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若認自己的罪,神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淨我們一切的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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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維克多虔誠的跪倒在沙地上,向雲上不可名狀的神祈禱,腳旁靜靜躺著一柄剩半個彈匣子彈的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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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自他的家鄉,當然,每個人都有他的家鄉,每個人都有家人,殺人者與被殺者概不能免,除了少數人以外;懵懂的維克多離開家鄉時只是個純白如紙的男孩,他從軍,軍營訓練他殺人,教育他殺人是榮耀的事,是執行國家賦予個人的神聖任務,所以他殺人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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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瘠漫天黃沙的地方,在彈痕累累處處是斷垣殘壁的城市裡,他行過,他驕傲,他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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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奉神的名義殺人,對此他從來沒懷疑以及困惑過,神會要人去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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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指責他,維克多必然理直氣壯,振振有詞的指摘被他殺的那些人是黑暗邪惡的一方,而他自詡代表光明與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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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一張張可佈的,面目猙獰扭曲的死人臉譜,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眼前閃過一輪又一輪,維克多很恐懼,不是恐懼死人,而是害怕自己會加入成為那群扭曲的死人臉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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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從勇悍目空一切的戰士變成如今跪伏在黃沙上求神諒解的虔誠信徒呢?這樣的轉變關鍵就在他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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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在場的話,那人必會發現維克多雖然看起來虔誠,右腳卻怪異的不曾離開原地,像黏在地上似的,因為他踩到了致命的地雷,稍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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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只不過想到村庄挑選紀念品,如此而已,但他太大意了,沒想到在這沒有戰略意義,破敗且人口逃光的村庄會埋藏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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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是驕傲的戰士,如今卻成為鬥敗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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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經過幾天幾夜,他吃完了身上的口糧,水也一滴不剩,維克多又餓又渴又累,當他自以為的一無所有時,他還剩下對信仰的虔誠。如同之前的上百次一樣,他謙卑的跪禱希望能出現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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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竟有些不同了,彷彿神回應了維克多,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蓬頭垢面與衣杉破爛而且沒有左手的小男孩,瘦骨如柴的小男孩先是在斷牆後探出半張臉張望一陣,接著以半遲疑的步伐走向了他。小男孩能幫他解除地雷嗎?答案是,不能。這樣的奇蹟不是奇蹟,該是玩笑吧。神是既沒聽見也沒看見他的虔誠嗎?維克多很不滿自己的虔誠沒有得到神相對的且適當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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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不語用他唯一的手,扳起食指指了指維克多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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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又再度萌生回來了,難道眼前的小男孩是天使妝扮的,要救他於危難之中;不,好像不是,因為小男孩的右眼裡充滿了恐懼,左眼則充滿了某種渴求,是這樣的渴求到底壓過了恐懼而來到了維克多的面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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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小男孩急了,他用維克多聽不懂的異邦言語說話,嘰哩呱啦連著嘰哩呱啦,維克多當然聽不懂,兩人雞同鴨講,比手畫腳半晌也不知道對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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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小男孩努力推開維克多的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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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地雷,別碰,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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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堅守陣地寸步不移,小男孩有點氣餒但不放棄,他蹲下來朝維克多的腳底下從旁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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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的名字是堅固的堡壘; 敬虔的奔向他,並且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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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讚美上帝,必是上帝遣小男孩前來幫忙排除地雷,但,小男孩知道怎麼排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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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雲尚未散去,小男孩已從維克多的腳底下取出一個繡蝕的鐵罐,他打開從中取出一根巧克力棒來,迫不及待的吃著,這是富裕的士兵在戰場上掉落下來的其中之一,被小男孩撿拾之後視若珍寶的置於鐵罐內,繼而小心翼翼的埋藏於現在維克多的腳底下,小男孩非餓昏頭是不會捨得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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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走了,維克多怔了一怔,隨即回復原先屬於戰士獨有的自傲,提起槍,大步流星的走著,他將剛剛那不久前對神的虔誠拋諸腦後,並在心裡編造著返回軍營後要說的另一番故事,在這個版本的故事裡,他是出入敵後不畏生死的英勇戰士,沒有紀念品,沒有地雷,當然也沒有小男孩和他手裡的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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