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巴頓懷著複雜的心情輕語:「妳們……真的是……笨蛋。」
「就算知道不是真的在罵我們,但突然被說是笨蛋實在不可能高興吧?」閃光承擔年長者的責任,因為剛剛的沉默已經是眾人最好的回應了,「還是長官真的想我們退出?只要你『命令』的話,我們也不是不能考慮喔?」
這番「就連命令都只是會考慮」的玩笑,巴頓要是還保有平常心,理應一如以往斥責一下,可是現在的他實在沒有餘裕接下這個玩笑。
巴頓自以為自己做好覺悟,能夠至少在少女們面前不會失態才來到這裡,提出這種不是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之下,才不得不作出的抉擇。
到底為何要少女們背負這些——從巴頓知道自己要擔任「甲冑少女」指揮官時就一直藏在心底裡。
要是是士兵,巴頓能很純粹地分清楚軍人的職責這件事,不是說不把士兵當人看,而是士兵之所以是士兵,必然擁有從軍的覺悟。
當然巴頓知道眼前的少女們都不是被迫——好吧,某程度上除了某人之外,而且已經深切明白她們是經過深思熟慮,懷有不亞於軍人的覺悟追隨自己,對指揮官而言,擁有這樣的部下可謂不論要前往任何戰場都會無悔赴死。
此刻巴頓不禁感慨,自己確實在擔任「甲冑少女」指揮官後,出現過太多次自以為是的狀況,令所謂的覺悟都變得廉價。
男人並非沒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他們會選擇什麼時候、向什麼人展示這份脆弱,這一點就連鋼鐵軍官都無可避免。
現在顯然不是那個時候,哪怕心中上演著《馬克白》,天人交戰間心力不停地磨耗,巴頓至少守住底線,拉著一張不會流露心中情感的撲克臉。
巴頓再一次自以為是。
眼前這群少女與巴頓相處最長的不到幾年,可是她們是把自己託付給巴頓的人,就算無法從表情上看出些什麼,各自都會對這個總是不願透露自己情感的大男人有些獨有的觀察方法。
少女可是這世上心思最細膩、敏感的生物。
而這之中,又以有過不少經歷的人懂得在這時候展現適度的體貼。
「總之作戰人員是定下來了,那麼作戰內容怎樣?是現在一併說明嗎?」美妮暴力地跳過了本來的話題。
巴頓知道美妮的意圖,實在沒有不領情的理由,便壓下心中不住發酵的感慨,佯裝成依然冷靜的自己,「沒必要,之後的流程和以前一樣,會舉行作戰會議,到時說明的作戰內容和實際執行沒有差別,唯一相異的就是目認的部份變成殺死敵人而已。」
「要是屆時打不贏或者殺不死?」幻焰提出了相當合理的見解,一般作戰會連這些在內都經過詳細討論,但假若戰鬥這件事將會在會議內禁止提及的話,那麼就意味著——
「臨場應變。」巴頓說出了幻焰心中的推想,「我們本來就沒掌握母體是怎樣的存在,甚至無法確保它附近是否有其他未知類型的護衛,能夠為妳們提供的訓練,甚至是成長的時間已經是最大的準備了。」
這種時候想當然沒有必要說漂亮話,因此巴頓只是道出赤裸的事實。
「既然這樣,還有沒有別的事情遺漏了需要討論?」
對於美妮這番引導,背後顯然是有事想要提出來,儘管巴頓有著不太好的預感,但實情正如她的確認,必須要說的事情已經說完。
既然巴頓都沒有了,焰光與蒼藍想當然都不會有,眾人的目光聚焦在美妮身上。
「那麼之前暫時擱置的話題該重新展開了。」美妮如此提出的時候,蒼彈與藍蝶起了明確反應,「我想目前的討論完全不足以明確地贊成或者否決『改造』這個結論,要不要從本質的地方著手?」
「本質?」藍蝶其實心裡也對美妮主導起這個話題感到不安,儘管不到是敵是友的程度,但無法否定有可能會提出不利於她與蒼彈的見解。
「最初出現身體改造的理由是『未知』根據狀況判斷那樣能提高戰鬥能力,更準確的說法是提高生存機會。」美妮沒理會那二人心底在想什麼,只是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單方面視『未知』為一種道具說不定會吃虧,或者該說他們未必會回應這樣的要求。」
「所以?」蒼彈其實隱約猜到美妮將要說出什麼,可以的話她不想聽,但她別無選擇只能問出來。
「要先弄清楚妳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透過改造身體治療聯覺,還是提升戰鬥能力應付之後的戰鬥。」
「兩者。」藍蝶反射般給出回答,看起來不帶絲毫猶豫,亦即是說她,或者她們確實是懷抱這樣的想法。
「真的嗎?」美妮卻像是心懷惡意般提出質問,「要是真的能順利與『未知』交流,心底的想法可能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妳……」藍蝶不至於生氣,但美妮的立場很清楚了,那就是並非站在自己那一邊。
「況且不說要如何確切達到能交流的門檻,另一個大問題是如何『改造』,需要知道我們對人類的定義十有八九不適用於『未知』,從之前『手』的事情就能知道了,說不定為了適應聯覺的結果是不成人型。」美妮其實並不是要針對藍蝶或者蒼彈窮追猛打,她只是客觀地陳述自己想到的所有難處。
亦是這個緣故,蒼彈或者藍蝶才沒有辦法反駁。
「『靈魂』與『肉體』是目前我們人類都沒有辦法搞清楚的領域,偏偏唯一的案例是經過改造的肉體與靈魂有所衝突,否則老實說,先不說治病的問題,透過『改造』來解決連接產生的痛楚甚至是時限,是很值得考慮的做法。」美妮給出最後一擊。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