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身為不同的種族，就算處在不同的世界，有些事情依舊不會改變。
看著那些在長廊下充滿活力地嘻鬧大叫，卻又在生人靠近時直覺從眼中流露出警戒及畏懼的孩子們，他不由得這麼想。
那絲畏懼讓他憶起小時候在納葛蘭時獵殺的幼象，那份警戒讓他憶起在荊棘谷叢林間威嚇著朝他呲牙裂嘴的食人妖幼童。即使外表全然迴異，但在傷痛的撫觸下，同樣的情景總是不斷重覆。
那些過去深深刻在他們的身體裡，和他們觸過的聞過的聽過的見過的鮮血一同竄流在血管裡冒出溫熱的血腥氣，濃重嗆鼻沉熱腥膩令他痛苦不堪。
而他沒有掉淚。
儘管難以言喻的悲苦在背後拉扯著他，但他仍舊努力把自己的情緒綁在理性之下。同情是把鹽巴，正確的使用能使生活增味，卻永遠不該灑到任何人的傷口上。
所以他閉起眼。所以他別過頭。所以他選擇離開這裡，選擇站在前方，選擇踏到外頭去，選擇為弭平所有未來可能會繼續流淌在地表上的血腥而向前邁進。
但就在他轉過身，正打算離開孤兒院的那瞬間，他感覺到一道清澈的視線，像是一隻稚嫩的小手力道剛好不輕不重無可忽視地揪住他的衣擺。
他回過頭，對上一雙碧綠的翠眼。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wzKzQO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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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
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那雙眼睛向他打招呼。
「冒險者先生。」
然後，就在那片濃黑腥紅的畏懼警戒間，那雙眼睛燦爛地微笑起來。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WvDgzt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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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綻開在殘酷大地上的一點綠意，如此微小，如此鮮明。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S0xMhw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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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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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金玫瑰」。
這是暴風城裡頭最廣為人知的旅館。
比起「豬與哨聲」年久失修的老舊破損、擠滿為彰揚自己才智而刻意高談闊論的愚蠢法師的「藍色隱士」、以及光是店名就使人敬而遠之的術士集會地「已宰的羔羊」，位於貿易區銀行前的「鑲金玫瑰」，無疑是最方便、最親民、也最適合一般民眾及冒險者休憩的旅店。
仕女的談笑聲。商人的講價聲。情侶的竊喃聲。民眾和冒險者併肩而坐，互相交換彼此對現狀的意見及無奈。旅店老闆奧里森繁忙的步伐和她親切的嗓音則交織其中，為還陷在戰爭氛圍的暴風城找回了些許都市的繁榮氣息。
只不過，這種和溫暖小火的霹啪作響一同充斥在旅店內的恬適歡愉感，似乎並未圍繞在所有顧客身邊。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6BXCuz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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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桌一角，保持著刻意向外傾去的怪異動作，瑞斗‧漢尼拔‧萊克特不耐地托著下巴。幾碼外，壁爐裡的火光映紅了他的臉，卻怎麼也融不化他臉上冰冷的表情。
他的這副表情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就在他的左手邊，某個五分鐘之前才在嘴巴上把他全家輪著上過一次的夜精靈盜賊，正他媽的非常該死又非常不要臉地坐在那裡。
