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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瑞斗依舊不太確定他們那天從草叢鑽出來轉戰法師塔的過程。
儘管按理來說,他知道肯定是自己主動帶路,但他根本不確定當他們從教堂後面走出來時,有沒有記得把衣服完整穿好,也不記得當他拉著她走上頂樓研究室時,到底停下來擁吻過幾次──說真的,在那幾天裡,他不確定的事情太多了。
然而直到現在,他卻依舊能清楚記起當他拉起她襯衣,指尖按撫她下腹時感受到的肌肉顫動,也能清楚記起當他將她壓在教堂花窗上,射精前激動到忍不住埋首咬嚙她脖頸時,舌尖所嘗到的汗水鹹味。
當時,她單腳跨在他腰上,另一隻腳傍著他大腿,夾著他的韻律緊縮而甜蜜,濕潤得像是他們在用下半身接吻。而她雙手環住他脖子的力道緊得要命,糾纏緊密得讓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會先被她摟到窒息,還是先被她徹底吸盡。
「萊克特。」她在他耳邊的呻吟像哭又像笑,「……萊克特!」
在所有不確定的破碎印象中,只有她的一切總是如此清晰,卻又殘破片段,像是鋪落整地冷冽湛然的玻璃碎片,像是現在她在水中摟著他,雙腿纏住他的腰,兩手在他背後亂抓,疼痛不堪又激烈無比,彷彿害怕自己會就此溺斃,又像一心渴求能就此窒息在他懷裡,即使斷氣也永不分離。
「萊克特……」她的呻吟就像以前那樣,歡愉中又帶著哭音。「萊克特!」
「……希理絲。」而他吻著她的耳朵,啄著她的鼻尖,啜著她的舌頭,嚙著她的鎖骨,咬著她的喉嚨。「希理絲。」
喘息中他喃喃回應,同時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居然要在這麼久這麼久之後,才終於能在做愛時低語她的名字。
──自始至終,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確定過她的任何一件事。
一切都只像倒映湖面的金色月光,朦朧破碎而混亂。
只有她摟緊他時,從她身上傳來的心跳與喘息總是激烈得如此明確,如此清晰,深刻無比,玻璃碎片般狠狠扎進他的心臟,每次呼吸都令他痛苦不堪。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yJ6NIt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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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88
Amethyst Remembrance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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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教堂後的草叢,他們直接回到他的頂樓研究室,在那裡待了一整個禮拜。而在那整個禮拜裡,除了做愛、睡眠與發呆以外,他們幾乎把所有剩餘時間都用來交談。
他們談了很多,很雜,很混亂。話題天南地北包羅萬象,從法師塔建築結構聊到牛頭人的民間傳說,從人類七大王國的口音差異聊到地精工程學的晶片技術。他們喋喋不休語速飛快,思緒卻在交流過程中奔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快,說話速度根本無從追趕,萬不得已只好將語言拆得片片段段,最後甚至連肢體動作跟表情眼神都拿來溝通,在每次視線交會間高速解析對方想法,接著手拉著手往前跳躍瘋狂直衝。
「──早晚會出問題的。」當她因為塔頂過於悶熱,全身赤裸地蹭到窗邊透氣時,看著遠方暫時停工的暴風港,她篤定地說:「這解法簡直有夠笨。」
「糧食、腹地、工業生產、居住空間、軍事防禦跟都市規劃。一次炸光,根本經典。」他跟著坐到窗邊,同樣什麼都沒穿。「西荒價值原本就不只鐵甲灣。」
「又要好處又想龜縮。」她冷笑:「赤脊山不能推,但夜色鎮放掉就超不懂。」
「不。逆風小徑真的麻煩。」他解釋:「卡拉贊很難搞,達拉然也在旁邊蹲。」
她若有所悟,「所以守望堡抓這麼緊是因為黑暗之門一定要先衝。」
「做人情給德萊尼,遠征軍就拆地方兵團去屯墾。」
「每隔幾年移一次位置,剷掉後路也不給打地基。」
「還用燃燒平原跟瘟疫之地卡矮人,卡林多就裝白爛說都妳們的不好出手。」
「但遠征軍有合作前例要依循,送頭又能讓德萊尼去。拆到新航線更合理。」
「有道理。在既有市場競爭划不來。」他吹了聲口哨,「看來等暴風港建好後,格里安‧斯托曼跟他底下那批八成會被打包扔到北裂境去。」
「用戰爭製造問題。用戰爭解決問題。」她下定結論。
「真的。」他從背後環住她的腰,「所以我同意:實在有夠笨。」
「話別說太早,你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我?」
「對。」她貼在他耳邊說:「起碼以後這間會很涼快。」
說著她輕聲笑出來。而他蹭在她背上,忽然有股衝動想射精在她的腦袋。整個世界都在加速旋轉,而他們就窩在軸心上跟彼此的思想做愛。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raGFNMC8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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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做愛,他們確實也做得很多很頻繁,卻每次都激烈到讓瑞斗覺得這會是他此生最後一次性愛,細密黏膩到讓他完全不想從她身上離開。
而也是在那無數次的性愛中,他才總算有機會窺見那些他先前從未見識過的她,就像那天他在街上抱著她狂吻,接著頭一次看見她放聲痛哭。
事實上,當他在研究室裡第一次徹底看清她那副傷痕累累的身體時,他確實非常驚訝。
「很扯對吧?」她指著自己腹部的一道傷疤說:「字面意義的體無完膚。」
「真是親身實踐。」他輕觸她胸口的疤痕,又順著疤痕一路撫過她的肩膀跟手臂。「怎麼有辦法弄成這樣?」
「親身實踐。」她回答。
據她的說法:不同武器與不同法術在不同環境條件下,對身體不同部位所造成的傷痕都會有些許差異。然而這些資料細節無法從他人口中完整收集,只有仰賴大量實際經驗,才有辦法在對敵時立即估算閃避後的剩餘攻擊延遲時間是否足夠她回身補刀,並讓她能在看見他人的傷疤時,立刻推測出對方大致的身家背景,判斷對方過去到底曾遇過什麼事,而那些事又是否能吻合說詞。
「夜精靈回復能力本來就相對高,而且這些數據光靠驗屍收集不來。」她解釋:「在確定不會死的前提下,當然是自己體驗最精準。」
「意思是妳都記得?」
「一清二楚。」
指著那些傷痕,她開始說明身上每道傷疤的由來:肩頭是被不死族法師用火球砸中的燒傷;腰間是潛入暮光教徒營地留下的刀傷;背後是被棕熊追擊時撓下的爪痕;小腿是給辛特蘭枯木食人妖劈中的斧傷。
她臉色平靜,說起那些事來像是其他人發生的事。但他卻越聽越不甘心,手指隨著她的聲音一點一點輕撫探觸,最後乾脆直接將她壓在地板上,用嘴唇仔細蹭過她的每道傷疤,在她逐漸急促的呼吸中,從她的額頭一路吻到腳趾頭,每寸肌膚都不肯放過。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不再說明或解釋,在地上扭動低哼的同時,腿間早已一片濕潤。他拉開她的雙腿舔弄磨蹭,插入前還先刻意狠狠咬了下她大腿內側,用齒痕壓過上頭被鷹身人冰箭刺中的傷痕。
──憑什麼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人能傷害她,在她身上留下無法抹滅的痕跡,永遠殘存在她記憶裡,就此成為她生命的一部份?
