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個打算啊……」美妮暗自吁了一口氣,想了想後才回答:「要說煩惱也只有那個啊,怎樣才能使用『自在』……」
「才不是說這個啦。」梧打斷了美妮的話,話既然還未說完自然也不可能翻譯好,即是說光憑美妮的神態梧就知道她所說的並非自己想要聽的話,「妳還有些什麼想問我的吧?不用不好意思,說出來就好,我姑且都快活了一個世紀,有什麼惡言未聽過?」
美妮訝異地注視梧,不得不體認到他確實有一雙「魔眼」,她認為就算自己真的有什麼心事甚至掛在臉上,也不可能仔細到猜到那是什麼。
「快說、快說。」梧帶著叫人捉摸不透的和藹笑容催促,他就是知道美妮猶豫著不敢提出才會如此強硬地推她一把。
「前提是我真的有什麼說不出來的煩惱才行吧?」
「哎呀,還繼續掙扎?」梧喝了一杯後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注視著美妮好一會,突然說出了短短的話語:「和殺人有關?」
美妮倒吸一口氣。
「看來有關,但沒有全中。」梧即使談到如此嚴肅的話題,臉上仍是掛著像是閒話家常的輕鬆笑容,「估計在妳身處的那個環境應該不好談這種事,所以才會覺得在我這有類似經驗的老頭子身上說不定有什麼能夠參考吧?」
這一次美妮真的禁不住嘆了一口長氣,「我投降。」她知道梧既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亦知道他不是貪玩才如此跟自己搭話,而是一種像是照顧孫女的關懷吧。
「那麼請原諒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所冒犯。」美妮其實不覺得那算是一種煩惱,至少她自己覺得自己並沒有把它放到心上導致睡不著,但既然梧都這樣說了,她也就把那個疑惑提出來,「像你這麼奇異的人,有被說成過怪物嗎?」
或許是完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問題,感到意外的梧難得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以添酒一飲來拖延了些許時間,「嗯……如果執著『怪物』這個字眼,我沒什麼印象,奇怪的老爺子、搞不懂的老頭子、莫名其妙的傢伙倒是有不少。」
「這樣啊……」
「是因為那個什麼甲冑導致……不,感覺不是那一回事,如果是和殺人有關,那麼應該是妳自身的經歷才對。」梧擅自揣摩起來,「話說回來,原來妳是會在意別人目光那種人?啊,這說法也不太準確,妳就是會著重別人怎樣看自己,才會當個乖乖牌,用責任與義務來偽裝吧。」
美妮愕然無語,她要不是坐著,肯定退後了一步甚至幾步,饒是如此,她還是雙手緊抱著自己,就像是想要在與梧之間構成一道牆壁,也像是避免自己的心被透視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種美妮自己都未體驗過的感覺,在求學時期一直把自己一切藏得很好,直至計劃執行那一天才為人所知,沒有人能察覺她的真正想法,哪怕在進入「敵策局」後遇到彷彿知道一切的墨菲斯,也不過是覺得對方以聰明才智計算出各種可能性,從而有種看透一切的感覺。
沒有人說過梧是怪物?那才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所以我才說多喝一點,醉了就比較能放心談這些了,不是嗎?」梧想當然察覺到美妮的恐懼,可是他完全不把這當一回事,繼續以玩笑般的口吻開口。
美妮稍微用力捏著自己的腰,輕微的痛楚令她得以冷靜下來,但仍是花了些許時間才擠出了話語:「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觸碰妳的內心?」梧一如以往,輕易地捕捉到核心,「我都半條腿踏進棺材了,還有什麼好為不為的啊?」他快意地哈哈大笑,「妳生氣也沒差啊,簡單來說,我爽,不行嗎?妳才多大?十六、十七?最多十八吧?看到妳像個老奶奶那麼憂鬱,整個人就不舒服了。」
美妮默言無語,低垂著頭。
「妳太過認真啦,小鬼。」梧把酒瓶稍微推向美妮,卻沒有替她倒酒,「我是為了大日本帝國,妳是為了尋求自己的活路,說到底還不是殺人,奪走別人的性命?兇手為了什麼對受害者而言有什麼差別嗎?對受害者的親人來說有什麼差別嗎?對旁人來說有什麼差別嗎?唯一有的就是這個社會,一大群人為了維持穩定而定下的規範而已,他們容不下妳是他們的事,妳容不下自己就是妳自己的事了——小小的可愛怪物。」
美妮緩緩抬起頭,望向這個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搞懂自己在說什麼的老人。
美妮只知道的是,自己的價值觀確實和梧相差到難以找到共通的部份。
在經過短暫的思考,或者該說讓思緒沉澱後,美妮才緩緩開口:「我不會替殺人這件事找藉口,我確實做了那樣的事情,自然要背負結果。」
「啊,是喔。」梧感到無趣地挑了挑眉毛,這樣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內,「原來如此,所以妳才會被人說是怪物啊,一般人怎可能會這麼堅強,更何況妳看起來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女。」
美妮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最終無奈地點了點頭。
「可是妳其實挺受傷的,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真正的硬朗可不是化身銅牆鐵壁,而是該有柔軟化解的時候。」梧毫不留情。
在梧眼裡,美妮無疑是十分厲害的人,這並非指身體能力或者腦袋的部份,而是個性上的意思,堅強且執著,會朝自己認定的方向前進,遇到困難不會躊躇不前,試問有多少同齡的人能夠擁有這份心靈的強大?
只是在梧看來這也是可悲的地方,雖然美妮總是禮貌待人,行事知道分寸,但這換個方向來看,這不過是在全身裝滿尖刺保護自己,差別在於會積極避免刺到別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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