同樣保持著刻意朝反方向歪去的詭異姿勢，盜賊倚著窗畔、雙手在胸前交叉。從進旅館坐下到現在為止，她的視線只是緊盯著窗台上的盆栽不放，表情難看得像是她的老爸老媽就是給人用那盆鼠尾草砸死的一樣。
──死好！微微抽了下嘴角，瑞斗在心底恨聲詛咒。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VN13Fy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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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桌另一側，面對眼前尖銳的氣氛，德萊尼聖騎士有些無奈。
「……好吧，就由我先重新向各位自我介紹好了。」
清清嗓門，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是艾波恩‧理察‧萊米雷司（Eben Richard Ramirez）。瑟凡都叫我艾波恩，幾位也可以這麼稱呼我。」挺起胸膛，他說：「我雖然是名聖騎士，但目前已經不在艾克索達騎士團轄下。比起被動接受任務，能到處遊歷，和不同夥伴接觸的冒險生活，讓我覺得充實多了。而且，既然我們都掉到艾澤拉斯上，得一輩子待在這裡了，那不多四處認識一下環境怎麼行呢？」
他哈哈大笑，沒有人回應他。他尷尬地看向正在發呆的金髮術士。「……瑟凡？」
「什麼？噢，對！好！那換我，我叫瑟凡西諾！」
金髮術士彷彿大夢初醒，抓著靈魂收割者鐮刀猛然跳起。
「瑟凡西諾‧艾德華‧蓋恩（Sevancinon Edward Gein），大家可以直接叫我瑟凡！啊，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是這樣了，因為大家都認識我嘛……呃，可是沒關係！因為是自我介紹嘛！然後，呃──噢，我喜歡提古勒與弗洛爾的草莓冰淇淋，檸檬香草口味也很棒！還有──呃……因為我覺得大家還是好好相處，不要吵架比較好，所以待會大家一起去吃冰淇淋吧？嗯，好！那……下一個！」
她期待地看著夜精靈，夜精靈正在計算鼠尾草的葉片數量。她又朝黑髮法師投去哀求的眼神。法師托著下巴，紋絲不動。瑟凡西諾扁起嘴。「瑞肯恩──」
「是『瑞斗』。」黑髮法師頓了一下，厭惡地嘖了一聲。「瑞斗‧漢尼拔‧萊克特（Riddle Hannibal Lecter）。」
艾波恩望向夜精靈，瑟凡西諾也鼓勵地點點頭。夜精靈長哼一聲，指指瑟凡西諾捏在手上的申請單。
「……希理絲（Sirius）。」她不甘不願地說。
「只單以星辰為名，卻沒有姓氏。這對夜精靈來說，似乎也相當罕見啊？」艾波恩試圖開啟話題，「還是說，這在妳們的種族裡有什麼特殊意涵嗎？」
夜精靈瞪著德萊尼。「……變態。」
「……啊，抱歉，我不該對女士的隱私多加過問。是我唐突了……」
「變──態。」
「呃……說起來，關於方才的事，我還沒向您正式賠罪呢。」隔著桌子，艾波恩朝希理絲深深一鞠躬。「您會生氣也是正常的。雖然當時您還是，呃──『那種狀態』。但無論如何，這都不該是我失禮的理由。都怪我意志不堅，一時鬼迷心竅……」
「變──態──！」
「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希理絲小姐！請您原諒我！以聖光之名，我向您發誓：我永遠不會再對您做出這麼不尊重的舉動，玷污您的名聲！」艾波恩急忙拉來菜單。「來吧各位，盡量點！今天這頓都算我的，就當是，呃，慶祝我們今天的相遇！能聚在一起吃飯，也是種緣份。來來，大家不用客氣！」
夜精靈的雙頰鼓得像隻塞滿食物的倉鼠。艾波恩拼命道歉。夜精靈長哼一聲，拉過菜單開始劃記。原本乾淨的菜單，一下子便給她勾得花花綠綠。
「……您實在太客氣了，萊米雷司先生。」瑞斗懶洋洋地開口：「從你慷慨大方的舉動，以及誠懇謙遜的氣度，我能看出：你確實是名高貴的聖騎士。徹底體現了這個職業所該具備的一切美德。」
「您過獎了。」
「哪裡。不過，萊米雷司先生，正因我敬重你的高尚氣度，因此有些事情，我想你應該要瞭解一下。」
支起下巴，瑞斗的紫眼冷冷掃過夜精靈盜賊。
「在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聖騎士一樣，瞭解謙虛、穩重、大方這些品格的重要性。」他說：「如果你不多提防這種卑劣小人，那麼無論是你的錢包或你的人生，絕對都會被他們吃乾抹淨，弄得一塌糊塗。」
「也有些人，只會說好聽話。」夜精靈劃單的速度絲毫沒有放慢。菜單上所有的甜點品項，幾乎都已經被她劃過一輪。「雖然臉上好像光明正大，但其實心裡陰險，心機超級到不行，是爛人到不擇手段。這種人咧，連出賣朋友絕對都做的，因為他們喔，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都敢，背後捅人超級順手。超級無敵噁心的喔──」
