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好了以後,煞訶鶙們先是分成兩組,一組在近畿一帶多繞了兩圈,權當斥侯,一組則以馬車為中心布起哨來,各自四散。殷黛儀在芸茹和小翠陪同下,緩緩下了車,抱著琴便走往湖邊,其實距離馬車也沒有幾步路。
由於她眼角帶淚也不說話,其他人倒也安靜,特別是景文,連偷抓芸茹嫩臀都不敢,孬。
不對,趁著小玉兒背對著往馬車上拿槍、殷黛儀面對著湖面、小翠還般著便桌便椅時,這就偷抓了兩把,芸茹羞赧,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卻微露喜色。
殷黛儀在小翠的伺候下,在湖岸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湖面好一會。
這裡的景色倒奇,背後山林出來一片湖水如鏡,猛一看大約也兩三個足球場大,面對湖岸,左邊有著如三指筆擱拔地而起的山丘,三個山頭層巒疊翠,最高的那個山頭高聳入雲正挨著湖邊,光禿禿的斷崖往湖面插水而入,坡度甚高難以高攀,圍繞著這特立獨行的山丘繞了幾圈小道,好像讓樵夫採藥人家等等經年累月走出來似的,湖面右邊過去則僅是一般般的山林景色,卻便無這般獨特了。
芸茹勾著景文的手,緩緩走到她姐姐身邊,景文和小玉兒倒都是掛槍右肩背後,倒是顯得突兀,吳家姊弟則在馬車旁布哨。
殷黛儀聽到他們的步伐接近,忽然輕輕回頭。
「林公子,你方才唱的歌,是要哄我開心麼?」她聲音婉轉繞樑,好像輕柔的撫著湖面漣漪一般。
一下芸茹和小玉兒都快跌倒了,這木頭哪會哄人開心了,你又不是他娘子,肯定只是隨口哼來歪打正著。
「不是,我就隨便哼哼。」這人倒裝也不裝,實誠就是實誠,這便脫口而出,芸茹和小玉兒卻是同時把他大嘴給摀了。
「果然如妹妹說的一般實誠,不過,聽林公子這般說了,黛儀也是頗有所感,這也寬心了些,小女子謝過公子了。」黛儀沒有回頭,卻也沒看到他一張嘴巴讓兩個女子小手塞著的窘樣,「你可否再唱一次,我試試能否搭得上?」
於是景文又被鬆口,然後他很堅持的哼了前奏,讓殷黛儀有個底,這就陪著她在湖邊唱歌,事後怎麼想怎麼怪,也不知道怪的是自己的唱腔音域遼闊,居然還蠻好聽的,還是自己陪著娘子的姐姐唱歌,同時她來伴奏,景文怪在心底,卻是沒與人說道了,至於黛儀的琴藝自然是不必說道,即使換了曲子她也能隨即在第二次唱時搭上,就是與原曲有些異同,卻也依然相當契合。
平淡的日子便這般過了幾天,平日裡黛儀上工都在午後,景文和小玉兒便調整作息與她配合,卻是平白便宜了他,白日裡還能與芸茹溫存一番。
黛儀一出,固定班底便是景文和小玉兒帶隊,其他煞訶鶙們湊合十三人於兩人搭配,吳家姊弟因為能力獨特,景文刺探情報有所用,經常是輪著跟去,留一人保護芸茹,不過性別關係經常是吳倩留下,這也是兩姊弟自己相權而得,景文也只是略有所知,但兩人誰護衛芸茹他都無所謂,也就沒有特別提。黛儀在高官之間享有極高聲譽,這點連帶作為護衛也跟著雞犬升天,每當景文抵達府邸,他要現行勘查現地,卻都享有極大的自由空間,宴會廳周圍一帶他都能自由進出,表演期間也都有專門列席予他,就在黛儀旁邊不遠。