「我不甘心。」他輕嚙她胸前的刀疤,「非常、非常不甘心。」
她發出苦悶的哼聲,雙腿在他腰上用力纏緊。他在她頸邊聞到淡淡的苦甜味,隱約還夾了點似曾相識的鹹。他稍微抽出調整角度準備再次深入,抬起身體時赫然發現她已經淚眼朦朧。
「不行!不可以……不要走,好可怕……」半閉著眼,她模糊輕哼:「拜託……不要丟掉我,不要走!不要……」
「我沒有。我追過來了。我在這裡。」他啞聲回答:「……我沒有走。」
她哽咽一聲,攀住他肩膀將他摟得更緊,金眸裡含著薄淚,嘴角卻微微上揚。
「看我,萊克特。看著我……再深,用力幹我!幹我……」她的呻吟混亂無比,像是困在噩夢裡怎麼都醒不過來,又像把自己藏在層層玻璃碎片底下如夢似幻。「你的。都給你……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他猛吸一口氣,彷彿有顆祕法炸彈在腦中瞬間炸開。而她捧住他的臉,扭腰時金眼深深望著他,直接了當深刻無比,像是要貫穿彼此的心臟。
「……我想變成你的。」望著他,她哭了出來。「讓我變成你的,萊克特!」
她吻他時有淚水的鹹味,高潮時唇角卻殘有微笑,像是被快感沖垮了她的腦袋。而他根本無法思考該如何回應,只能直覺低頭不斷回吻,扣緊她的腰往前推得更深貼得更緊,即使射精結束也還喘息著感受她陰道的收縮,彷彿這樣就能如她所願將她蠶食殆盡,將彼此徹底融進對方身體裡。
他們在月光下相偎著沉沉睡去。睡著前,他勾著她的手指,頭一次明白原來自己的獨佔欲如此驚人,也頭一次覺得雖然他不太習慣被動,但偶爾被對方反咬幾下倒也相當不錯。
或許他其實意外地也有那麼一點被獨佔欲。但不管怎樣,他都非常樂意與她一同驗證。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OjeCJd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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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像他意外發現自己的另外一面那樣,在那短短的一個禮拜內,他也看見了無數個先前從未見過的她。
有些他曾有預期,有些他能夠想見,有些令他驚嘆,有些則陌生無比。然而無論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她,他總是忍不住理所當然直盯著看,清醒時每分每秒都捨不得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某一次當他醒來時,他從盥洗室沖澡出來,看見她縮在門口像被拋棄的小狗般發抖著哭。
某一次當他醒來時,他看見她翹腳坐在他的發電機上,聚精會神為他的永望鎮傳送器理線。
某一次當他醒來時,她躺在他擺滿秘法能量流計量圖表的沙發上,拿著他陷入瓶頸的論文高聲朗讀,「這什麼垃圾?」接著無趣扔開。
某一次當他醒來時,她還在熟睡,原本靠在他胸前的腦袋已經歪到一旁,紫色髮絲在他臂上散亂漫開,彼此雙腿卻還緊緊交纏。
某一次當他醒來時,她正裹著他的薄毯,靜靜坐在窗台望著窗外發呆。
他看見月光罩在她身上,朦朦朧朧將她與世上所有一切隔開,只有她腳邊拉下的長長黑影不斷往他延伸,朝他直探而來。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qE3jwac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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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蹲了下來,坐在她身旁,用連自己都難以想像的溫柔語氣哄她。
而他走過去扣緊魔力偵測儀鬆脫的變壓器,開始跟她爭論起工程結構圖上某個細節,到底該怎麼調整才能讓傳送器更穩定。
而他瞬間跳了起來,隨手抓起枕頭跟扳手憤怒地往她扔,整個房間剎時一片混亂。
而他試著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移動自己的腿,卻發覺已經麻到無法移開,索性放棄掙扎,陪著她繼續沉睡。
而他只是待在原地,完全沒有動作,靜靜看著發呆的她發呆。
他甚至不想驚動她的影子,只讓整個世界悄然無聲凝固在那格畫面裡。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bgfR9r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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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非常痛恨,自己為什麼天殺的竟然不是頭該死的青銅龍。
因為如果可以,他根本只想把時間徹底打碎攪亂,接著在就此陷入瘋狂的無數歷史破片裡,從中擷取那一毫秒偷偷藏起來。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XVKewV2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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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有一次,他歪在沙發床上整理前幾天外出寫下的筆記。而她站在他的書牆前,手指劃過整排書脊。
「《祕法智慧知多少》、《七大王國歷史簡表》、《不完備性》。」
「不要唸出來。」他仔細對照數字。
「《法能整合》、《知識的不正義》。」她毫不理會,繼續笑唸:「《靈活運用百種繩結》、《聖與俗:宗教的本質》、《從變形術到變形技到變形記》、《認知心理學》、《十二堂哥布林的金融管理課》。嘖嘖,你看的書真的好雜。」
「不要唸出來!」他抬頭瞪她一眼。
「《奧中之奧》、《關懷倫理學》。」但她還是沒理他,語氣越來越愉快。「《利維坦與空氣幫浦》、《工程學的攻城學》、《一本煽情的羅曼史小說:工程‧愛》──」
「──我叫妳不要唸出來!」
他隨手抓起一本精裝的《純粹理性批判》往她臉上扔。而她彎身閃開,從架上抽出那本只因為含有「工程」關鍵字,就被他意外從圖書館借回來的言情小說,哈哈笑著順手就往窗外丟。他瞪大雙眼,卻完全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本破書消失在窗沿下,接著聽見塔底傳來一聲哀號,顯然有哪個倒楣鬼正好經過,莫名就給那本從天而降的破書當頭砸中。
「妳……」他氣得說不出話。而她嫣然一笑,突然跳上沙發床將他撲倒。
「幹嘛啦?那本完全不行。太小兒科了!」她挑釁輕咬他的嘴唇,手指在他胯間恣意遊走。「要不要我教你扳手跟電線的正確用法?」
他嘖了一聲,將她反身壓倒,直接向她證明:他在這方面懂的絕對不會比她少。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Tq5aj1kF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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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他留她獨自在沙發床上酣睡,自己坐到窗邊就著陽光看書。他並沒有驚動她的意思,但沒過多久,她就軟綿綿地蹭了枕頭幾下,從喉嚨擠出咕噥聲,揉著眼睛抱著枕頭坐起來。
「午安?」他說。
眨著金眼,她環視週遭,眼裡盡是茫然。「……這是哪裡?」
「我的研究室。」
「你的研究室?」她突然有點慌張,手足無措地摟緊枕頭。「你有研究室?為什麼?」
「我當然有研究室啊?」他啞然失笑,拎著書坐到床邊,單手撐臉有趣地看她。「睡昏了?要不要我告訴妳今天是幾月幾號禮拜幾?」
她又眨眨眼,盯著他時表情還是很困惑。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將書推到一旁,拉著她一同栽回床上。她趴在他胸前,視線從他臉上移到他手邊的書,又沿著旁邊堆到天花板的書牆,一路掃過滿地工程儀器與羊皮紙卷,最後停在他鬆了一半的馬尾上。
「……喔,對。」她的眼神逐漸清醒,「你是法師嘛。」她低語。