「論起背刺，倒還沒有什麼職業，是能和盜賊相提並論的呢。」瑞斗溫柔一笑，「不過有時候，我也覺得不能太苛責他們。畢竟他們的智商已經低落到連通用語都學不好了，又怎麼能要求他們能具備任何值得尊敬的品德呢？」
「啊──所以說咧，只會嘴的人最可怕了！卑鄙無恥，卻說得因為聰明一樣咧。黑色要把它說成相反的白色，真可怕好可怕喔。」夜精靈盜賊捏起鼻子，輕蔑地說：「因為工作，我們要去黑黑髒髒的地方，很辛苦。可是跟這種人的內心比起來，那些地方跟別墅一樣咧。真是的為什麼呢？真的好可怕好骯髒喔！」
「沒事的，萊克特先生。不過就是一頓飯嘛。」艾波恩連忙出聲打圓場。「我也很久沒回來了，正想多嘗嘗奧里森的拿手菜呢。真要吃不完，打包帶走就行了。」
「大叔真爽快。這樣才會有人喜歡有人愛嘛！」夜精靈輕快地將菜單推到艾波恩面前，雙腳在地板上踏出愉快的節奏。「我好期待喔。都是因為沒吃到冰淇淋的關係啦，我現在好餓喔！」
「妳這賤──」瑞斗用力握緊茶杯。艾波恩趕忙招來奧里森，用點餐阻止即將再度開始的戰爭。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JJpEwM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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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什麼地方，美食似乎都是解決紛爭的最佳方式。
在奧里森端來幾盤甜點及飲料，笑容滿面地向所有人保證：其他餐點很快就會送來，絕不會讓饑腸轆轆的冒險者們多作等待後，夜精靈便二話不說，拿起蛋糕叉開始認真對付面前的泡芙跟蘋果派。沒了抬槓對象，瑞斗也安份不少，單手撐著下巴，開始無聊地把玩自己手上的茶杯。
小小的木桌上擺滿了食物。香氣飄浮在眾人間，緩和了原本緊張的氣氛。
刀叉叮噹聲中，還是艾波恩先開了口：「那麼，雖然有些冒昧，但萊克特先生，我想請教一下：您和瑟凡打算何時動身前往艾薩拉呢？」
「……還沒討論，但我希望越快越好。」
瑞斗百般聊賴地點著茶杯。茶杯裡，茶水正咕嘟咕嘟地沸騰，從杯口蒸出濃濃熱氣。
「我基本都收拾完了，只差回研究室拿幾件備品而已。只要瑟凡西諾妳同意，我後天甚至明天早上就能出發。」
「這麼快？你不跟大家告別一下嗎，瑞斗？」瑟凡西諾訝異地放下蛋糕叉。「你住在這裡這麼久了，卻一句話都不說就走。大家知道以後會很難過的！」
「我都打點好了。而且妳別忘了，我是法師。真要回來探親，開個傳送門還難得倒我嗎？」瑞斗哼了一聲，不屑地晃晃茶杯。杯中冰塊碰撞，鏗鏘作響，連外頭都罩了一層寒霜。「要回來不難，難的是過去。克希雷姆那邊本來就不好找，我的報到又有時間限制。如果可以，我根本想找個人來幫我施法變成獅鷲獸，這樣連妳都不用問，也不用花時間去跟什麼木喉熊怪打交道，我自己直接飛過去報到就行了。」
說著，他脖子一仰，大口灌下杯中已經溫熱得恰到好處的茶水。艾波恩看著他的動作，眼中滿是驚訝。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PagPhH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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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過克希雷姆大法師的名號，他確實是出了名的孤僻。」猶豫半晌，艾波恩終於再次開口：「以前我的幾個法師同伴都曾說過：他們這輩子最不想追隨的法師，就是克希雷姆。因為他那裡的研究工作實在太困難，而他本人的古怪個性也讓他們敬謝不敏。你的擔心確實有道理。」
他將更多蛋糕堆到夜精靈面前，權充作避免她又來打岔的保險。
「但儘管如此……抱歉，雖然我不太瞭解你們法師的行規，但就我看來，您顯然不需要擔心自己會無法通過克希雷姆的考驗。」看著瑞斗手邊不知何時已經再次斟滿熱茶的茶杯，艾波恩搖頭：「您在法術掌握跟魔力運用上的高超技巧，是我生平僅見。或許對我那些朋友而言，克希雷姆的指示確實艱澀難解，但您的實力顯然已經遠遠超過他們了。」
「你過譽了，我就是基本程度。」瑞斗頓了半晌，笑容突然有些苦澀。「否則我怎麼會一直待在這裡？」
「很多事情是講究機運的。」艾波恩安慰他：「您過去大概只是沒遇上適合的機會。除此以外，依我拙見，您顯然已經做足準備，什麼都不缺了。」
「承你美言。」
「您太客氣了。」聖騎士搖搖頭。「不過，也正因您有這等高超的實力，我才認為：您不用急著前往艾薩拉。」
瑞斗挑起眉毛。
「請別誤會，我並沒有要干涉您的意思。」艾波恩連連搖手，「我只是見您還帶著傷，覺得就這麼啟程離開暴風城，不是明智的選擇。」
「沒事啦，艾波恩叔叔。瑞肯恩就是為了這個才來找我的嘛！」瑟凡西諾笑道：「瑞斗他個性很急，就算繼續待在暴風城，也不可能乖乖靜養，搞不好真的會設法把自己變成獅鷲獸偷偷飛出去哦？」