不過黛儀奏演時她習慣藏身幕後,便只能隱隱看著她身形。
偶爾會有醉酒的武官來與景文套近,想與他共飲,畢竟他雖是個虛職,卻好歹也於忠武將軍崔予寧高了一個品階,算來薪俸還是皇帝自己掏錢出來給,根本就是皇帝直屬私兵,多個朋友便少個敵人,低階武官要與他為難還是得掂量一二,不如還是與他打好關係實在點,低階文官則幾乎不與他打交道。
景文是滴酒不沾的人,每每都是以茶相代,何況他還算得勤務中了,大多數人都能夠理解,少數比較黏人的也會讓旁人拉開,數日下來他也是聽了不少流言,不過就是在暫時失勢的孫家也沒能探到什麼足夠價值的情報。
高階官員對待他的態度也挺微妙,武官基本上對他手上的武器都挺有興趣,態度也比較友善,不過觀察一陣,這些武將偏革新派和守舊派居多。文官則是表面上客氣,可是那股鄙視的態度卻是瑜難掩瑕,總是不意流露,這讓景文有點懷疑自己對於湯武文人武人卻無相輕的想法完全是錯覺,後來發現卻是京都與金麟到底有別,京都的文武相輕情況相當嚴重,嚴重到什麼程度呢,文人居然自己有自己的武官體系,武官也有自己的文官體系,有的文官雖是文官卻是武人出身,另外再發憤苦讀走文官路線上來,一路受到武將的栽培,有的武將則是文官出身,自發請纓出征,立下戰功跳到武將路線去統領一方軍力。
文人出身的武將對景文的態度便如文官一般,武將出身的文官則比照武官。
文官則是以保皇黨和革新派居多,除了孫家和齊家,而且女性佔多,女官不分大小文武多半都是保皇派系,少有幾個父系家系的是偏革新派和守舊派,女官大多城府極深,很難判別她們所處派系,多半還依賴布哨出去的煞訶鶙們蒐集情報才得以判定,而且半個月下來,他們驚訝的發現,各個派系竟然都有安插暗樁在別的派系家中。
看似平靜的宴會場上,底下卻是暗潮洶湧之至。
一日,景文護衛殷黛儀到了一介武官府上,不巧,出來迎接的衛士是個曾在繡儀樓看過他打鼓的人,這便興高采烈的與他攀談,殷黛儀也正好因此得知他會打八律鼓這事,一群人瞎聊了一陣,居然引起了主人的興致,這便乾脆改變計畫,轉往繡儀樓而去。
「唉真是,怎麼便這般不巧了。」景文現在和黛儀關係好的,黛儀時常也讓他坐到車內,看到他唉聲嘆氣,不免奇怪。
「景文怎麼了?」黛儀微微一笑,景文卻是不敢看她,太美了。
「這臨時更改地點對於安全問題來說影響可大,別處還好說,環菊姐姐算得熟人,我怎麼跟她說讓我巡個兩圈,這難以開口啊。」景文眼睛緊閉,一臉頭痛。
「環菊姐姐於我是舊識,她不計較的,工作考量麼,我與她說說去就是。」殷黛儀笑道,自從芸茹住下,她顯得開朗多了。
「奇了,中士大人什麼時候會關心給人添麻煩了。」小玉兒嘻嘻一笑。
「我像是這麼會胡搞的人麼,你這是不實指控。」景文不滿道。
「你平時不都挺目中無人的麼,我怎麼不實了。」小玉兒哈哈大笑。
「我哪目中無人了,黛儀姐姐,你要替小的做主啊。」景文白眼一翻,這就往後頭請求支援。
「景文要聽實話還是虛話?」黛儀掩嘴輕笑。
「虛話如何,實話如何,都各來一碗吧。」你當點餐啊?
