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世紀的地球因污染加劇的緣故,動物大量暴斃,影響所及之下,人類的餐桌上少了動物肉,然而拜科技發展之賜卻多了更多食品,諸如可食用的改良石頭、淤泥做成的生菜沙拉、蒸氣廚餘以及幾可亂真的仿牛肉木皮等等,族繁不及備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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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登社區的綠地公園是座標準的人工公園,一切顯得美好,但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發現茂盛的樹是鐵製的,花和綠地是塑膠,翩翩飛舞的蝴蝶是仿生機器,但,這一切都不妨礙公園的美好,人們明明知情卻仍淘醉在如此的美好之中。公園內的男女大多牽著寵物散步,寵物中以狼狗、博美、德牧犬類為大宗、甚至藏敖都有,還有人牽羊駝來,總之五花八門,只要想得到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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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隻德牧3.0是從橘屋買來的,要價50公升淡水領取票值,你們看多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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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50公升的淡取票值可以做兩次無痛拉皮手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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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隻駱駝是我老公昨天買來的,至於多少票值我是不知道啦,肯定是比你那隻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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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寵物主人陷入互相攀比時,一隻機器豬露出尖牙在追著老虎跑,大象發出汪汪叫,狼一溜煙爬到樹上用爪子抓著鐵樹晃盪著,猴子潛入水銀池中只露出兩顆眼睛,一副好不熱鬧的自然天堂的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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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盡其所能的炫耀自己的機器寵物,這年頭沒有人養真的動物,把屎把尿的不覺得髒嗎?還得常常洗澡免得發出臭味,誰有那個閒工夫?就算家裡有聘請傭人,依舊沒人願意養活生生的動物,因為擁有一台機器寵物就代表身份與地位,是微時尚的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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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毫不起眼的老頭子天之助先生牽著一隻拉布拉多一路微笑的走過這群三姑六婆面前,突然拉布拉多停下來拉屎,眾人斜睨著天之助還捏著鼻子一副作嘔的模樣,天之助一臉尷尬的說,「這是最新型的機器狗,噢,連屎都做得這樣栩栩如生」,他將夠屎包入拾便袋內然後牽著狗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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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狗是真的動物,但不是天之助的寵物,而是他老婆結衣的,當初老婆要養活生生的寵物時天之助曾經大力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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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六十歲的人了幹嘛學年輕人養寵物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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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沒有主見的妻子這次居然十分執拗,好像跟他卯上了,天之助暗地裡有些吃驚,索性退一步,改反對買活生生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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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買一隻機器狗吧,好照顧還有七天鑑賞期和一年的保固,而且如果以後狗老了直接回收報廢就好了,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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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衣:「你工作忙常常不在家,我不想每天都面對這些冷冰冰的機器,我想要一隻不是機器的動物來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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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該是妻子在暗示他多花點時間在她身上吧,那時候的他忙著工作以及與女下屬周旋,雖沒有肉體外遇也算精神出軌吧,他想;天之助忽略了妻子的感受,結果在天之助退休的當天妻子送給了他一個天大的禮物,結衣微笑的拿了一個大信封放到天之助的手上,結衣笑得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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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股驚喜的感覺,天之助打開一看,是離婚協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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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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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夠了,我們離婚吧,我從現在到死之前都不想再跟你一齊生活了,下星期我會來搬走屬於我的東西,至於我沒搬走的,都給你處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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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我處理?什麼跟什麼嘛!天之助咕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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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完,妻子笑笑的拖著行李走了出去,旋即登上磁浮計程車揚長而去。事先安排好住處了吧,好像有一股蓄謀許久後付諸實行的滋味,是報復吧,報復自己平時忽略她,天之助突然產生這樣的想法。事後證實女兒也知道媽媽的預謀,全家只有天之助被矇在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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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下週,隔天結衣就來搬走所有東西,只留下一隻名叫小助的拉布拉多犬,為什麼叫小助,結衣為狗命名時曾說過,既然大助沒時間陪我,那就小助陪我吧。