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會議翌日,即八月六日,下午三時二十七分,人類英雄告別式尾聲。
由「敵策局」總長墨菲斯的致詞開始,接著是聯合國代表官員的致詞,直到根據兩名英雄其所屬國家與信仰舉行的葬禮,一切都毫無窒礙地完成。
在場的「敵策局」人員自不用說,就連在家中觀看電視或網路轉播的觀眾也是如此認為,由虹彩的戰友蒼藍負責結尾,替二人送上祝福並表示會連她們的份一起為人類而戰之後,整個告別式的流程就結束了。
緊接著的是附帶的簡短記者會,亦即借這個機會向世界宣佈將要發動的反攻計劃。既然告別式在軍事基地裡舉辦,所有人員想當然經過嚴格審查,而哪個記者能提問,會提問什麼全部都是安排好的,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就算被外界指責為黑箱作業,欠缺自由度與透明度,便任由那些人說嘴好了,總之就是不能犯會被人抓住尾巴的失誤。
萬無一失——負責這場記者會的統籌自信到能夠以人頭擔保,所以當意外發生時那個人嚇得昏倒過去,可謂二度失職。
不過負責人是生是死與那個牽起風波的記者無關,那人恃著記者會正在即時轉播而叫「敵策局」難以強行動手的機會,繼續高舉著手機播放錄音檔:「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殘忍把殺人魔奉為英雄?你們知道嗎?不只是被她斬傷、殺害的人才是受害者,周遭的人……我的丈夫是在白樺初中任教的,他……他也抵受不住壓力自殺了,他根本就不是那班的老師啊!不只是我們家,整間學校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人的人生、多少個家庭全都亂了……」
全場只剩下婦人的哭腔,就在附近的保安——軍人不知所措,最主要的原因是負責下令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又或者不知道如何處理,畢竟能坐在那個位子的人,都知道在完全公開的狀況下絕不可能使用暴力,始終在世界看來那個記者正在為了提問而以錄音作為素材罷了。
就這樣,長達兩多分鐘的錄音播完了,那個利用發問機會做出這種突襲行為的記者,彷彿視寂靜所營造出來的無形壓力如無物,大膽地開口質問在講台上板著臉的發言人:「請問『敵策局』有什麼回應?已經被判死刑的囚犯是不是會因為保護地球,最終將功抵過,獲得自由?是不是要受害者以及受牽連者也一同歌頌其為人類的英雄?」
在台上的發言人既然被選出擔任那個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僅在遲疑了三秒之後就開口回答:「關於個別『甲冑少女』是通過《對敵條例》第四條徵召入伍,這是各國與本局達成的合法條文,若果你有相關的疑問,應該向國際法庭查詢……」
簡單來說,就是避重就輕,不作正面回答,不是不懂得如何回答,而是沒必要回答。
就算那名記者想要追問,但他的發問時間已經完結,要是硬要搶著追問的話,就是有違現場的規則,也就不能責怪現場的保安將他拿下,理解這一點的他並沒有跨越那條界線,果斷決定在這裡收手,相信自己剛才那番表現已經「足夠」了,就這樣停下的話即便仍然會被「敵策局」例為不信任的對象,應該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對他窮追猛打。
這個意外就這樣以各人——各組織背後的立場打住,記者會很快就恢復本來的預定流程,以讓在場大部份外來者感到滲人的氣氛告終。
表面上,「敵策局」算是守住了這次突襲,可是暗地裡的影響,則是難以估計,並非指那些反「敵策局」、反「甲冑少女」的輿論,而是在房間中收看轉播的美妮。
陪在美妮旁邊的天照,從聽到那個記者的質問開始就一直把注意力放到美妮身上,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整個人如坐針顫般乾急著。
結果反倒是美妮拉著一張平淡的臉,察覺到天照有異的模樣而主動提出:「有什麼事嗎?」
「啊……那個,黑刀長官不在意嗎?剛剛那記者說的話……」天照說得吞吞吐吐,除了他還未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外,也有美妮過於平靜的表現令他不知所措。
「嗯?有什麼好在意的嗎?」美妮疑惑地歪了歪頭,「關於他指責我所做的事,基本上沒錯吧,就算那個女人的丈夫是受到輿論影響而想不開,我確實是製造開端的那個人,當中的間接關係無從否定吧。」
「明明是其他人的指責,妳也要一併承擔嗎?」天照無法接受,所以他不再口吃,而是順利說出了心底的想法。
「承擔?逝去的永遠不會回來,要如何承擔?」美妮苦笑,「總之我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他們想怎樣活就是他們的選擇。」她頓了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般補充:「不過關於那記者後續的質問我不會認同,假若『敵策局』叫我不要再當『甲冑少女』,或者我無法再當的話,應該要送我回去執行死刑吧。」
「什麼!」
「有什麼好驚訝的?目前我當『甲冑少女』就是延後執行死刑罷了。」美妮揮了揮手叫天照冷靜,等到驚訝得跳起身來的他重新坐好後才接續說:「說起來已經八月了,假若我不是當了『甲冑少女』,在上個月下旬就已經處刑了吧。」
「這……」天照真的沒想過美妮會淡然到如此地步。
「好啦,這個話題沒什麼討論價值,社會有什麼聲音都交給『敵策局』去處理就對了,『甲冑少女』的職責就是戰鬥,消滅入侵地球的敵人,除此之外都是多餘的,而你身為副官也應該在這一點上盡心盡力。」
「啊……我知道了。」天照嘴巴上雖然這樣說,但他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好了,既然看完告別式,距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我打算去健身室活動一下身體,你要不要來?」
「要,請務必讓我去。」天照在美妮以行動催促的狀況下只能不作多想回答。
他昨天已經說過「才剛康復就做那麼大量訓練真的沒問題嗎?」之類的話,想當然這樣的質疑最終為美妮完美化解了,事實上她的身體狀況確實沒有問題,因此這時他不再阻止,而是選擇跟在一旁陪練並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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