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巴頓未能作出決斷,意味著美妮收不到進一步指示,美妮得靠自己繼續與約翰對話。
「總而言之,先確認看法吧?」美妮把嘆氣埋藏在心底,以平淡的口吻回答那番「人類滅絕」的驚人言論:「我不否認人類確實不知道『橫行』宇宙的『未知』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你要給我上一堂歷史課嗎?」
對於美妮如此坦白承認自己,或者該說人類確實只聽過「未知」的片面之詞,約翰並未有譏笑或者諷刺人類愚昧的反應,相對的牠甚至隱約間流露出正面的感覺——當然只是美妮如此感覺。
約翰耗費了些許時間,似乎是在斟酌用詞,「他們會成為星球的一部份。」
「這我知道,他說過族群的目的就是與其他生物融合成全新的物種,算是一種進化吧?」
「人類將變得不再是人類?」約翰再度感到疑惑。
「融合的條件很苛刻,而且……」美妮說到一半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而猛地停住。
在「解放戰線」襲擊「敵策局」基地時美妮再度成功與「未知」對話,當時美妮算是為了巴頓、墨菲斯或者人類問了一個關於「連接」的問題,也就是「男性是否能當『甲冑少女』」。
美妮得到的答案是「男性無法『連接』」,但「連接」被「未知」定義為「能夠對付敵人的戰鬥力」,也就是操控特殊物質上面。
假如只是強化身體——「未知」與人類身體建立連繫,顯然沒有性別或者年齡上的限制。
「未知」想的話,的確可以黏附在任何人類身上,這一點上是沒有任何限制的,甚至不考慮是為了取得某段關鍵的基因情報,那麼「融合」也是有可能的,因此約翰的說法並非無法成立。
對於美妮的話中斷得那麼奇怪,約翰似乎並未解讀為發生了什麼事,而是以為她本來就是打算那樣說的,並且以此為基礎順利理解了美妮本來的意思。
「或許『未知』在開始與新物種結合時會花不少時間,但我未曾見過一旦融合開始後出現困難甚至中止的狀況。」約翰那絕對不可能有任何表情的軀體,以某種方式造成振動產生讓人類判別為語言的聲音時,格外冰冷得可怕——叫人心裡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種徹底理性的感覺。
美妮自知自己不夠冷靜,至少在與約翰交涉的時候因為記憶而出現那樣的反應,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失態,對於被戲稱「冷靜的惡魔」的她來說,足見當前承受著多龐大的壓力。
美妮緩緩地做了一個深呼吸,盡可能避免對方察覺,「你看起來很瞭解『未知』?」
約翰沒有察覺美妮是刻意轉移了話題,牠只是一如之前以很誠懇的感覺大方回應:「我們對『他們』的認識遠長於人類的歷史。」
「可『未知』卻說對你們的瞭解不深,只有在戰爭時期的認識喔?」美妮當然沒忘記巴頓給她上的宇宙歷史課。
本來美妮沒必要透露己方的底細,但她很想試試要是約翰看到「未知」有可能欺騙了人類,亦即是說知道人類與「未知」之間的合作關係並非那麼堅固時,會否抓住這個機會挑撥離間。
可是不同種族在思考方式上完全不同的這個事實再度擺放在美妮眼前,迫使她認清楚眼前的約翰到底有多不可以人類的方式理解。
「我們一直躲在暗處。」約翰居然開始替「未知」找出合理的解釋,「他們——包括『未知』以外眾多物種——一直以來不停迫害包含我們在內的群體,明知如此,我們當然會盡可能避免被發現。」
即使是幫「未知」說話,也可以說是繞個圈子說自己是「和平主義者」之類,展露出友善、可以對話的一面。
美妮決定把這個判斷留給巴頓,藉由這個喘口氣的機會她勉強可以說是恢復冷靜,打算回到本來的話題上。
不過對於對話告一段落,又或者之前其實有話還未說完這件事,約翰看來也是抱持著相同的意見,牠在這時只能說是以十分不自然的方式把話題轉折回去:「你們一樣不瞭解『未知』,其實看你們以此命名也能理解,那為何不害怕滅絕?一旦他們與新物種融合,那物種就會徹底地被取代,還是說你們有阻止被吞噬的自信?是基於人類構造可以說是一樣但個體又有微妙不同的特性嗎?」
美妮當然無法肯定或者否定這番說法,畢竟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未知」會全面取代被「融合」的種族,她認為「未知」提出尋找可以「融合」成全新存在的說法是真的,而約翰提出的「觀察結果」且不說是否可信,只站在「未知」的思考方式,那可能是「沒必要提到」的後續罷了。
確實「未知」概略地說明了他們的存在目的,可以說是族群的發展、延續甚至是進化,即是與新的物種融合成全新存在,而當與「首個」人類達成這一點之後會做什麼,則只是「人類沒問」而未主動提出而已。
「總覺得要是問了,也許會得到『一起成為更完美的生命體不是更好嗎?』的答案呢……」美妮不禁在心中如此想像。
換言之,某程度上可以說,「未知」與約翰的說法並不衝突。
當然,要是以人類的邏輯來說,「未知」顯然是在「欺瞞」,畢竟這個展開其實與「未知」那種「不想妨礙到人類文明」的論調相悖。
不過比起這些問題,美妮此刻最在意的,倒是約翰提出的質疑——人類構造一樣但個體又有微妙不同的特性。
美妮率先聯想到的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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