「虛話麼,景文,黛儀覺得你乃性情中人,偶有未盡詳慮之事,也是實屬正常,尚且不至於太過脫序。」黛儀緩緩說道,引袖半掩俏臉。
「這聽著挺實的,怎麼說是虛話了?」景文摸摸下巴,臉皮倒挺厚。
「聽著只是把實話說好聽些而已呢,黛儀姐姐高明。」小玉兒和黛儀關係也打得挺好,一來她向來不以下人自居,也就只聽命景文,二來,黛儀也沒什麼架子,對她友善的人她也會有所反饋。
「玉兒聽出來啦,實話便是,景文有時確實,還挺目中無人。」黛儀說完,一雙冰晶玉潔的手半遮著小臉,這人殺傷力是與生俱來的麼,未免太可愛了吧。
「你們串通的啊這是,回頭找芸茹訴苦去,真是。」景文被左右夾攻,頓時一陣氣惱,兩手抱胸,這就別過身去鬧彆扭。
「別吧,芸茹那孩子,你們便就黏在一起時特別旁若無人,姐姐看得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殷黛儀繼續掩面。
「黛儀姐姐,你可別老瞧著了,看到他們旁若無人還是趕緊迴避才是,他這壞人以前可便是與娘子恩愛又如此不顧不管的,芸茹那是一個避無可避,讓這壞人逼得無可退路,這才……」小玉兒越說越起勁,忽然讓景文彈了下額頭。
「別講得好像我逼婚一樣啊,能不能好好說話。」景文臉帶微笑,臉頰抽動。
「中士大人,你也彈太大力了,疼。」小玉兒鼓起腮幫子。
「好吧,我錯,給你揉揉。」景文想想不對,我可沒有真彈,不過小玉兒情緒時有不穩,他也沒敢造次,還真就大手一伸給她揉了眉心。
「景文對女子便都這般溫柔,我想芸茹選擇他也是意料之中,芸茹這孩子看人總是挺準,以前多少名門之後上門提親,她可是都沒一個答應,這些慕名者哪個不是一方人中呂布了。」殷黛儀緩頰道。
「人中呂布可不能用來說中士大人了,這人好色了點,卻是足堪三個呂布呢。」小玉兒忽然輕聲說道。
「太也誇大不實,怎麼便三個了,一個我都打不過。」景文搔搔頭笑道,沒想到小玉兒居然會這般誇他。
「我是說你閨中房事,興許三個不止。」這才誇完,隨即回馬槍又噴得景文猝不及防。
「你你、你在黛儀姐姐面前說這什麼啊,我的房事卻是與你何干,你便又是怎麼知道的,偷聽麼?」景文差點沒摔下車。
「這……興許你以後別要鬧騰得這許大聲響,也別要讓春姨不敢夜裡巡繞了,府裡還好些個荳蔻年華的妹妹呢,讓她們聽去了可不好。」黛儀臉浮紅暈,甩甩袖子,這用纖纖玉指拉著袖口,連忙遮住了整張臉。
「……不會,不會黛儀姐姐也聽過罷?」景文頓時頭皮發麻。
「整個府上早傳遍了,我是可憐中士大人都讓蒙在鼓裡才說與你知的,你得感謝我。」小玉兒奸詐的笑了笑。
「什──」
「玉兒,別捉弄他了,其實這事也就春姨與我們說了而已,芸茹那孩子臉皮薄,與她說了可要十日足不出戶了,你自己收斂點吧。」黛儀微微從兩袖之間開一道縫,面紅如火的輕聲說道。
「就是就是,早上也得收斂些,你翹晨練我還不翹了。」小玉兒也紅著臉別過頭去,啊,這傢伙不是聽來的,她是真聽過的。
「行,我會注意的。」景文乏力的攤在車邊,斷線魁儡一般。
頃刻間到了繡儀樓,這人卻還攤在那裡,他這身板誰拖他得動,小玉兒和黛儀好說歹說勸了個十足十,半捧半哄的才讓他起身下了車。
這才像一坨爛泥的滑了下車,馬上一個看著面熟的身影映入眼簾。
「林先生?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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