「妳真的還沒醒。」他戳戳她眉心。
輕輕擺弄他的馬尾,她沉默不語。他捏捏她的尖耳,手指順著她肩頭與背後的每道疤痕輕劃,像是沉迷於一幅巨大深奧又複雜難解的拼圖:既想沿著傷疤將她拆得支離破碎,又想將她完整收攏重新拼湊。
「……我不想醒。」她埋進他胸口,「我想一直睡下去。」
「反正又沒事,就睡啊?」他低聲回答:「多久都無所謂。」
她往他蹭得更緊,巴著他的手臂完全不動。他空出另一隻手將書本舉到空中,只靠單手拇指推著書頁翻看,卻一點都不嫌麻煩。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1Wh83H0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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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他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談,只是並肩將下巴靠上窗台,安靜盯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屋簷上鳥鳴啁啾。對面的塔樓裡有人影晃動。遠方教堂區的鐘塔剛敲完下午三點的最後一響。法師塔旁邊的蘋果樹上開著幾朵小小的蘋果花。
一隻蝴蝶從他們眼前飄過。追著那片藍色的鱗光,他們視線不斷往下,望見一對坐在蘋果樹下的小情侶。
小情侶是一男一女,雖然坐在一起,中間卻隔了段微妙的距離。男孩摘下草帽,將手放到兩人中央。女孩抬手捲著頭髮,突然起身整理裙子。男孩震了一下,手立刻縮了回去。女孩理好裙子,重新坐下時卻明顯貼得比先前更近。
男孩停了很久。他們看見他深呼吸幾下,努力調整情緒。女孩緊盯裙襬,像是打定主意要算清上頭到底有多少皺褶。男孩長吁一口氣,不自然地伸了個懶腰,右手順勢繞到女孩肩後。
他們看見他的手在空中僵了很久,久到像是整個世界都跟著定住。
「──拖個屁。」瑞斗呻吟,「幹給我摟下去啊操!」
「慢死了慢死了慢死了慢死了慢死了!」她不斷叨唸。
男孩手指在空中微抓幾下。他們跟著緊張吸氣。男孩掙扎許久,握緊拳頭,最後還是縮了回來──「──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同聲哀號。
小情侶開始在樹下聊天,而他們在塔頂連聲罵幹。
「白癡!」他瞪著男孩,「我敢保證:他今晚回去一定會後悔到睡不著。」
「真的。太傻了。」夜精靈小聲地說:「人類可是死得很快的啊。」
他斜眼瞄她,她目不轉睛盯著男孩看。他調轉視線,望向女孩腳邊的野餐籃。
「……麥迪文曾被稱作永生者。雖然那是因薩格拉斯的力量所致,但考慮到他老媽艾格文當初光靠提瑞斯法守護者的力量就能活個好幾百年,而目前達拉然高層也有好幾個老不死都超過一百歲了還能在研討會上跟人拍桌吵架,顯然人類壽命跟魔力之間是有正相關的。」他平靜表示:「……法師要活也是能很長命的。」
「這我不懷疑。但你真是充滿自信。」
「妳以為從以前到現在,有多少法師能從十三歲起就有教授頭銜,每年起碼獨立生出十篇論文,成功開發過好幾項新法術,還在暴風城法師塔頂包了一間自己的研究室?」他說:「我的確沒有什麼守護者或泰坦力量附體,先天就差了那種扯到爆炸的傳奇人物一截。但單論法力掌控跟理論理解,我比底下所有人加起來都優秀。」
「是嗎?」她反問:「你這麼厲害,那天幹嘛還要衝進豬與哨聲,去喝什麼荒蕪之地波本?」
他沉默下來,紫晶邃瞳微微縮緊。
「……因為我發現我身邊有個該死的賤人。」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FQ7kgXX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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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發現自己又再次被排除在調任達拉然的合格名單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怨氣,直接衝去找達拉然的駐暴風城評鑑委員質問。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把整件事鬧得越大越好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才剛開口,審核員卡格曼就將他帶來的那整疊近期著作跟獲獎證明一把掃到地上,直接吼了回來:
「我才想問你在搞什麼鬼咧,萊克特!」指著他的鼻子,滿頭花白的卡格曼操著口達拉然腔大罵:「你早在幾年前就該收拾家當滾進達拉然了!不求長進的混蛋!」
「我不求長進?」他氣到都笑出來了。這還是他這輩子頭一次被人用這句話形容。「我操你這老不死的,明明是你不肯──」
「你當然不求長進!你就知道蹲在這地方當你的天才法師,成天抱著這疊東西向人耀武揚威!」卡格曼怒吼:「詹妮亞都告訴我了:你很滿意暴風城目前給你的待遇,只想繼續待在這裡,連申請單都沒找她簽過!」
卡格曼呸了一聲。他剎時五雷轟頂。
他已經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卻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心態,拖著腳步往詹妮亞的辦公室走,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然而,當他在無人的辦公室裡等著詹妮亞結束值班,卻意外在壁爐裡看見本不該在初夏的炎熱氣候裡出現的爐灰,接著從中揀出幾張沒燒乾淨的論文殘頁時,他整個人都垮了下來,軟在地上無法動彈。
打從他五歲起,他就被詹妮亞從達拉然帶出來,跟在她身邊接受訓練。他不是貴族,沒有相關人脈或資源,因此除非從小就開始當入門弟子打雜,否則依他的狀況,他還得等到十二歲以上,才能依照一般管道入學,正式成為法師學徒。正因如此,瑞斗從沒認為離開達拉然,跟著詹妮亞到暴風城來有什麼不對。
而且事實上,即使他們經常爭吵,但他也知道詹妮亞其實替他扛了很多壓力:不只說服法師協會,讓他能破格提早入學成為正式學徒,還幫他爭取機會,讓他才十三歲就有辦法頂著研究生身分,在暴風城裡擔任兼職教授自力更生。甚至在他有辦法賺錢養活自己以前,他都一直住在她家裡受她照顧。比起他那對在達拉然忙於工作,多年來幾乎沒來看過他幾次的雙親,毫無血緣關係的詹妮亞,反而才更像他的家人。
他一直很相信她。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omyoEd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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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也一點都不在乎。」望著濃密的鬱綠樹影,他說:「我不想再聽她說半句話。實話謊話都不要。」
無論實話,無論謊話,都無法改變既定事實,無法抹滅背叛的深深傷害。
「我只希望整個世界通通爆炸,所有人全部死光。」他說。
垂下眼,她沒有回應,只是將指尖與他的指尖貼在一起,安靜交流彼此皮膚的溫度。
淡藍色的蝴蝶早已飄遠。照進室內的陽光開始有了一點金黃。
「……我還在考慮要去哪邊。」沉默許久,他才繼續說:「算上研究經費,我手邊資金也還差一點,但等存到目標金額,我就要獨立出去。卡拉贊是最佳選擇,資源甚至比達拉然還多,只是短期還沒辦法自己衝。但在那之前,我打算先問問艾薩拉的克希雷姆,或是去塵泥沼澤隱居的塔貝薩那邊待一陣子也不錯──我以前曾在那邊研修過兩個月。她那時對我很有興趣,說什麼我能讓她聯想到她兒子的──好吧,這好像是有點太有興趣……」
夜精靈嘴角微微勾起。瑞斗輕咳一聲。
「總之,只要我想走,憑我的能力完全沒問題。」他說:「我要離開這裡。」
「但你還是會繼續走這條路,就是換個地方而已。」
「當然!我幹嘛要為那種爛人放棄目標?」他微笑,「會施法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我絕對能走得比底下所有廢物都長。」
「沒錯。你不是其他人。」她低聲說:「再過幾百年都是如此。」
「幾千年可能就有點拚了啦。」他握緊她的手。
