飛起來。賈青山見四周罕無人煙,沒有片瓦可以遮避風雨因而發愁時,遠遠瞧見一座小廟,時當雨勢加大之際,他不想成為落湯雞沒得細想就奔了過去,才跨進廟簷之下,廟外雷鳴閃電已是灰茫茫的潑盆大雨。
因為雨大無法離去,索性只能暫歇此地,等待雨勢平息或減緩了。百無聊賴的青山觀察了一下小廟,小廟寬不過五步,整體而言予人簡單整潔的感覺,既然是廟當然也就有神,他朝供桌上看去,供桌上是尊手握錫杖坐在四不像上,半閉雙眼微微一笑的地藏王菩薩。
門廊與壁上寫了好幾個大字:『諸惡莫做,眾善奉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賈半城沒有信仰,向來只信自己的拳頭與藏在腰際的短刃,所以只當菩薩是個泥人土偶,啐了一口後,坐在角落閉目養神。忽然有了動靜,一個頭頂圓禿滿臉鬍鬚的中年壯漢因避雨也進入廟內,一間小廟裝了兩個大漢不免顯得侷促又狹小,偏偏這附近只有這座小廟可以躲避這場大雨;青山再不情願也沒有讓位離開的可能,在瞥了壯漢一眼後又閉上眼睛,換了姿勢倚在牆邊裝作沒聽見也沒看見,裝睡去了。
青山突然感到脖子被不明的東西觸碰著,本能的轉身看見壯漢笑盈盈的看著他,正確的說是癡癡看著他的脖子後側,而且不僅看還伸出手來不停摸著他的脖子。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大男人笑瞇瞇的盯上,手還不安分。難道……?
青山光想就感到作噁,一把推開壯漢彈起身來咆哮:「你這禿驢是有毛病嗎?滾、滾。」
壯漢搔著頭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真對不住,我職業病犯了,所以忍不住看看你脖子的頸骨,研究研究看看該從哪裡下刀比較俐落……」
青山惱怒的抽出短刃不停揮舞並破口大罵:「你個龜兒子,我就知道,你想尋仇是吧?報上名來,說說誰派你來的,老子可以不折磨你,直接送你西天。」
壯漢兩手一攤笑盈盈的說道:「賈青山,你誤會了,我是個劊子手,知道你平日做惡多端,早晚會落在我的手上,剛好在這兒碰到,又雨大走不開腿,既然沒事可做,那不如就先看看你的頸骨,下次見到你心裡有底,我才知道該怎麼下刀。」
「放你的屁!」
像是頭被戳痛的猛虎,暴怒的賈半城朝壯漢殺去,奇怪的是壯漢竟不以為意,好整以暇的等待賈半城的殺招;殺紅了眼的賈青山又捅又砍又刺眼前的壯漢,待氣力耗盡恢復鎮定時,他對於眼前所見簡直驚呆了;壯漢身上多了許多窟窿不說,左手臂還斷了,最恐怖的是壯漢卻依然微笑,那樣的笑卻多了些許憐憫,剎那間壯漢帶著微笑化作煙霧盡散而去。
自恃膽大的賈青山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在拔腿奔出小廟前,忽然他發現供桌上的地藏王菩薩塑像不一樣了,不僅身上多了好多窟窿,左手臂還斷裂掉落,本來菩薩微閉的雙眼此時正睜眼看著他,微笑之際帶著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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