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走在前面的芸茹注意到這邊,連忙穿過人群擠到景文身旁,微微撩起斗笠前的薄紗,那老鴇一看到她,頓時喜出望外,拋下景文就拉住她手。
景文便往潛在她身後的吳三一瞪,眉一挑,讓他把老鴇的錢包給還回去。
這兩個問題兒童,難怪沒有人要與他們一組。
是說剛才失手往吳倩胸前拍了一下,眼下也不知道她躲到哪去,一出門就問題一堆,也難怪他偏好待在家裡。
「芸茹,這你熟人?」景文走到芸茹身旁,小玉兒和崔大人也慢慢擠了過來。
「哎呀,難道這你夫君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給你賠不是。」名叫環菊的老鴇一下滿臉歉意,「這說話不方便,芸茹,我開個客室招待你們。」
「有勞姐姐了。」芸茹微微一笑,沒有否認她的誤會。
「幾位這邊請,這邊請啊。」環菊勾著芸茹,對景文他們可隨便了,剛才那般殷切的拉客好像不曾發生一般,一下把幾人請到她店裡,景文抬頭一看,繡儀樓三個大字的牌匾掛在正門,果然便是青樓,裡面人蛇混雜,一眼看去還有幾個小官模樣的人官服都沒換就來了。
在環菊姐的帶領下,她一連推開了兩三個龜公,筆直地往著三樓而去,景文一路走一路看,一二樓有點像是各種小包廂,沒有完全圍起來,一張大桌旁邊圍著一ㄩ字的長椅,這些桌椅都是配一套的,有大有小,基本就分三種款式,客人與小姐們圍著桌子而席,每個小包廂都能看到大廳正中間的兩個約略半層樓的高台,就是他們上到三樓迴廊也能見著,不過二樓應該視野最好,但是三樓相對而言安靜些,反正現在也沒人在那台上彈奏什麼。
環菊上到三樓便撿了個空房讓他們進去,回頭又喊人招呼茶點。
「環菊姐姐,不用麻煩的,隨便倒點水就是了。」芸茹客氣道,緩緩揭下蓋頭。
「你我什麼交情,這許久未見的,幾時成的親呀,也不與姐姐說說,多遠我都去呀,你這夫君好高大呢,倒也是俊俏,是哪裡的武官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熟識的軍爺呀。」環菊連珠炮似的在景文與芸茹之間劈哩啪啦的講一堆,芸茹一臉尷尬的看著景文。
他倒是沒有多大反應,站在門邊往外頭看了看,好像在確認離開的路徑還有出口,然後便緩緩回過頭來。
「內人與我行事低調,倒也不喜鋪張,還請原諒一二,今日有幸得遇舊友,也實屬緣分,芸茹,這位是?」景文一開口就續著環菊的臆測,崔大人和小玉兒瞬間下巴都掉下來了。
「這,這是,是往日照顧我與殷姐姐許多的環菊姐姐,我們的琴藝都是與她學的。」芸茹卻也是訝異了一下下,倒沒有太多不樂意,只是靦腆的低下頭。
「原來是你師父,失敬失敬,在下初次到京城,也就個鄉下土包子,沒什麼見識,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景文慢慢走到桌邊坐下來,卻是撿了芸茹旁邊的位子。
「不會不會,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各人,我也就教些粗淺的東西罷了,這兩姐妹的名聲自己打的,卻是與我沒太大干係,這都十幾年的事情了,還提來做什麼,倒是我也對你郎君沒什麼分寸,我也多有得罪,大家都扯平,兩不相欠。」環菊姐笑嘻嘻道,「對了芸茹,你怎麼識得你夫郎的,我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專一穩重的癡情種,姐姐拉了幾年恩客還沒遇過有人,姑娘自重我有家室,這般說道的,聽著都覺得酥麻一身,你倒交好運啦。」
環菊姐一邊自謙的隨口一說,一邊接過小丫頭端進來的茶水點心,分派給幾人,說倒景文那段時,還模仿著他拘謹的樣子。
小玉兒和崔大人見狀忍不住偷笑,這也未免太像了點。
「內子便是內斂的人,倒如姐姐所說,芸茹是交了好運了的。」芸茹說著,輕輕搭著景文放在桌上的大手。
「不然,芸茹善解人意,才貌兼備,倒是我交的好運。」景文嘴角微揚,反轉掌心,拉住芸茹的手。
一下子困惑了一行人,這貨就是在與朱茗假扮夫妻時都沒有這許大膽,而且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與芸茹扮起夫妻了,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兩位莫不是新婚燕爾,真是羨煞旁人,那這兩位小姐是?」環菊這才總算注意到小玉兒與崔大人。
「都是我下屬,不用在意她們。」景文空著的手隨意擺了擺。