對面塔樓不知何時已經拉上窗簾。爬進書房的陽光是一片澄黃。教堂區傳來下午五點的鐘聲。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停到蘋果樹上。
蘋果樹下的小情侶還隔著微妙距離。而他們在塔頂窗台肩靠著肩,轉頭就能嗅見對方的鼻息。
「……真傻。」看著那對怎樣都無法拉近距離的小情侶,夜精靈悄聲說:「太傻了。」
「不懂把握機會的人是很傻。」他說。
「緊抓不放也不是多聰明的選擇。」她苦笑。「你知道,有些東西要付出的代價高到難以想像。就算拚盡全力,到頭來也可能只是死在半路上。」
「總比待在原地就此窒息好。」他回答:「一樣都是死,死在半路上,起碼離目標距離能更近個幾公分。」
他聽見她輕吸一口氣,轉頭看見她金眸裡的淡淡水光,像是夕陽倒映在洛克湖上的粼粼波光。
「……妳知道嗎?」他溫柔地說:「我很慶幸,我們兩個不是雙頭巨魔。」
然後他們接吻,很深很久很漫長。
蘋果樹下的情侶已經不見蹤影,而他們還在塔頂深吻,緊貼彼此像是兩株在窗台並列的小小盆栽。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EhUGbgaq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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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看我,萊克特。」她說:「看著我。」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9bSTmrg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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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看見她望著他笑,看見她倚著他哭。他看見她憤怒大吼,看見她無趣撇頭。他看見她不滿地咬唇嘟嘴,看見她狡猾地擠眼弄眉。他看見她從巨石水壩大笑著往下跳,下一秒又從橋墩下得意探頭。他看見她朝黑鐵矮人嘲弄地比中指,實際卻偷偷把煙火往對方腳下丟。
他還看見她在他們做愛時摟著他絕望微笑,抱著他焦慮痛哭,顫抖著糾纏著在他背上留下無數紅色抓痕,在他耳邊抽泣著呻吟著哀求著哭喊著,要他救救她要他別管她要他抱緊她要他推開她要他摟住她要他貫穿她要他親吻她要他殺了她。在那些白天與那些夜晚與那些清晨與那些黃昏裡,她只是無數次激烈而崩潰的對著他又哭又笑,捧著他的臉環著他的頸放肆又狂熱地親吻著吸吮著撕咬著啃囁著,用盡所有力氣不顧一切地抱住他摟住他揪住他抓住他,彷彿這樣就能把她擠進他的體內,從此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看見那麼多、那麼多的她,每一個她都如此破碎,如此片段。每次醒來,他都能看見一個全新的她,和先前的她有點類似,有點雷同,有點熟悉,卻又總有些許錯置,些許斷開,彷彿她只是在流逝的時光裡不斷模仿著先前的她,而他看著她就像看著鏡中反覆對照映射出來的無數倒影,每個倒影都如此相似,每個倒影都略有差異;所有倒影都破碎片段,所有倒影都繞著他轉。
而就在他那間熱得讓彼此全身發燙的頂樓書房,反覆著睡眠與做愛與閒聊與發呆的幾天裡,他看見成千上萬不同的她,每一個她都如此殘缺,如此不完整,像鏡面上蛛網般密密麻麻碎裂開的破片,每一片每一片都映著她的影子,都是她也都不是她。而他就躺在碎裂成無數破片的鏡面上,用自己的手指與嘴唇甚至每寸肌膚,小心翼翼撫觸摸索著每道裂痕,企圖把所有碎片拼湊起來,像是在拼湊一幅前所未見的巨大拼圖,複雜困難到他甚至無法想像拼圖的最終成像,一如他長久以來不斷研究追尋著的世界真相,以及令他耽溺其中無可自拔的秘法能量:無比獨特。無比純粹。無比單純。無比複雜。無比真實。無比虛假。
於是他碰著,觸著,摸索著,緊貼著,如此謹慎如此小心,如此溫柔如此克制,生怕只要一個不注意,這面破鏡就會飛裂炸開破碎千萬,無數玻璃碎片將割斷他的喉嚨扎入他的雙眼刺進他的胸口,任憑他怎麼翻滾怎麼扭動怎麼痛苦怎麼掙扎,滿地碎片都只會繼續將他劃得鮮血淋漓,不成人形。最絕望的是,即便他已經被劃得鮮血淋漓不成人形,幾近氣絕瀕臨死亡,他也依舊看不到鏡面背後的真實,看不到世界的真相,看不到那個只曾在無數碎片倒映裡出現過的,虛幻錯置又無比真實的她。
因此,他也只是如此謹慎,如此小心,如此溫柔,如此克制,卻又同時用盡所有力氣,不顧一切地抱著她摟著她吻著她咬著她,又輕又重又緩又急,激烈崩潰又放肆狂熱,彷彿下一秒他們就會破碎,彷彿他們正在玻璃碎片裡頭打滾著做愛,被無數破片割得鮮血淋漓幾近氣絕,依舊貪婪得不肯放開。
她的呻吟跟體溫貼在他的耳際,近在咫尺,遠在天邊。虛幻錯置,又無比真實。
「萊克特。」她說。
他簡直無可自拔。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dh1tkRf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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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禮拜的最後一個早上,他醒過來,發現她已經離開。
他並不是很意外這件事。畢竟他們總不可能真的一輩子不出去,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他得把手邊的事做個了結,沒湊齊資金以前離不開。而她也明顯不是能一直留在同一個地方的人。
他並不著急,也不打算追趕。他很清楚:她知道能在這裡找到他。
簡單洗把臉,瑞斗找了件還算乾淨的長袍套上,打開門發現門上貼了張字條,客氣有禮卻語帶威脅地要他安靜一點,請他「切勿放縱私慾,干擾他人研究生活的寧靜,破壞法師塔的優良學術風氣」。他撕下字條,在手中燒個精光,走下樓打開公共信箱收信。信箱裡積了一個多禮拜的公文與通知信已經滿了出來。他邊拆邊看,看一封就燒一封,不得已還得暫留的則隨手丟進公文袋。
信件最底下有個小包裹。瑞斗打開包裹,從裡面倒出一本破爛的《一本煽情的羅曼史小說:工程‧愛》,旁邊還附上了一張驗傷單,以及一封用詞正式的求償公文。他噗哧一笑,將那本書抱在胸前,拎著公文袋走回書房。
照進窗內的陽光逐漸炎熱,已經是中午時分。他綁起頭髮,整裝外出吃午餐。而當在餐廳裡排隊等咖啡時,聞著空氣中的咖啡香,瑞斗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這個事實讓他有些不安。但他打開皮夾,裡頭依舊半分錢都沒少。而且只為了騙個幾金幣,就跟他耗上整整一個禮拜根本不划算。因此他只是端起咖啡,吃著燻雞三明治,同時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從沒想過要問她這件事──或許是因為她要騙他實在太過簡單,因此追問原本就毫無意義。但更重要的是:打從他遇見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把她視為唯一的對話對象。
──只有她是理所當然的「妳(YOU)」。除此以外全都是第三人稱(it)。
午餐結束,距離上課還有一大段時間。他原本打算繼續整理研究室,卻在經過傳送門區時被詹妮亞從背後喊住。他還想裝作沒聽見,詹妮亞已經直接衝到他身後。「瑞斗‧漢尼拔‧萊克特!」
「……幹嘛?」即使他現在已經沒那麼想把祕法飛彈往她臉上砸了,但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跟這個女人對話。
「這幾天有不少人向我投訴,說你在頂樓書房太吵。」她的話題簡直無聊至極。「我知道工程學很難降低音量,但你總該顧慮一下其他人。」
「好喔?」
「而且你上禮拜沒去上課,也沒通知學生一聲,對吧?克勞斯還去你宿舍找人,但你根本沒回去過。你到底跑哪去了?」
「如果是那個時間點的話,我應該還在西部荒野帶孩子吧?」
「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詹妮亞提高音量,「夠了,瑞斗!你轉過來看著我!你這幾天到底都在搞什麼鬼!」
「──那妳這些年來又搞了什麼鬼!」他終於忍無可忍,猛然轉身狠狠瞪向她。「去妳媽的咧!妳這賤人怎麼還有臉要我看著妳說話!」