明白的暗示?當時天之助還暗地裡氣惱妻子把他跟狗等同。我可是比狗更高等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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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東西都帶走,只留下小助,這是啥意思?天之助陷入思考之中,難道是……不期然菸灰掉在手背,燙得他啊呀叫了一聲;屋漏偏逢連夜雨,小助居然在客廳拉屎,惹得天之助大發雷霆,退休後失去了公司的地位,人際交往瞬間被邊緣化,又遭逢妻子的背離,雖然物質生活不虞匱乏,但他自覺像極了精神上的流民,如同點燃了炸藥桶,天之助手腳並用開揍小助,無視小助哀嚎,天之助彷彿憋一肚子怒氣被引爆,一發不可收拾,等他冷靜下來,小助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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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魔的天之助幡然醒悟,看到虛弱的小助他驚訝於自己的舉動,對小助充滿憐憫與愧疚,他趕緊抱起小助開著懸浮汽車滿大街尋找動物醫院,上網搜尋無果,在這樣一個科技化的時代,大眾養的寵物由機器取而代之,由此衍生出機器寵物照護、保養與維修的需求和商機,機器寵物醫院如雨後春筍般大量冒了出來,如今真正的動物醫院近乎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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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雖是妻子的寵物,在家也一段不短的時間,早就成為家裡類似高腳凳這種沒啥用處卻是難以忽視的風景之一,是家裡最不起眼的成員,更何況小助是連結天之助與妻子關係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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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可不能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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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苦尋未果,突然靈機一動把車開去充滿動物的地方—動物園,他央求過去在工作上有幾面之緣的人幫忙,當然也塞了不少好處,小助總算得到妥善的醫治。小助出院的那一日天之助特別將家裡布置了一番,又買了小助愛吃的魚罐頭,本來很怕天之助的小助在美食誘惑下一改常態,晚上居然爬到床上睡在天之助身旁,而且牠只要看到天之助就是不停搖尾巴甚至舔天之助的臉,天之助雖然嫌髒卻笑得很開心。帶小助散步,還為牠洗澡,人狗之間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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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啊,媽媽總有一天會回來找我們的,爸爸很有信心,你也要有信心,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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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歪著頭看著天之助,隨即轉了兩圈叼起布玩偶踱回客廳,愜意的躺在狗窩睡覺,一旁的天之助邊看肥皂劇邊喝著隕石牌啤酒,肥皂劇正上演一群月球飯團在競選總統,普通飯團只要選上總統就能上架成為架上唯一的欲飯團。叮咚,門鈴聲響起,天之助感到奇怪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有人來訪,他透過門外監視畫面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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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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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對外喊了幾句,然後心喜若狂的奔到鏡子前梳理了本就稀疏的頭髮,接著張開牙齒檢查是否有菜渣,又漱漱口想洗掉嘴裡的酒味,清理一番後奔到門後與小助一同迎接妻子的回心轉意,天之助朝小助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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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你這下相信我了吧,我就說媽媽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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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結衣板著臉雙手環胸抱怨說,「在幹嘛,怎麼讓我等那麼久。」小助一跳,跳到她的身子不停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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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你總算回來了,小助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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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衣:「我也想牠,小助是娘家給我的,對我來說很有意義,而且我覺得你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更何況還要多照顧夠,我這次來就是要帶牠走的。」狗繩一牽,結衣返身與小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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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助的開朗表情瞬間蒙上一層厚厚的冰霜。說不上來是震驚還是高度希望後的如同墜崖式的失望,反正情緒紛紛雜雜難受的很。小助走後,天之助望著空盪盪的家,愁上加愁,行屍走肉般走到冰箱把滿冰箱的啤酒全灌進肚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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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睡到中午的天之助望著小助的狗窩感到一陣寂寞襲來,唉,他上網想買一隻跟小助一樣的拉布拉多,但沒有真的拉布拉多犬可買,倒是拉布拉多的機器犬可供選擇的不少,沒魚,蝦也好,天之助按下了購買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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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拉布拉多就被送來了,跟真的狗沒什麼兩樣,天之助將T型機器寵物狗喚作小助,中午還日正當中時他就興致勃勃的牽著小助去公園散步,不知為什麼天之助還帶著拾便袋和鏟屎工俱組,想當然爾,機器小助不會拉屎,回到家裡天之助有些悵然若失地望著可愛的小助,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但又說不上來,所幸冰箱裡的啤酒是滿的,咕嚕嚕,冰啤酒一口接一口,此時小助安靜的躺在他的腳邊,無聲充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