「我可不是在說笑，瑟凡。而且妳不也一樣還是個傷患嗎？」艾波恩皺起眉頭。「年輕人有衝勁當然是好事，但也該衡量自己的狀況。你們剛結束上個任務，正是該多休養的時候，何必急著離開呢？」
瑞斗放下茶杯，「你知道我們先前的任務？」
「我們在教堂時聊過。」瑟凡西諾笑吟吟地說：「艾波恩那時正在找我，一聽見我受傷昏迷的消息，他就過來了──你知道嘛，瑞斗，艾波恩他根本不曉得我已經是冒險者了！所以他那時好驚訝，還以為這是部落害的。我跟他解釋這是在黑石深淵受的傷後，就──啊……」
她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慘白。瑞斗扶著額頭，沒有說話。
艾波恩望望這兩人，很快便理解了什麼。
「您不用緊張，萊克特先生。瑟凡西諾並沒有向我多說什麼。」他溫和地說：「我也是名冒險者，知道有些任務就是得保持機密。以聖騎士的名譽發誓，我絕沒有對兩位的任務細節多加探問。」
「……那是當然。」
輕嘆一口氣，瑞斗雙手交疊，左手輕輕覆住右手上蜿蜒的燒痕。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qel3h63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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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微笑。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Ius9w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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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任你，萊米雷司先生。」他說：「方才我說過：我敬重你的高尚品德。雖然那時場面有點混亂，但我對你的敬意是貨真價實的。倒不如說，跟我以前認識的那群只會乾領薪水不做事的人比起來，你的氣度跟言行，才真正讓我瞭解了聖騎士這個職業的價值跟內涵。」
「您太誇張了，萊克特先生。」艾波恩笑道：「我們才見面幾個小時而已，談不上什麼認識。而且您這番評價，也未免太貶低我那些聖騎士同伴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對官方組織沒有好感？」瑞斗攤開手，聳肩一笑。
調整坐姿，他重新合掌，十指微微交叉，傾身向前，電紫雙眼定定望住聖騎士。
「當然，我也得老實告訴你：被剛認識的人這麼下指導棋，確實讓我有點不快。但我也很清楚，你會這麼說，主要是出於關心──對一個才見面沒多久，認識過程還風波不斷，甚至有些不愉快的『陌生人』的關心。
我不否認，你確實在相當程度上，具有擇善固執、誠心為他人付出的無私特質。但也因為我很欣賞你，所以我們就把話講明了吧，萊米雷司先生──你會這麼勸阻我，是不是因為你擔心瑟凡？因為你不希望滿身是傷的她，還被我這麼拖著上山下海的到處跑？」
德萊尼頓了一下。
「你不用否認，也不該否認。」瑞斗淡淡地補充：「這有違你們聖騎士的美德。」
德萊尼揉揉下巴。他看看瑞斗，又對上瑟凡西諾有些責備的眼神，無奈地歎氣。
「我不否認，自己確實有幾分這個意思在。」他歉疚地說：「只因為私心，就開口干預您的預定行程。這是非常不成熟的自私行為。我無話可說。」
他垮下肩膀，雙手在膝上疊得整整齊齊。瑞斗盯著他，表情冷靜地像是在思考該用哪些方式羞辱他。艾波恩坐直身子，對接下來的狂風暴雨般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你沒必要一副我會跳起來痛揍你一頓的表情。」
然而，瑞斗卻懶洋洋地笑了。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我火氣上來時，確實是口無遮攔得非常誇張。但真要我火大到那種程度，目前為止也沒多少人能做得到。」
「欸，真的嗎？」瑟凡西諾歪了下頭，「可是我記得……」
「妳例外。」瑞斗簡單地說：「總而言之，萊米雷司先生，我會說這些話，單純是想確認你的可信度。附帶一提，在我看來，用規範限制人性原本就是件蠢事。實務上做不到的規範，沒有任何存在意義」
艾波恩苦笑一下。「難怪您會對官方組織沒有好感了。」
瑞斗笑了笑，沒有否認，倒了一杯茶推到艾波恩面前。艾波恩謝過了。瑞斗看著他喝茶，表情依舊平靜。
「正因為我對人性非常敬重，所以你也該明白了，萊米萊司先生：我不打算為了你關心瑟凡西諾這件事而責備你。」瑞斗柔聲說：「關心其他人，原本就不是什麼錯事。更何況，瑟凡西諾對你而言，其實就是你無緣的女兒。沒有一個作父親的，會捨得讓自己的女兒鎮日在外受罪，更別提你的女兒已經傷痕累累，夜不成眠。
