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人的短篇故事集 - 暮

暮

Feb 2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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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繼德是個六十餘歲的老男人，到了這個年紀他越能體會什麼叫作暮年，大約是一種天地逐漸昏暗直至黑幕完全降臨之前的感覺，他每一天早上醒來時第一個感覺是自己又撿到了一天，暫時與死神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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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的感覺不僅如此，久一點的前些年孩子們相繼離家又成了家，連絡少歸自己的這個家更少，家變得冷清，近一些年的老伴則猝不及防的撒手歸西，這下子家不成家了，徒呼奈何；另外老友一年比一年少，而自己雖不情願也得裝假牙了，不得不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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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的這天，繼德上午到了殯儀館參加了送別摯友的喪禮，整個過程如坐針氈，想想上個月他倆還把酒言歡大聲說好要相約去爬山，怎知當初講話的人現在竟躺在木盒裡冷冰冰的，唉，嘆氣聲在繼德的心裡響起，酸楚隨之浮上喉頭，哽咽引動更多哽咽，回憶霎時翻湧，連綿不絕，眼框禁不住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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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擺脫上午送別的哀戚，晚上馬不停蹄的去參加了侄子的婚禮，喜宴是紅滋滋的歡天喜地，人人笑臉盈盈，熱熱鬧鬧，歡聲笑語滿場飛，說不上來繼德是什麼感覺，反正是渾身不自在，面對滿桌的佳餚美味他一點胃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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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婚宴，回到了孤伶伶的家，雨夜，雨一直下，繼德打開了那瓶捨不得喝珍藏二十年的陳高，咕嚕嚕的連喝了好幾杯，好像喝歡了，一時間又哭又笑不能自己，趁著意識還算清楚，搖搖晃晃的他帶著一股暖意進入了被窩裡，很快的像個孩子般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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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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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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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師//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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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