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遼國皇子已經被晾在一邊,只有守舊派官員接待,看著跟皇帝他們打成一片的完顏宗术,這小傢伙總讓人感到有點可憐。
「你說嘛,我明明就喜歡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玩伴,我老爹就要我娶蒙古珈兒熾公主的,怎麼我一個王爺連決定自己正妻是誰都不行呢?」一身酒氣的宗术這就搭著景文肩頭抱怨了起來。
原來他跟公主有婚約啊,難怪先前公主頻頻對他示好他反應這麼大。
「我們公主可以啊王爺,嗝。」珈兒熾公主的大鬍子隨從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人倒是一點上下階級概念都不太有,稍微裝一裝還可以,不過幾杯黃湯下肚馬上故態復萌。
「此話怎講?公主難道心儀湯武皇帝駙馬不用經過陛下許可了?」完顏宗术紅著臉哈哈大笑,指著珈兒熾公主,公主秀臉泛紅,這也是抿著唇瓣不作聲。
「唉唷對,本來我是想說,打不贏公主要娶公主可是頭大,我們可汗第一個不答應。」那隨從晃著腦袋,又喝了一杯,完顏宗术等他吞完這就是往他頭上一推。
「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沒大沒小的笑話本王,有本事你與我上馬比一場。」說得兇狠倒是笑得挺歡,這兩人根本連站都站不穩。
景文被這兩個酒氣熏天的大漢夾在中間這臉都跟著開始有點泛紅了。
「兩位這還能上馬,先能站穩再說吧。」竹芩輕輕一笑,「公主當真看上朕的駙馬?」
公主被這一問也是不敢直說,低著頭輕聲在隨從旁邊悄聲說了幾句。
「……皇帝姑娘,公主說駙馬生得好看,她喜歡看,看看而已不勉強。」隨從憨笑了笑,又飲了一杯。
「是麼,那就多看幾眼,你喜歡就跟著他,這孩子可難搞了,哪一個娘子不是哄到他心坎裡去才要的,送什麼處子一百人,送了也是白送,他又不要。」竹芩這也是喝得小臉泛紅,卻是發起了茗兒牢騷,景文差點沒拍自己額頭,這種話茗兒還真說過呢。
「啊?那不你喜歡什麼,本王送你,什麼相貌,多少歲數,隨便你開。」完顏宗术想想原來是自己開錯了價,這又是呵呵笑著。
「殿下哥哥我的老祖宗,你看看自己身邊圍了多少掌權女子,這要再提送女人的事情你要被踢出這個圈圈了。」眼看竹芩陛下、珈兒熾公主還有景文這都挑起眉毛,大鬍子隨侍連忙說道,拍了拍他背後。
「啊,抱歉抱歉,我說笑而已,別認真了,我以為陛下都提了這事可以說麼。」完顏宗术一臉無辜,這人居然還有無辜相,頓時景文怪不習慣的。
「這事朕可以玩笑,你又不是他的夫人,你卻不行。他對於以人為奴這事可是相當計較,特別是女人,萬萬不可。」竹芩輕輕拉著他手,這偷偷看著他時,也是深情款款。
不是陛下,你這不說是演戲麼,假戲真做還得了?
景文這也是靦腆的握著她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手背。
「……這麼說來,你這駙馬景文算來可沒有側室了?」完顏宗术有點吃驚,畢竟這種家庭組成對他而言可是前所未聞。
「有啊,不過對他而言不算側室,各個都是正妻,這邊這幾位都是──經由他的夫人允許的,其實與湯武傳統倒沒什麼太大區別,不過他對於妻妾的區別倒沒有所謂地位之分。」竹芩的目光掃過黛儀芸茹,嗯?掬月怎麼不見了,算了,她本來就不被算在內,緊接著玉兒蘭熙韻芷甚至竹頤她都逐一看了一眼,輪到自己親妹以後她微微低下頭,眨了下眼睛,接著笑道,「若是硬要分出地位高低,這人可是要不從的。」
「乖乖我的祖宗,你可真多計較。」完顏宗术拍拍光禿禿的腦袋,這也是看不出景文原來這般難搞,此時景文倒注意到了公主身邊的蒙面侍女一直盯著自己,不免也是一陣訝異,但也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
公主這也是察覺到這點,肩頭往那侍女輕輕撞了撞,朝著景文點點頭,好像在讓她自己去跟他搭話似的。
那名侍女微微低下頭,這就微微把兜帽揭下,只見她一頭褐紅色秀亮髮絲,微微帶捲,一雙眼睛碧綠若玉,肌膚白皙有如雲母,好像有點透明似的,這都要看到底下的微微血管了,唇瓣鮮紅似血,煞是一名西方美人,她身高也和珈兒熾公主相差無幾,兩人都只略略矮於黛儀,身材修長卻是穠纖合度,罩袍之下穿著簡約的蒙古皮毛半袍和馬褲,也算是襯托出她柔美的體態。
完顏宗术嚇了一大跳,好像酒都醒了一半。
「尊敬的先生你好。」一開口就是有點古老的德文,接近奧地利的腔調,景文這也是嚇得如夢初醒。
「呃,你好,你叫什麼名字?」他一臉惶恐,根本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這邊遇上天生的德語使用者。
「我叫艾爾娜,來自布雷格河畔,先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看你也是不像我的族人,怎麼會說我們的語言呢?」侍女微微一笑,輕聲說著,卻是問了景文一個有點難以解釋的問題。