當然，我並沒有這種經驗，但我曾親眼見過：一個父親是如何發了狂似地尋找自己失蹤的女兒，又是如何在得知自己女兒的淒慘遭遇後，絕望地失聲號泣──那副模樣能讓所有人都為之心碎。」
瑟凡西諾低下頭，下意識抓緊自己的鐮刀，指節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那是一場悲劇。」瑞斗低聲說：「而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一再重複上演的悲劇，還要更加悲慘的了。」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zc6QsZ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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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雙手，艾波恩沒有回答，默默思索瑞斗話中的意義。瑞斗坐直身子，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正因如此，萊米雷司先生，我想向你正式委託一項任務。」他說：「我想委託你，陪我一同前往艾薩拉。而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旅途中負責保護我，讓我能平安到達目的地。」他笑了笑。「這是我對人性的敬重。」
「瑞斗──！」瑟凡西諾跳了起來。若不是因為她坐在對面，她大概已經飛撲到瑞斗身上了。「你是認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可以嗎，瑞肯恩？」
「妳不要興奮過度。我只是提出我認為最合理的提案。」瑞斗警告著，散去手中的白光──在瑟凡西諾跳起來那瞬間，他直覺就扣了發秘法飛彈在手裡當防禦。「萊米雷司先生的考量很合理。我跟妳都還帶著傷，不適合遠行，但我時間有限。在這情況下，委託其他經驗老道，我們也信得過的冒險者做陪，自然是最好的折衷方案──當然，這也得萊米雷司先生你有這個意願才行。」
「請別這麼說，萊克特先生。我當然樂意！能和暴風城知名的天才法師一同組隊，是我莫大的榮幸。」聖騎士揉著下巴，遲疑地說：「但我真沒想到，您會提出這個建議。畢竟您……恕我直言，您顯然是個性格謹慎的人。我很訝異您會將我視為值得信賴的對象。」
「不用這麼客氣。我知道我這人很難搞，而且我一點都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瑞斗聳肩，「我當然不會光靠幾句話就完全相信一個人。但從你剛才不在乎我的冷漠，依舊主動出手協助我的舉動，還有能在情報有限的情況下，採取適當行動的判斷力，我認為你確實有相當的氣度跟實力。說謊只需要幾句話，但行為是騙不了人的。更重要的是──」
停頓一下，瑞斗長長嘆出一口氣。
「……既然瑟凡相信你，那我沒理由懷疑你。」他無奈地說。
瑟凡西諾感動得都要掉淚了。「瑞、瑞肯恩──我都！我都不知道──」
「夠了，閉嘴吃妳的鬆餅。」揉著太陽穴，瑞斗說：「而且老實說吧，雖然我相信瑟凡西諾，但我確實也對她的實力不是很放心。畢竟她只要踏進我的研究室半小時，就能為我創造一大堆『難以忘懷的深刻回憶』。」啊，對，沒錯。真是印象深刻。真是慘絕人寰！真是殘虐無道！「有你這位身手矯健的聖騎士加入，我的人身安全跟精神衛生，想必都能得到萬全的照應了。」
從桌邊站起，瑞斗伸出手。
「我絕沒有強迫你的意思。畢竟我也無意干預一個陌生人的預定計劃──那是非常無禮的行為。」他輕鬆地說：「但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跟你變得『不那麼陌生』。」
艾波恩笑了。站起身，他用力握住瑞斗的手。
「照您這麼說，若我拒絕，反而是害您做了件失禮的事了。」他優雅地說：「請叫我艾波恩吧，萊克特先生。算是讓我們『不那麼陌生』的第一步。」
「那也請你叫我瑞斗吧。」瑞斗微微一笑，「接下來這趟旅途，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而在他深不見底的紫晶雙眼裡，冷冽的光芒瞬閃而過。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nEexaL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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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波恩又謙讓了幾句。瑞斗擺擺手，坐下繼續啜飲杯中的紅茶。瑟凡西諾還在感動地看著他。
