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態者」既然能說話,而且有對話的打算,想必也有聆聽聲音的能力,為此美妮之前才會那樣壓低嗓子跟巴頓通話,加上全覆蓋式的面罩,想當然也無法看到她的嘴巴在動。
至於沒有明確五官,說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發聲器官到底在哪裡的「擬態者」,自然無法從外貌找出類似眼睛或者耳朵的器官,只是合理推測牠有而已。
至少「擬態者」應該沒有聽到美妮與巴頓那僅僅一句的對答,因為牠在得不到美妮任何反應的情況下,開始試著說出其他語言的問候。
即使美妮聽不懂,還是能猜到對方的意圖,畢竟對方不只是單純發聲,從最初那句具有意思的英語便能夠有所瞭解,毫無疑問得把對方視為高智慧生物——假若人類如此定義自己的話。
美妮依然未有回應,全因為正在等待巴頓的指示。
美妮並未因為對方想要對話而鬆懈,除去事態發生的那一刻真的沒有辦法,在冷靜下來後她已經重拾戒心,真要說的話,她腦袋的一角確實有在思考接下來可能的發展。
首先要想的,當然是巴頓為何陷入沉默。
美妮其實以為巴頓會迅速果斷地下達「格殺」的命令,即使對方是能對話的存在,但佔領了人類的領土是確鑿的事實,而且在人類是地球的主人翁這個前提底下,對方正在掠奪屬於人類的資源,不可能因為能夠對話就停手。
否則,人類的歷史怎麼會是一場又一場的戰爭所編織而成?
不過美妮要找也是能夠找到暫且不動手的理由,那就是從作戰層面考量,對話是種非常適合拿來拖延時間的戰術。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趕緊命令美妮接話——很遺憾事情並沒有如此單純,亦是這個緣故巴頓才會那樣猶豫不決。
對話是存在風險的,得考慮對方想要對話的意圖,目前暫且把對方的行為理解為釋出善意的話,那很有可能是一種具某個目的的交涉,即使僅是為了拖延時間而抱持絕不妥協的覺悟,可是真的有辦法確保對話不會對少女產生影響嗎?
交流會令雙方更瞭解對方,要對能夠交流的智慧生物動手恐怕已經會帶來十足的心理壓力,實在不敢想像在知道對方沒有鬥爭意圖下,少女們是否能夠俐落地動手。
或許少女們仍是稱職的軍人,聽到巴頓的命令還是會行動吧,可是在那樣的戰鬥中哪怕帶著一絲遲疑,當中的凶險自是不言而喻。
不到巴頓不猶豫,而且最糟糕的是,剛好遇上敵人的是美妮。
這並非單純指美妮的腦筋靈活會想到這些,最大的問題是美妮從日本回來後所鍛鍊的技術,不適合對付沒攻擊意圖的敵人。
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但事實就是如此,這亦是為什麼眾人一直強調美妮不會輸,卻不是一定贏,而且很適合拿來拖住「擬態者」而不敗。
要考慮的狀況可謂無數,可時間則是有限,最終巴頓作出決斷:「黑刀,聽聽對方打算說什麼吧。」
「知道了。」美妮停下猜測巴頓背後的思量,要是能順利活著回去的話,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來聊就好了。
美妮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情準備迎接任何衝擊之後,以盡量平靜,實在難以說是友善的口吻開口:「不用試了,用英文吧。」
其實可以的話美妮想叫對方用中文的,畢竟就算她這些日子在「敵策局」學得再多,還是有母語與外語之別,只不過考慮到還要讓巴頓聽懂,這是唯一的選擇。
「擬態者」立即停下已經試到不知道第幾種的語言,然後以叫人感覺到打趣或者是暗中帶刺的方式回應:「哦?看來這確實是最多人使用的語言。」
「比『未知』人性化多了……」美妮不禁覺得把對方視為人來對話恐怕沒什麼問題,「抱歉,一開始沒回應,是因為太過驚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們說話。」
「學習是需要時間的,女孩。」
「擬態者」的聲音再怎麼人性化,動作或者表情都沒辦法叫人如此認為,牠就像木頭一樣站著,或許說是一台會發聲的機器更為貼切。
「叫我黑刀吧,我應該怎樣稱呼你?」
「稱呼……」「擬態者」像人類一般,遇到意料外的問題時會陷入沉默,「約翰,就叫我約翰吧。」
「無名氏嗎……」美妮沒聽到任何來自巴頓的下一步指示,只能自己思考該怎樣與約翰對話下去,「我還以為你們會像『未知』那樣,有一個特殊的稱呼……」
「『未知』?」
「我背後箱子裡的東西,你們應該很熟悉吧?畢竟是為你們帶來死亡的敵人。」
「原來是指『███』,不過根據我的判斷,人類應該無法理解這種概念才是。」
「你比『未知』還貼心呢。」美妮所認識的外星生物只有這兩種,自然難免拿來比較,「不過有著『未知』這個前例,有一點我想先確認,你是個體,還是代表整個族群?」
「以人類的說法,由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約翰沒有任何猶豫,直截了當給出了回答。
不只是美妮,遠在他處的巴頓亦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輕易透露出如此重要的情報,不得不叫他懷疑會否是謊言。
基於這實在是過於基本的懷疑,美妮自動自覺試探虛實:「雖然這樣說有點冒犯,但畢竟過往我們之間是那樣的關係,那些像犀牛、蠍子又或者蜘蛛的是?」
「工具?」約翰並沒有答得很確定,過了數秒後開始補充起來:「要說的話,和智能機器有幾分類似。」
「感謝你用具體的例子來說明。」美妮暗自拿捏著試探的深度,她總不可能直接問對方「是不是殺了你就一切都會停下來」,認為來到這地步應該轉為試探意圖了,「那你不氣我們破壞了那麼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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