「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反正我就會了。」景文心想其他人也沒能聽懂,不如就隨便講。
「先生真有趣,算了,想必先生也是經歷了一場很難馬上說清楚的冒險才來的,不管怎麼樣,在這個離家鄉千百里遠的地方能夠聽到家鄉的語言,也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跟你多聊聊。」艾爾娜輕輕抿唇,她的笑容彷彿冬日的陽光,格外令人感到溫暖。
「你是怎麼來到公主身邊的,她對你好嗎?」景文微笑著問道,這就跟旁邊的漢文聊天圈脫了節,跟她攀談了起來。
「公主對我很好,待我像是家人一樣,我的蒙古語都是公主一步步教出來的。」艾爾娜微微一笑,看著珈兒熾公主的目光帶著一絲崇拜,「至於怎麼到的,那天我也只是在河邊洗衣服而已,不小心被一頭亂衝的鹿兒撞到河裡,後來被一個波斯奴隸商人救起來,本來要賣給一個領主,結果那座城正好被公主攻下,我就到了公主身邊。」
這還真是奇特的遭遇,洗個衣服一晃眼已經是離家千百里。
「……你一定很想念家人吧?」這也不知道該聊什麼,索性景文這就隨便亂問。
「也還好,因為戰亂,丈夫早已經不在了,孩子也早夭,離開這麼久,婆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如果可以實在是想回去看看,可是一離開公主,這一路上也是不太平靜。」艾爾娜樂觀的笑臉稍稍黯淡下來。
「不嫌棄的話,我的丈夫可以陪你回去看看啊,婆婆如果還在,也可以接她過來住。」小玉兒插嘴道,差點忘了這小精靈也懂個七八成。
「你的丈夫是?」艾爾娜歪著頭問道。
「就是他。」小玉兒雀躍的指著景文,差點沒撲上來。
「這不是皇帝的丈夫嗎?」艾爾娜顯然不太理解一夫多妻制,兩人手忙腳亂的解釋了一番,「哦,那與可汗差不多呢,我這麼說可能太自以為是了,可是我覺得妻子太多其實不太好。」
景文不禁出手握住她的雙手。
「我就是這麼說,先不講性格合不合得來,照顧不照顧得到每一個人,我也是頭痛,更別說將來孩子們一個一個出世了名字該怎麼取好。」景文揉著額頭,看得艾爾娜一陣好笑。
「尊敬的先生會想到這一些,我覺得你的妻子們應該是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可汗是不管這些的,今天寵愛的妃子,明天可能就要被別的妃子取代了,受寵的孩子也是,今天是公主,將來呢?更別說失寵的孩子們把心中的怨恨轉嫁到受種的孩子身上。」艾爾娜看著景文,微微點頭,「先生和我想的那種又不一樣,我想,你的妻子們只要圍繞著你,應該是不會出現這些問題。」
「就是這樣啊,他這個人就是喜歡擔心這些,明明都已經對每個人都寵愛有加,還老是怕自己做的不夠。」小玉兒嘻嘻一笑,「不說這些了,如何,艾爾娜小姐,要不要我們陪你一起回家看一看?」
「兩位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暫且應該是不行吧?」艾爾娜臉頰微微泛紅,「這一去好歹也要半年到一年的,艾爾娜也與兩位剛認識不久,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們,我連兩位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這是玉兒,我叫景文。」景文反射動作的答道,連臨時生個德文名字都懶。
「這都是漢語的名字吧?」艾爾娜掩唇微笑,「先生原本的名字呢?」
看來她真把我當日耳曼人了。
「太久沒用忘了。」這倒是事實,林家的孩子個個都是有德語名字的,不過算起來還真的是不常用到。
「那你住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吧,應該也會說點漢語了?」艾爾娜的邏輯推論倒是挺快,一時之間也把景文塞得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會是會,不過不想在遼人面前講,索性就不講了。」景文聳聳肩,這就看向不知道在跟齊家大老齊鳶飛好什麼的那個遼國皇子。
嗯?羿日也在旁邊,不過這倒是奇了,剛剛跟掬月合著唱歌的時候就沒見著他人,難道跑去抽菸去了?有這種老爹倒是挺需要,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根本對他們的話題沒興趣也得坐在一旁。不過掬月上哪了去,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正思量著要不要問出口,想想會被娘子們笑話,景文又把這疑問吞回肚子裡,回頭就看到艾爾娜也是一臉微妙地盯著遼國皇子。
「這個決定不錯,我總也覺得這些遼人哪裡怪怪的。」艾爾娜指尖輕輕刮了刮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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