周遭一切突然變得很安靜。川流不息的行人全都避開了他們。瑞斗看著詹妮亞震驚的表情,心底有股宣洩的快感,卻又同時有種難以言喻的心酸。
「……你在說什麼,瑞斗?」她的聲音緊張起來,「你到底……」
「沒什麼。沒去上課又沒事先通知,是我不對。」他扭頭離開,「我會替學生安排補課,就這樣吧。」
「等一下!」詹妮亞急急拉住他,「你發生什麼事了吧,瑞斗?你捲入什麼麻煩了嗎?」
「除了妳以外,我沒有捲入任何麻煩。」
「我是認真的!」她焦急地說:「你無故缺課,失蹤了好幾天才出現,還把研究資金全部轉出去!這一定有問題!你根本沒理由做這種事,不可能──」
「──妳說我什麼?」他定住腳步,「妳說我把研究經費全都轉出去?」
「主計室今早告訴我的,說你把經費全部兌現領出來了。」詹妮亞擔憂地說:「你先前雖然也這麼做過,但這回金額太高,所以他們也有點懷疑,有幾項申請還壓著沒動,要我先找你問問狀況。但你……」
她還沒說完,他已經甩開她的手,直接往頂樓書房衝。書房裡還維持著他離開前的模樣,連毯子的皺褶都沒變過。瑞斗從架上抽出公文夾,又趴到桌邊仔細檢查。
公文夾的資料有被翻過的痕跡。桌上的羽毛筆跟印章盒比昨天稍移了點位置。他從垃圾桶找出一小張廢紙,上頭有像是練習簽名的字跡。
──她理所當然地站在書架前抽書翻閱。
──她懶洋洋地倒在沙發上舉著他的手稿大聲朗讀。
──她知道他手頭有好幾筆研究經費可用,等存到目標金額就要遠走高飛。
他衝了出去。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tF0dgL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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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來都沒有說過半句實話。」扶著希理絲的腰,瑞斗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埋進她胸中啃嚙她的乳首。「從來沒有。」
「不是這樣,萊克特……我沒有,不要走……」而她緊緊攀住他的肩膀,主動挺腰瘋狂迎合他。「我沒有……不要丟掉我!好可怕……幹我,幹我……」
「──去妳的!」他在她胸前用力咬出血痕。「去妳的!」
他們摟在一起渾身發燙熱得像是還在頂樓書房打滾。他的心卻像被人從巨石水壩頂端狠狠往下扔,掉進深不見底的冰冷湖水中直往下沉。
接著觸底,在地面砸個粉碎,鋪落整面尖銳扎人的玻璃碎片,痛不欲生。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TgV6kJXF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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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少數幾項被壓住的申請外,他的所有經費都在層層轉手中消失無蹤,連銀行存款都被人以代理人名義提領一空。明明會計室平日審核囉嗦得要死,此時放款起來卻異常爽快,一點都不手軟。
瑞斗追了好幾個部門,除了再次見識公家機關互踢皮球的功力外沒有任何收穫。而他自己也明白:憑那傢伙的手腕,要騙過那群公務員簡直輕鬆到不行──那傢伙既然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這麼搞,就絕不會留下任何線索或把柄。再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詹妮亞曾再來問過幾次狀況,但他只要求她介紹更多能賺錢的計畫,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說。她抝不過他,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按他的意思隨他去了。
「──你真的沒問題嗎,瑞斗?」站在他的研究室裡,詹妮亞抱著文件,憂心忡忡地遞出申請書,「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我是擔心你的身體!而且你下禮拜還要去達拉然發表文章吧?你都不把進度告訴我,我根本……」
「我自有安排。」他冷冷打斷她:「出去記得關門。我怕吵。」
女人的歎息在他背後響起,接著是木門掩起的嘰呀聲。而他頭也不回,只將馬尾重新紮好,繼續埋首振筆疾書,紫眼倏然一冷。
──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UQwef1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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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丟掉我,萊克特!拜託,帶我走……」
而就像那天他們在街上狂吻那樣,她捧起他的臉,吸吮他的嘴唇,舌尖繞過他的齒列,繾綣纏綿勾住他的舌頭,深長而急切地激吻。她吻得如此深刻,如此焦慮,如此珍惜,如此投入,彷彿她已經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渴望,只求能繼續這樣與他吻到地久天長。
相吻著,她抱緊他,雙腿夾在他腰上,就像那些時候那樣理所當然地跟他做愛。她在高潮時又笑又哭激烈喊叫,呻吟聲一如往常地在歡愉中帶點哭音,彷彿她真的完全投入這段關係,發自內心呼喊他的名字,焦慮萬分渴求不已,此生別無所求只願能將自己徹底埋葬在他的身體裡,就此與他完全結合永遠不分離。
──即使事實並非如此,那份感覺卻依舊如此真實。
「拜託,幹我……再用力……」她在他耳邊呻吟,在他懷中哭泣,在他腹上扭腰。「都是你的,求求你……我是你的,是你的……」
「不是。」而他掐住她的臀肉,抬起又狠狠放下,在喘氣中聽見她苦悶的哼聲。「妳不是,根本不是。」
「不要!不要!拜託!」她慌亂地在他背後亂抓,身體卻因快感而顫抖,連腳趾都蜷縮起來。「拜託!真的,是真心的,真的……好可怕,不要丟掉我……」
「去妳的真心,妳才沒有那種東西!」
他深深吻住她。
「……妳才不要真心。」他啞聲說:「一點都不要。」
而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滑過他的臉頰彷彿他們正望著彼此哭泣吶喊。
接著帶走他們的體溫,無聲落入冰冷無情的湖水,迅速消散。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1p5xOiP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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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瑞斗與其他一同到達拉然開會的研究生走出會場準備參加聚餐。雖然他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但他最近手頭現金得省著點用,而會後聚餐完全免費。
「──嘿,是噴水池!」
當他們經過達拉然廣場的大型噴水池時,一名研究生停下來,掏出硬幣,握在手中閉眼祝禱幾句後往池中一拋。
「這噴水池很有名的!」他解釋:「這玩意連阿克蒙德在達拉然大鬧時都沒受過半點損傷。最近大家都把它當許願池了。」
他們發出訝異的讚嘆跟嘻笑,還有幾個人跟著掏出硬幣往池裡扔。瑞斗翻了下白眼。一個高等精靈靠過來,瑞斗認出她是剛才在會議上和他爭辯的一名與會者。
「你不相信這個嗎?」站到他身邊,高等精靈淺淺一笑,「也是呢。願望這種事,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實現呢?」
瑞斗揚起眉毛,「沒錯,所以我喜歡更實事求是的作法。」他朝她做出邀請的手勢。「例如直接問妳:願不願意把晚餐後的時間留給我?」
高等精靈吃吃笑起來,「哎呀,看來這噴水池似乎是真的有點魔力呢?」她輕指池底,「至少我現在,已經得到一個實際驗證的樣本了。」
「不先徵求同意就把別人當實驗對象,可不是什麼好事。」他站近一步,用純正的薩拉斯語低聲說:「但我其實也覺得,偶爾做點壞事滿刺激的。」
