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樣想的……我只是,想著皇帝若是受著她蠱惑,只要我殺了她,興許皇帝便會清醒些,就會認清到有些地方正身處水深火熱,那麼我的族人多半也能跟著獲得救贖。京城裡面四處都傳著這般流言蜚語,卻也不只是我欲除之而後快。」她按著自己的眼睛。
「一個國家可不是這般運作的,就我的理解,孫家乃是湯武立國有功之後,封地一方雖然沒有封王,但是掌握涼州也已經歷經數百年,你要殺也應該是針對孫家,除去黛兒,對你們一點幫助也沒有。」景文說著,這也接過韻芷料理好的鹿肉,分了一大塊給她。
「那,那我這些年努力這許多,竟然都是白忙一場?」蒼荊茹脫力道,卻還是接過他的招待。
「你方向錯了當然是白費力氣。」景文聳聳肩,「首先是我的話啦,誰打壓我我就打他,就這樣,簡單又直接,其他的可以之後慢慢想。」
「……才剛覺得你聰明現在又覺得你蠢了,孫家在苗疆一帶有如土皇帝一般,私軍沒有十五萬也有十萬,我怎麼跟他們對抗?就是集結我七族全部獵人當作戰士,都不見得能湊得五萬之數,加上孫家又讓我們互相矛盾對立,我光是要排解族人內部紛爭就已經焦頭爛額,只好賭上一賭了。」蒼荊茹輕輕撕下一片鹿肉,放進她櫻桃小口之中,姿態優雅,倒與她的言談頗為不搭,「嗯,好吃。」
「孫家有這麼多兵馬?」這下黛儀和韻芷兩個宮中常伴竹芩左右的人都沒本事繼續搞笑了,兩人都是瞪大眼睛。
「不對啊,我之前在金麟一帶破的那個分家也才三萬烏合之眾……慢著。」景文先是眉頭一皺,緊跟著一愣,「他們只是棄子,要讓皇上誤以為孫家無能的──」
「差不多便是如此,我說了吧,孫家在苗疆讓族人相互對立,區分出上下人等,有不少族人這都為了私利而加入為其鷹犬,壓迫之人我必擊之,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崇高的,我觀察你很久,覺得你值得信任這才現身在你面前。」蒼荊茹淡淡一笑,「確實我算得有求於你,否則要殺你的確是,不對也沒那麼易如反掌就是。」
「看來,總算是把話題拉到你沒殺我的原因上面了。」景文點點頭,「畢竟是鄰居啦,我也很想幫你,不過現在有個比孫家更麻煩的事情,你可能要暫且緩緩。」
「……你想幫我只是不想我再針對你的女人吧?」蒼荊茹咧出一抹有點奸詐的微笑。
「哼,想法與我接近,你跟我一樣糟糕呢。」景文撇了撇嘴,大口咬了一塊肉來。
「什麼麻煩事,你就說吧,既然你我有合作的可能,我要想你幫我,自然也得先幫你些,你該不會是替著那昏君做事吧?」蒼荊茹哼了一聲,本來要學著他大口咬肉,卻還是用手撕了一小塊。
「竹芩姐姐才不是昏君,她已經夠自卑了,不需要你再打擊她。」景文氣沖沖地說道。
「……她又聽不到,你急個什麼?」蒼荊茹不當回事,這就順手提酒便喝,「她怎麼不是昏君了?」
「她從來沒想要稱帝,所以朝中大臣沒有多少人是真心臣服她,除了少數幫她的以外,另外分了兩個派系各自為了私慾而爭鬥,她在這般逆境之中還能開創湯武如此盛世,已經相當不易,即使是偏鄉地帶發生一點點的人禍悲劇她都會痛心自責,如此的君主,以昏庸相稱,我覺得是有些嚴苛了。」景文說著,又往手上的鹿肉咬了一口。
「然而,順你的話說,這也與我無關不是?」蒼荊茹說著,表情卻是相當和緩,「不過說到底,我對她的認知都只是來自流言,做不得數,還是以你眼見為憑要來得準,她要你擺平的,卻是什麼鳥事來著?是暗殺反臣?消滅異己?」
「……都不是,現在的湯武可能面臨存亡之秋,作為湯武一地的苗疆,可能因此唇亡齒寒,這一個關口要是沒能過得去,你的族人將會暴露在更加嚴困的險境。」景文話說的輕描淡寫,裡邊的沉重卻是不言而喻,連芸茹和黛儀這下都不好意思繼續撒嬌了。
「什麼鬼事啊?」蒼荊茹見他面色凝重,不免也一陣肅然。
「你知道金國和遼國麼?」景文忽然兩眼睜大。
「你把我當笨蛋麼?怎麼可能不知。」蒼荊茹翻了個頗有氣質的白眼。
「有點跡象,他們將會組成聯軍,這來勢洶洶的,萬一湯武滅了,我只能假設,要是他們私通某些握有私兵的大臣,你覺得他們會選誰?」景文把剩下的鹿肉吃完,舔了舔手指,這又拿了一塊。