「瑞斗……我好高興喔！」拿著才咬了兩口的蜂蜜鬆餅，她激動地說：「之前詹妮亞大姐找我來幫忙時，你明明還那麼生氣，現在竟然──你這麼相信我，我好開心──」
「開心之前，先反省一下妳值不值得我的信任如何？」瑞斗冷漠地說：「妳那個大嘴巴的習慣最好快點改一改。光是今天，妳就犯了起碼兩次。我都覺得妳根本是故意要搞我的了。」
「呃……對，嗯，不是……我是說：我真的，很不應該……」瑟凡西諾心虛地說：「不過，艾波恩他不是壞人嘛。而且瑞斗你那時也說他是好人，所以我想你大概──」
「那妳要不要乾脆去貼公告，把我們的任務公佈給所有妳覺得是好人的人知道算了？」瑞斗冷笑一聲。「今天是妳運氣好，艾波恩是個正人君子。如果有人心懷鬼胎，故意想套妳話，那妳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點著手指，瑟凡西諾默默低下頭。「對不起……」她小聲地說。
「請別責怪她，瑞斗。」艾波恩歉疚地說：「瑟凡才剛當冒險者不久，對這些事敏感度不夠高，也是正常的。主要還是因為我一時大意，沒有主動意識到該避開這些話題。這算是我的責任。」
「不──不能這樣說啦，艾波恩！這不是你的錯！」瑟凡西諾慌張地說：「是我……對不起，瑞斗。是我不好！你不要怪艾波恩叔叔……」
「我沒有要追究任何人的責任，我只想確定妳以後不會再犯同樣錯誤。」瑞斗扶著額頭。這德萊尼竟然這麼寵瑟凡西諾，以後可麻煩了。「除了艾波恩以外，妳還跟誰提過我們的任務？」
「沒有了，瑞斗！真的！」瑟凡西諾急急地說：「我只有那天不小心……艾波恩叔叔真的對我很好，我也很想念他，而且我以前根本沒想過能再見到他，實在太高興了！所以──可是真的就只有這樣而已！就這麼一次！我其他時候都很注意的──真的！瑟凡跟你約好，以後永遠都不會再這樣了！」
瑞斗瞇起眼，像是在評估這份承諾的重量。
瑟凡西諾沮喪地垂下頭，從髮絲的縫隙間，可以窺見她微微脹紅的雙頰。
瑞斗扶額，無奈地吁出一口長氣。
「……後天早上九點整，我們在暴風城門口碰面。一天的時間，應該夠你們處理完手上的事了。」再追問下去也只是徒勞。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相信她。「不過艾波恩，我雖然委託了你這個任務，但我其實對傭兵的雇傭細節不大清楚，所以如果還需要任何相關手續或是傭金……」
「那點小事就別管了。」艾波恩拍拍胸膛，「你是個值得敬重的人。跟你約定好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反悔的。就當是交個朋友吧。」
「那真是太感激你了。」瑞斗說。
「嗯啊嗯啊，你當然會很感激他囉。因為你根本沒有錢嘛。」原本不發一語，汲汲埋首於各式甜點與冰品間的夜精靈突然插嘴。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Ww7nDp1h
眾人轉頭看她，只見成堆杯盤在她面前高高疊起如山，上頭除了些許殘渣以外，已經一點不剩。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RonPH8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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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精靈放下叉子，推開空盤，在桌面上清出一個空位，又提過裝有檸檬茶的茶壺，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茶杯，她先聞了下茶香，才滿意地捧著杯子細細品嘗。
放下只餘半盞的茶杯，她側轉身子，單手托腮望著瑞斗，燦金的雙眼狡詐地閃亮。
「我也聽到黑石深淵的事了喔。」她甜甜一笑。
艾波恩皺起眉頭。瑟凡西諾一臉愕然。瑞斗握緊拳頭，恨恨地咬牙。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qvNQMC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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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能惡整他的完美賤人就坐在這裡。他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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