高等精靈臉紅起來,笑得更曖昧了。「你出乎意料的大膽呢──哎,雖然看你剛才發言的樣子,好像也不意外就是了。」咬著嘴唇,她猶豫地說:「但怎麼說呢?雖然我不討厭這種直接的作法,也確實覺得你滿可愛的,可這實在有點太快了……」
「當然,是我踰矩了──妳是淑女,當然值得更細心的對待。」他微微一笑,朝她優雅伸手。「不過,既然妳不喜歡晚餐後的邀約,那起碼讓我能有個跟妳共同出席晚宴的機會,好嗎?」
「那有什麼呢?」她將手搭上他掌心,「我也很高興能有位聊天的男伴呢。」
說著,她又抿唇笑了一下。瑞斗回望她,表情溫柔體貼,紫眼中卻沒有半點暖意。
晚會上他們坐在一起,端著餐前酒繼續先前會議未完的爭辯。瑞斗悠閒啜飲濃湯,高等精靈面前的沙拉卻沒動幾口。第一道主菜是兔鞍杏仁碎佐櫻桃啤酒醬,他們壓低談話音量,交談中不時相視微笑。第二道主菜是可可豆與洋薊醃鴿肉,他們吸吮叉子上酸甜的醬汁,餐桌下卻貼著對方的小腿。
瑞斗並沒能確定餐後甜點是什麼,他那時已經挽著高等精靈到外頭散步。晚宴接近尾聲時,他們正在達拉然的暗巷底嚶嚀喘氣。參加晚宴的賓客走出餐廳,他們早已在高等精靈的旅館房間裡瘋狂尖叫。
完事後,瑞斗從浴室走出來,看見高等精靈已經在床上睡著。他雖然不想直接回暴風城,卻又懶得繼續待在這裡,等對方醒來時裝得副柔情蜜意。猶豫間,他從地上撿起長袍,突然在暗袋裡摸到一枚硬幣。
套上長袍,他離開旅館。掛在燈架下的魔法提燈沿街閃爍,連明媚的月光都相形失色。走過達拉然深夜的寂寥街道,他漫步到噴水池旁。池底散落著各色金銀銅幣,在街燈與水光間微光瑩亮。
──他完全不相信這種狗屁玩意。願望這種事,即使拚盡全力粉身碎骨也不見得能實現,更別提只用一枚銅板就想達成。這點價錢甚至連買個期待都太過廉價。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經非常清楚:她完全不值得他託付任何希望。
她轉身就走。他也不會要她的任何東西。
於是他掏出那枚魔術硬幣。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skOO78S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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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不要再見到那個賤人,這輩子都不要再和她有半點牽扯。」
魔術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入池底閃閃發亮,宛若璀璨割人的玻璃碎片。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XbDkiep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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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湖畔草地上激烈交合。
月光下,瑞斗能看見希理絲身上的傷疤,就像當初他在法師塔頂樓第一次看見時那樣,傷痕累累,怵目驚心。
但同時,他也看見了許多過去沒見過的傷痕。那些傷疤的肉色比其他舊傷更為粉嫩鮮紅,顯然是近期新添的傷口。
看著那些傷,瑞斗能辨識出她肩頭被食人妖獵人射中的創口,也能辨出她背上被德魯伊撕咬的爪痕,辨出她四肢被暗影惡魔包住時殘留的灼傷。但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多是他先前從未看過的,不知何時增加的新傷。
──在她離開之後,她到底去了哪裡,又曾跟哪些人發生過哪些事?
──在他們分開以後,她究竟曾讓多少人撫觸過這些傷疤,對多少人張開過雙腿,讓多少人刺傷她、割傷她、砍傷她、射傷她、捅傷她、戳傷她、劃傷她,用法術在她的皮膚留下印記,用詛咒在她的內臟烙下陰影,在她身上印下無法抹滅的痕跡,就此成為她記憶的一部份,從此留在她的生命裡與她永遠不分離?
瑞斗又想起先前他們受到偷襲,從崖邊墜落的情景。
當時,她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卻在看見瑟凡西諾陷入危機時義無反顧追了出去,甚至寧可犧牲自己,也要將術士推回崖上。
「……希理絲。」他俯身輕咬她的嘴唇,「希理絲。」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OM71M0d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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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為其他人付出性命,卻連名字都不肯留給他。
──他太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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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草地上,希理絲單手掩嘴大口喘氣,腦袋無力歪向一邊,露出頸項到鎖骨的點點吻痕。她淡紫色的皮膚泛著微紅與熱度,身體因湖水與空氣的冰冷而微微發抖,卻又像是還在回味高潮的餘韻般輕輕蹭動。無數傷痕在她全身蜿蜒爬伏,宛若將她切割分解成無從計數又曖昧難分的玻璃破片,連同她濕漉漉的紫色長髮一併鋪灑在月光下。
而就像當初在頂樓書房那樣,他伸手撫觸她的傷疤。包括舊痕,包括新傷。明明他才是名為瑞斗(Riddle)的那個人,但他卻耽溺她宛若耽溺一幅複雜難解的拼圖(Puzzle),無可救藥地沉迷於拆解分析她每分吐息,拼湊間無意識用手指細細摸索每片拼圖的凹槽與紋路,滿心只想沿著她的滿身傷疤將她完全打散徹底解構,宛若遍灑整地繁複錯雜的拼圖零件,鋪落遍地疼痛扎人的玻璃碎片,再一點一點盡數搜攏,每分每片都不放過。
──最後,重新拼湊成他專屬的形狀,藏在某個只有他知道的角落,永遠不讓人搶走。
拉開她的雙腿,他一如既往地吻過她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膚,彷彿要用自己的啃吻與嚙咬蓋過她的所有傷痕與痛楚。而她的金眸朦朧迷離,呻吟聲破碎激昂,腹部肌肉微微顫動,腿間濕潤到能牽出甜美的銀絲。
而在那些嚶嚀喘息與隱然水聲中,瑞斗習慣性埋進她頸窩吸氣,接著嗅見她頸際淡淡的苦澀與甘甜。
他從來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味道。這麼久以來,在他的生活環境裡,他從沒找到過任何能有這種複雜苦甜味的東西,一如他無聊了一輩子,卻從來沒有遇過一個人,能讓他光是閒聊就得絞盡腦汁,每分每秒都得耗費心思,單是視線交會就能拆解所有既定概念與定義,只憑一個吻就讓全世界撼動不已。
──站在法師塔頂端,他推窗望去,底下總是整片花花草草紅紅綠綠淹沒視線,被圍堵的高塔沒有風也沒有新鮮。
──而在整片乾枯無機荒蕪單調的世界裡,只有她能讓他理所當然費盡心機,只有她的一舉一動充滿意義。每句用詞每個表情都暗藏隱喻,所有動作所有眼神都別有深意。光是眼神交會就能讓整個世界高速旋轉,連原本停滯僵固的空氣都瞬間流動起來。
而甚至,直到現在,她在窗邊看著月色發呆的模樣在他記憶中依舊如此深刻,連朦朧的月光與拉長的黑影都沒有半點褪色,每道光影都分明無比,清晰到簡直可恨。而在他那間熱得令彼此渾身發燙的頂樓書房裡,他與她坐在窗邊瘋狂對話像在與彼此的大腦做愛,躺在地上激烈交媾彷彿永遠停不下來。在射精瞬間腦中只是一片空白,在高潮同時體驗到思考的快感──
「看我,萊克特……看著我。」
瞇著金眼,她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
「然後幹我。」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Wa9V2O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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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比起其他一切,這才是讓他最不甘心的事實。