「若不,我請兩個面首來與兩位作陪如何?」環菊抬起手來就要拍掌,小玉兒連連搖手拒絕。
「不用不用,不麻煩了。」崔大人也連忙出聲否決。
「有什麼關係,你們便就在隔壁輕鬆輕鬆,卻也是可以,不過當付的還是得付,可別要給姐姐添亂了。」景文難得有機會捉弄小玉兒,不免語帶輕挑,挑了挑眉。
「那還有勞中士大人破費了,感激不盡。」小玉兒咬牙切齒,眼睛卻是笑彎了的。
「別別,我招待便是,芸茹夫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切不可以破費,我這便叫哎。」環菊手才抬起來,小玉兒已經搶先一步抓住,又把她手按下。
「我們隔壁喝茶聽唱曲便可,可不敢勞煩芸茹大人的師父。」語罷,小玉兒和崔大人就走去隔壁了。
「真不用?」環菊一臉不確定的睨了景文。
「不用,給點便宜茶水涮口就是,反正我們粗人,好茶也不會品,無端浪費。」景文微微一笑。
「哎,怎麼這樣說話,就是不會品也慢點喝不便成了,」環菊呵呵道,感覺等等就是上便宜茶的樣子,「芸茹你夫君說話怎地如此實在,端是一條腸子通到底,往年那些青年才俊風流才子沒一個能入得你眼,怎麼這就一晃幾年不見便就嫁與一介武夫了。」
「也就前不久讓劫匪劫了,險些墮入萬劫不復之境,幸得夫君解救,才能幸免於難,此恩難以為報,芸茹便是以身相許了。」紀芸茹靦腆的笑了笑,俏臉微紅,顯見她此番說的可是真話,半點不假,景文一陣訝異。
「啊,不好意思,說了這許多,還未請教你夫君貴姓了。」環菊忽然道。
「在下敝姓林。」景文輕輕點頭,看來接下來要針對自己囉嗦了。
「林官人,你可莫嫌姐姐我囉嗦,我無非便是憂心我這命苦的妹子。」環菊倒還真好心,先給他打了預防針。
「不會,怎麼會嫌姐姐囉嗦呢,不過敝人偶爾話少,倒請姐姐見諒。」景文兩手一攤,靜待出題。
檯面上芸茹鬆了手,檯面下,芸茹卻輕輕拉住景文衣擺。
「敢問林官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們芸茹可是無一不精,你會當中哪樣呢?」環菊嬌聲問道。
「詩詞歌賦是一竅不通,音律倒是略懂略懂,書畫卻是只有畫還可以,可也是偏門來的,毛筆還拿得不好,棋麼,我可都輸與她了。」景文淡然,倒沒有半分隱瞞。
「如此便奇了,」環菊一臉疑惑,「多少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可都沒能令我妹子動心,你卻是如何能贏走我妹子芳心了?」
並沒有,景文心想,腦子一陣混亂,沒事問這個幹嘛呢,這個環菊姐突然發難,雖然覺得她要問的問題約莫會有點失禮,沒想到竟然直接就是柔著質問你怎麼配得上人家了。
「這個呢,兩人相愛,可卻不是輸贏的問題,芸茹懂這些,我懂逗她開心,這不便好了。」景文隨口答道,尋思芸茹不過就於他有芸茹義父是他熟人,然後還有救命之恩,平常偶爾會陪著夫人們和她一起玩,頂多就好感度比起別人要高點而已,要說喜歡,他也是沒有過多自戀。
「芸茹怎生能逗得開心呢,這我倒是不知呢,向來便有姐姐我還有她殷姐姐逗得她開心,男人令她開心,我還未曾見過呢。」環菊輕輕一笑,好像在說,你就瞎謅,姐姐便看你有多能謅。
「姐姐也莫要難為我夫郎了,夫郎所長之事,芸茹卻是一竅不通的,便僅是在一旁瞧著,也是內心歡欣不已。」芸茹淡然說道,腦袋輕輕倚著景文臂膀,這讓景文有點大吃一驚,這不是人前裝模作樣而已麼,怎麼芸茹這一依來,便有如朱茗依靠在他身邊一般,無端感受到芸茹的愛戀之情,究竟是她入戲太深,還是當真依戀斯人,景文頓時腦子攪成了泥,他向來不打算左右他人的想法,芸茹若是為了報救命之恩屈身於他,他是不願意她這般委屈的。
那如果是真的愛戀他呢?
他倒是沒想過有這層可能,也半點沒有心理準備。
「林官人究竟所長為何,得以妹妹依戀如此,妹妹倒是說了,也別吊姐姐胃口呀。」環菊見她迷戀斯人如此,好似也是定了心,不免好奇這人到底什麼能耐。
不說她,景文也很好奇。
「夫君長於八律鼓,略通音律便是於此,倒也是夫君過謙了,夫君擊打八律鼓時,姿態神貌無一不引人入勝,芸茹每每便是望得癡了,夫君便也是一無所覺。」芸茹柔聲道,八律鼓是個啥,景文還楞了一下,自己從來便只有打過爵士鼓,還都是打搖滾樂……喔,她們給它起了個別名來的。
如此說來,她到底於自己還是有一層義父情節在,多半卻也不全是於自己有情,想想也是扮得入了戲吧。
聽到這邊,環菊忽然一呆,拿著杯蓋的手微微顫抖,不覺杯蓋脫手,落了下來,敲在杯緣,打翻了茶杯,驚訝至此,景文也是不禁一愣。
ns 15.158.61.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