「我的話會選你,這等武裝,第一次見到時便感覺非同小可,若是大量生產起來,兵力只是看數量能不能跟得上而已,根本也沒必要多浪費許多時間而得一精兵。」蒼荊茹看著小玉兒手上槍械,微微一笑,果然她便是瞄準著火槍而來,毫不掩飾。
「除我以外呢?」景文扶著額搖了搖頭,苦笑一陣。
「……那就是苗疆孫家了,他們盤踞多年,我怕就是中央都不知道他們實力在哪。」她似乎早看出韻芷的來歷,目光銳利的看向她,「怎麼樣,小姑娘,我的猜測如何?」
「……確實,如果他們真有近十萬軍隊,陛下一定震怒,不可能什麼都不說。」韻芷輕聲說道,目光卻是銳利了起來,這讓景文稍稍有些訝異。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不好說出口,畢竟這可不是一支能夠說鎮壓就鎮壓的大軍,如果沒有北方的那些亂源還好,這下去怕要腹背受敵,也是只能睜一眼閉一眼。」景文食指摳了摳下巴,心想竹芩可能會有什麼作為。
「那麼,孫家若是有所私通,他們在開戰之時會扮演的角色,應該就是在後邊捅簍子了?」蒼荊茹看著景文,詢問似的問道。
「我想不會,苗疆依你所述,加上我的理解,應該易守難攻,他們多半不會跟著興風作浪,開戰必有損失,他們光是存在於陛下背後就是一大隱患,要是金遼滅湯武,他們應該就直接自立為王了,會不會與金遼約定多拿到額外的封地暫且不說,有著湯武的勢力約束他們都已經如此妄為,要是沒有了湯武的法治約束,你的族人們自然會變本加厲的被受欺壓。」景文歪著腦袋思量一陣,點了點頭。
「所以我現在應該做的是什麼呢?幫你輔佐皇帝麼?」蒼荊茹兩手抱胸,無端使巫峰挺起了些許,景文連忙別開目光,在看哪呢。
「你除了武功高強,還有什麼長項?」景文歪著頭問道。
「……你可聽過,穌魯支教?」蒼荊茹抿了抿唇,倒是有點像是寫了什麼故事,好奇人家會有什麼反應的作者。
「嗯,好像有,以前當鐵匠的時候鄰村有個人好像跟我提過,不過我這人沒什麼信仰,話不投機就沒有多聊,好像是崇拜火的吧?」他也不多加修飾,這就兩手一攤。
「正是。」蒼荊茹露出微笑,「不過你只對了那麼一點點就是了,當然我也沒有要對你傳教的意思,只是在我出了苗疆四處奔走之時,曾經遇見過帶我入教的師父,後來我替她打點辦成了許多事,現在光是在京城,我們就有七座聖殿。」
「那,你師父呢?」景文頭皮有點發麻。
「早去世了,現在我是教主,信徒遍布各地,也算得是財源廣進。」蒼荊茹瞇著眼睛,嬌媚的笑了笑。
哦,原來是搞宗教斂財的,失敬失敬。
「所以,這與我有何用處?當然我相信你身為教主,一定的號召力還是有的,不然你也不知道哪裡找來那麼多殺手來用對吧,不過,」他微微一頓,挑起眉來看她,「能夠搞錯皇帝性別這麼長一段時間這個情報能力卻是有待加強。」
「我想,可能多半因為這是常識,根本沒人認真與我談過,大家向來也是皇帝長皇帝短,哪有你這般直呼名諱的,我這才誤解了大半輩子。」她小臉浮上紅暈,囁嚅著看向一旁。
好啊,才剛我的皇帝哪有這麼可愛,現在又我的教主哪有這麼可愛,你們這些人是在搞什麼的。
「行吧,這說起來也算得合理,那你有什麼情報可以拿來鹹魚翻身的,你就說隨便說一個來聽聽吧。」景文對於宗教教主在這亂世能起得什麼作用尚且也不清楚,反正就先拿著當情報單位使,興許還能破解他殺妻仇人之謎也不一定。
不過前提,也是要這教主還真有這方面本事才行,只見她這又是美人抿朱唇,輕輕的撕著肉塊,水靈大眼看了看天空,這就緩緩放肉入口,唇瓣蠕動間,順著紋路被撕得細細長長的肉條,就這樣慢慢被送入口中,到最後她兩眼微微呆滯的輕吮著纖細修長的食指拇指指尖,似乎這詭異的姿態就是她靜心沉思的模樣。
也或許她腦袋裡面裝的情報太過大量,她還得理理到底什麼是她能拿出來交易的,什麼是要藏著一手當底牌的。
輕輕嚥了嚥口水,只見她微微咬著指尖輕啟朱唇。
「這個,駿雲王是我信眾之一算得不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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