他不甘心。明明他確實恨透她,每回看見她都巴不得立刻把祕法衝擊往她臉上砸。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還是壓在她身上,扣緊她的腰,在每回進出間聽著她激烈高昂的呻吟,感受她肌膚的熱度,享受她體內的每次緊縮與顫動,連她指甲掐在他肩頭的痛楚都愉悅得令他無可自拔。
「萊克特,不……好棒,不行,救命……」她在喘息中囈語,「不要走!不要丟掉我!抱我,抱我……」
他不甘心。明明他深知絕不能再為她產生半點情緒,打從心底不想再和這個人扯上任何關係。但那天他在暴風城再次看見她時,他卻還是毫不猶豫,直覺追了上去。
「不要……拜託,看著我!」仰起脖子,她微微顫抖,纏著繃帶的雙手在他背後抓出血痕,咬牙迸出苦悶的低哼,「幹我!求求你……看著我,看我……」
他不甘心。明明他已經明白這傢伙完全碰不得,根本是沾到一點就會全身潰爛的噁心毒藥,但直到現在,每當他看著她時,他卻還是會無可抑制地湧起一股強烈的後悔情緒。
「萊克特……萊克特!」她主動擺腰,雙腿收緊,將自己往他推得更緊更深更密合。「不行了,用力……都給你!抱我,抱我,幹我……」
他不甘心。明明在他一生中,能讓他打從心底悔恨不已,巴不得衝到時光之穴去強迫青銅龍替他倒轉時間修正過錯的事情裡,根本五根手指頭就數得出來。然而在這寥寥五件事中,光是和她有關的,居然就佔了三件。
第一,是當他在「豬與哨聲」頭一次遇見她時,他沒有立刻打斷她的狗腿。
第二,是當他被她拖著上山下海飄洋過海終於把她身邊那個礙眼的死小鬼送回孤兒院之後,他把她拖進教堂後面的草叢,卻該死的一樣沒有打斷她的狗腿。
第三,是當他們從草叢鑽出來轉戰法師塔,在他那間熱得讓人全身發燙的頂樓研究室裡互相撕咬啃舐在對方耳邊瘋狂尖叫了一整個晚上,最後終於靠著彼此的體溫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之前,他天殺的犯賤到不行,居然還是沒打斷她纏在他腰上的那雙腿。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kbqsrmZ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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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將她徹底關起來,留在他身邊永遠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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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萊克特……」她啜泣,「我是你的……抱我,不要丟掉我……」
「是嗎?」他喘息著與她十指交扣。「妳是我的?真的?」
「嗯,我是……不要走……」她金眸迷亂,吁喘著喃喃輕語。「我是你的,萊克特。想變成你的……看著我,看著我……」
他輕吻她一下。「沒問題。」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SXh8iPj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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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他曲起手指,猛力插入她右掌覆在繃帶下的傷口。
她尖聲慘叫,全身倏然縮緊。瑞斗能感覺到自己瞬間被她緊緊錮住,原先的快感剎時化為劇痛,彷彿身體硬生生被撕裂開來,渾身冒汗,意識模糊。然而他一點都不肯放鬆,忍痛繼續勾扯攪弄她的傷口。她慘呼哭喊,痛苦地扭動身體,而他就被箝在她的身體裡動彈不得,同時品嘗著傷害她的歡愉與痛楚。
「……妳的手會爛一輩子。」他低吼:「因為我!」
──他要成為讓她最痛的人。
──他要在她身上留下誰都無法抹滅的傷痕。
抓起希理絲的手,瑞斗惡劣地輕吻舔弄那道血肉模糊的傷痕,又狠狠咬了一下,接著感受到她陰道痙攣般緊縮,將他深深絞緊吸附在她體內,彷彿她真的打從心底需索著他的一切,一心只求能將彼此徹底擠進對方身體裡。
「如妳所願。」低下頭,他吻她,接著咬她,啃嚙她。溫柔而殘忍。疼痛並甜美。「妳是我的。」
低吟著,希理絲虛弱喘氣,緊繃的身體慢慢癱軟,似乎已經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帶著復仇的快意,瑞斗抬起頭想看清她痛苦的表情,卻訝異發現她嘴角正隱約勾起,金眼茫然含淚望他,笑容恍惚迷離像是沉醉在甜蜜的絕望痛楚裡。
「這樣很好。」她啞聲呢喃:「我是你的。」
他還沒能完全明白,她已經再次攀住他的肩膀,雙腿夾住他放浪扭腰,摟緊他狂亂地呻吟絞緊。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她看著他還在不斷落淚,喘息間唇角卻掛著幸福的笑意,彷彿她總算能被他完全啃噬徹底貫穿,如願以償被他撕裂破壞,化作片片段段殘缺不堪,從此自世上灰飛煙滅徹底消散,完全融入他的體內再也不分開。
吃掉我。她說。
殺掉我。她說。
啃噬我。她說。
吞嚥我。她說。
支解我。她說。
拆開我。她說。
絞碎我。她說。
破壞我。她說。
「讓我變成你的。」她說。「萊克特。」
高潮中她吻了他。而他腦中像是有顆祕法炸彈瞬間爆炸。
他在她體內射精。
而他們接吻時有鮮血的鹹味與苦甜。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i6RWNq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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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月光朦朧。晚風拂過水邊的蘆竹與芒草,將湖面撥弄出整片綴著銀光的波紋。夜鴞的沉啼與響亮的蛙鳴環伺在靜謐的林影裡。
躺在瑞斗懷裡,希理絲半閉著眼,氣息微弱。她才剛從昏迷中醒來,就在冰冷的水裡被掐得差點窒息,接著又經歷過這場激烈的性愛,一連串下來已經幾乎沒有半點力氣,只能意識模糊地靠著瑞斗喘息。
她的右掌還在淌血,皮肉被翻攪出來,露出裡頭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隱約甚至能看見白色的掌骨。
用那只已經半廢的手,她與他十指交扣。
「我是你的。」閉上眼前,她小聲地說:「不要丟掉我。」
而瑞斗只是緊緊回握她,任她偎著自己胸口昏睡,睡著時微微蹙眉一如他們過去躺在他頂樓書房的沙發床上相偎沉睡。
空出另一隻手,瑞斗習慣性地沿著她的傷疤輕劃,像是要用手指記住她每道傷痕的形狀。
她睫毛的輕輕顫動讓他想起他們在他頂樓書房中度過的那些白天與清晨與黃昏與夜晚。
他實在不明白:明明那幾天的回憶是如此破碎斷裂,每分每秒每件事情都錯置斷片,以致於直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確切弄清自己是在哪個時間點跟她說過哪些話做過哪些事,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吻過她多少次又和她做愛過多少次。
然而,雖說所有一切都如此片段,混亂不堪。但她的那些表情,那些聲音,那些反應跟那些撫觸,無論他憶起多少次,都總是如此真實,鮮明無比,彷彿直到現在他都還在法師塔頂樓書房裡緊緊抱著她用力吻她,讓她的腿纏在他的腰上,從來沒有放開。
他還想起她追著瑟凡西諾掉落懸崖,想起她發現事態有異而急著趕上艾波恩他們,想起她和術士靠在一起有說有笑,想起她終於再次出現在石屋門口時,只瞄過他一眼就什麼都沒說,逕自走到聖騎士身前褪去全身衣物要求治療。
他還想起他們共乘夜刃豹在梣谷中穿梭,想起他們準備埋伏敵人時,只互望一眼便理解對方意圖接著瘋狂大笑,想起他們即便明知有人正因他們而大動干戈血流成河,卻依舊完全不放在眼裡,只是靠在一起吃著起司,看著遠方天光漸暗,無論事實多麼愚蠢世界如何旋轉都與他們無干。
