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持續了一兩分鐘,美妮不是沒想過能與「未知」溝通的事有多重大,只需要知道其他「甲冑少女」沒報告過這件事情便足以推測了,因此這一刻不是她無法反應,而是等待著巴頓會作何反應。
最終巴頓放下撫額的手,底下的臉彷彿已經回復平靜,儘管倦容無法掩飾,但至少把震撼或者驚訝的感情重新封存好,「妳醒來之後沒有說,所以妳知道這是件有多重大的事。」
美妮肯定地點了點頭,她最後當然會說清楚,但在巴頓命令之前,說不定能從對方身上聽到更多。
「妳沒想像過,假若妳當時說出來,有可能顛覆整個『雷光作戰』嗎?不,也許沒那麼誇張,但很可能會有一定的修正。」巴頓的語氣相當平靜,沒有帶指責的味道,真的只是在詢問。
「我……」
「是我們的錯。」巴頓搶在美妮回應之前說下去,「如果那段時間妳是有意識的,更清楚自己遭到了怎樣的對待吧,是我們這邊先失信,所以妳無法相信我們是可以理解的。」
「不……」
「沒關係。」巴頓阻止美妮回答,「過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既然妳現在提出來,就是願意說清楚了吧?」
「我無從選擇,不是嗎?」美妮並非挖苦對方,而是誠實,不作任何修飾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是她對眼前巴頓這番反應的尊重。
不論是美妮還是巴頓,都是過於能夠站在對方立場思考的人,因此美妮能夠感受到巴頓說這些話時有多痛苦,或者該說自責。
沒錯,巴頓把美妮本來只是為了保命的做法,當成是自己的錯誤,這叫美妮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只能想著要是自己更成熟就好了,而既然沒有想法,就唯有誠實面對。
誠實,不代表不會造成傷害,否則就不需要什麼善意的謊言,又或者不用升級到謊言的層面,光是優秀的溝通技巧就能改變很多狀況,遺憾的是美妮目前不具備這些能力。
「嗯,到了這地步,確實是大家都無從選擇,畢竟這真的……牽涉太深了。」巴頓緩緩地吁了一口氣,這是他最後沒嘆氣的自制力,「我知道妳有自覺,但我還是得說,妳與『未知』能夠交流這件事,所牽涉到的恐怕比妳所想像的更深遠。」
「更深遠……嗎?」即使是美妮,這刻也被巴頓這番凝重的警告嚇到了。
「我知道妳一直想置身事外……不,這種說法有點呵責的意味,總之就是只想專注於戰鬥的事情上吧?」巴頓仔細思量著該如何說明,「但當妳確實知道而不是推測『未知是能對話的存在』時,妳就不可能從漩渦中逃脫了。」
「嗯……即使只報告我所知道,而長官不做任何說明,也沒辦法?」
「雖然我還未知道妳從『未知』那裡聽到些什麼,但我可以肯定沒有任何辦法,光是『知道』就不得不承擔了。」巴頓稍作停頓,無力的目光注視著少女的臉龐,儘管他一直想把美妮從單純的戰鬥層面拉拔到作戰層面,卻不是想以這樣的形式牽扯上那種比戰場更為地獄的麻煩當中。
直至這一刻,巴頓以如此態度訴說之後,美妮才切身感受到這到底有多嚴重,不是想像,不是最壞的推想這樣的問題,而是從心情上理解這個事實。
「總之,等我一下。」巴頓說罷拿出手機,要找的對象也只可能是那個人,他簡短地說明了狀況之後,得到預想之中的答案。
一如巴頓想像,墨菲斯聽到這個消息後,雖然稱不上樂壞,但顯然感到愉快,要不是公務繁忙,他大概會像上一次美妮醒來時那樣強行介入對話,如今也只能全權委任於巴頓,在這層面上二人毫無疑問是推心置腹的同伴。
巴頓看著少女鮮有流露出來的緊張,就連要前往戰場面對敵人時都能一副從容的少女,現今卻是淺淺地鎖起眉頭,鼻子偶爾有輕輕的顫動,只能從旁等待就像在犯人欄內等著法官宣告刑罰的囚犯,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少女可是歷經過死刑的判決就是了。
巴頓沒有折磨別人的嗜好,更何況對方是自己關心的少女,因此在整理好思緒後立即說明:「墨菲斯……總長同意了。」
美妮大概猜到這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禁不住提問:「假若不同意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在取得所有妳知道的情報後,『處理』掉,就算是貴重的『甲冑少女』也是一樣。」巴頓毫不掩飾說出真相,其一是這個假設已經沒有意義,其二是作為將會共享秘密之人,這些事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種說法剛好適合拿來警醒美妮,讓她理解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淌噁心的混水。
「還真是……沒得選擇。」美妮無奈地聳了聳肩,就如她的感想,就只有接受現實了。
美妮不知道其他「甲冑少女」如何,但她自認為自己勉強對「敵策局」算是有點認識的,像是暗地裡利用那些沒有作戰能力的「少女」做什麼研究,又或者墨菲斯也會提及如何在各國間周旋,在由人構成組成的龐大組織表面越是風光,暗地裡就越是黑暗。
說實在,美妮沒有潔癖,也沒有什麼正義感,對這種事情說是抗拒實在稱不上,但她也絕不嚮往踏入那樣的世界,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是她的價值觀,而犯下過錯的自己自然應該贖罪,因此打算作為「甲冑少女」戰鬥至死。
可是如今聽起來,這麼簡單的目標,似乎也將會成為無法實現的幻影了。
「又或者,命運下遭遇這種事情,也算是一種懲罰嗎……」美妮實在不知道這想法是在安慰自己還是怎樣,但似乎只要想到這也算是一種苦難時,心理上似乎變得比較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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