他又想起他們在暴風城銀行前再次撞見,接著回到他頂樓書房時的那天:明明腳下踩著同樣的螺旋台階,一切卻已完全改變。他將永遠離開暴風城,而她對一切不屑一顧,滿架書牆早已近乎清空,而他們曾在上頭打滾做愛過的沙發床也不過就是大型垃圾,回收起來廉價到連一杯咖啡都不如──
「──原來如此。」埋入希理絲髮間,瑞斗低聲說:「原來如此。」
夜更深了。貓頭鷹自夜空振翅掠過,青蛙的嘓嘓聲在水草間鳴響,映著月色的湖中有水聲撥動。從眼角餘光,瑞斗能瞄見有隻沼精正從遠方涉水而過,接著將根鬚栽入湖底,立在湖心中再也不動。
而他們也沒有動。
希理絲早已完全睡著,染血的手還與他緊握不放。瑞斗跟著閉上眼,在沉黑的夜裡將她摟得更深更緊,宛若企求永遠不要天明。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Z7DNzen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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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他將她喚醒,兩人簡單梳洗穿好衣服,走回營地時一路上半句話都沒說。
陽光慢慢照進森林,將紫黑的夜影徹底驅散,投入林間像是映出整片碧青綠幕,彷彿溫和沉靜的祖母綠般閃閃發光。
而在那個小小的隱密營地中,在已經熄滅的營火旁,瑟凡西諾就坐在那裡,碧眼湛然宛若綠寶石般清麗。
「──瑞斗?小希!」她跳了起來,像是終於放下心上的一塊大石。「天啊你們終於──我好擔心!你們就這樣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我好緊張……」
「──瑟凡西諾。」瑞斗說。
深吸一口氣,他大步越過正想過來確定他們狀況的艾波恩,直接站到瑟凡西諾面前,接著伸手用力抱住她。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jUnM7W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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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妳。」靠在她肩上,他清楚地說:「我不想跟妳分開。」
艾波恩瞪大雙眼。瑟凡西諾手中縫到一半的長袍掉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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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等等等等等一下,瑞斗!我還沒……」倒抽一口氣,她全身僵硬,兩手尷尬地定在空中,推開也不是摟緊也不是,連脖子都不敢亂轉,只怕不小心就會對上法師視線。「呃,不是!那、那個,瑞斗!我不知道──等一下,你忽然……」
「我不想再說謊了。」瑞斗堅決地說:「我不曉得我們還有多少相處時間,也不確定自己要多久之後才能結束研修,甚至不知道會不會在半路就突然因為什麼意外,接著永遠見不到妳──我當然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但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失去妳!」
瑟凡西諾張大嘴巴,又合起,接著咬牙,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我一直不敢說,因為我不能保證什麼,也很怕聽到妳的回答。」瑞斗繼續說:「我知道我們兩個差很多,有時候妳不懂我,有時候我不懂妳,可是我就是喜歡妳。妳很善良,妳很溫柔,妳很認真,妳會真心為我還有每個人著想。妳是有點麻煩可是妳麻煩得很可愛,就算我有時真的覺得妳笨到受不了,可是事後想想又覺得其實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老實說我真的不曉得要怎麼講。我到現在都還是很混亂。我本來只想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等到了艾薩拉以後跟妳告別,然後一切就結束了。我不能給妳什麼,我甚至連跟妳說好什麼時候再見都辦不到。我不可以明知如此,還不負責任的跟妳說這些話。我不可以給妳壓力,因為妳一定會很煩惱,就算妳不喜歡我,妳還是會煩惱要怎麼好好拒絕我。那我什麼都不說當然才最好。因為我不要妳煩惱,我想看妳開開心心的跟我揮手道別,祝我未來順利,然後微笑著繼續往前走。
可是我現在真的不行了。發生了太多事,我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失去妳。我看到妳從崖上掉下去,我看到妳全身是傷。我不想再看見那些事第二次,我連想都不敢想。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我就覺得很可怕。我其實也不確定自己這樣把事情告訴妳,到底想得到什麼。可是我覺得:要是我不趁現在說出來,未來我一定會後悔。但我不想後悔。我沒辦法欺騙自己。我不想再說謊了。」
停頓一下,他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
「我喜歡妳,瑟凡西諾。」他明確地說:「我想和妳永遠在一起。」
摟緊術士,他又深呼吸幾下才放開她,速度緩慢像是充滿依戀與不捨。拉開距離,他睜開眼,接著看見瑟凡西諾盈著淚光的綠眸。
「……真的嗎?」雙手掩嘴,她滿臉通紅,聲音微弱充滿驚喜與不確定。「瑞斗,你是認真的嗎?我、我不是說你在騙我,可是……」
「真的。」望著那雙碧瞳,瑞斗微笑。「我是真心喜歡妳。」
伸出手,他將她再度擁入懷裡。而越過瑟凡西諾的肩膀,他能看見希理絲正站在森林裡,面無表情安靜看著他。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mpT12No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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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就走。
──他也不會要她的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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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看著那對燦然金眸,他在術士耳邊輕語,聲音溫柔得彷彿能將一切融化。
術士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發抖。瑞斗將她摟得更緊,接著感覺到對方逐漸放鬆,然後是一雙手輕輕爬上他後背,緩緩收緊擁住他。
「……我也喜歡你,瑞斗。」他聽見瑟凡西諾低語,細若蚊鳴。
於是他露出微笑,雙眼閉起深深埋入她的頸窩裡。4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l2Ld4TD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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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林中,希理絲安靜看著法師與術士相擁,表情平淡無比,毫無反應,像是看著一齣枯燥乏味的廉價喜劇。
艾波恩走過來,直接拉起她血肉模糊的右手。
「……這是怎麼回事?」他嚴肅地問:「妳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幹架。」希理絲簡潔回答。
艾波恩凜眉不語。瑞斗與瑟凡西諾還緊擁不放。希理絲輕輕嘆了口氣。
「──這下可麻煩了。」她語氣冷淡,金眸裡沒有半點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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