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區名和宗教上,這裡都是至聖所,但對於住在晨昏城至聖所區的居民來說,這裡只是他們的家園,或是工作的地方。每天經歷絕大部份的人日常生活要面對的事,至聖是好,宗教也罷,不過是生活的一環,不是全部。
唯二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大概就是至聖所區沒有任何娛樂場所,以保持其實鮮有人在乎的「至聖所的神聖和莊嚴」,以及這裡有至聖所衛隊的隊員在重要地點以木履站崗和乘軍車巡邏,擔任在其他地方可能是由軍警等負責的職責。
而像現在的朝聖期時,至聖所衛隊更會設立路障,加派機兵和軍車防守,以防有人襲擊聖地或擾亂秩序。晨昏城內外更會部署防空部隊,抵禦任何在常理內能夠想像出的威脅。
至聖所衛隊聽來是一支專門部隊,其實它只是一個名字,由阿勞卡「陸軍」,即是駐星球或月球部隊,當中不同單位輪流擔任,平均只會在至聖所駐守一至兩公年。對陸軍不少成員,特別是虔誠的士兵來說,成為至聖所衛隊是一種榮譽。
不過,就算是「榮譽」都不會改變一點:那就是他們都逃不過空陸交通在朝聖期時的「擠塞」。
路面是只能緩慢前進,似是不見盡頭的車龍,天空因為有多重的禁飛區域和高度,市內多處的空中交通不是航線受限,就受制於垂直起降機的停機坪擠塞。即使是至聖所衛隊用高近四米的木履,理論上可以藉著穿著者的衛隊身份直接通過所有檢查站,現在只能在車龍之間以相對慢的速度前行。
如果這裡是沒人的市區或戰場,穿上這沙色木屐的士兵不單可以跑跳,在大廈間飛檐走壁前進都絕無問題,只要不被擊中或是遇到意外就行。但如今是一般的戒備狀態,不到那個士兵如此做。
「怎會各處的通訊都有問題?不應該這樣。」
木屐兵整個人被裝甲包覆,就算因為緊張而自言自語都沒人會聽到。
這段路上的所有人似乎都不會知道自己為何緊張,路過時也沒有看到任何途人、司機或乘客有明顯的不安、緊張或是疑惑。
可能有人為不知道何時才完結的擠塞,為不能準時到達目的地而煩躁,或是為在漫漫長路沒事可做感到無聊,就是似乎沒人在「緊張」。
木屐兵沒有停步,就像她的思考一樣。因為她還沒想出一個能解釋現狀的可能答案。
木屐兵屬於至聖所衛隊一員,她和其他數千個衛隊成員沒大分別,就現在剛好要在至聖所區內執行維持秩序的任務。
身穿比自己高超過一倍,線條圓渾的木屐裝甲,即使手上持有低殺傷性武器也好,裝甲的高度和手持武器的大小平日足以震懾不少有敵意的人,或是令需要受保護的人安心。
她本應守在其中一個路口,控制朝聖的人群和交通,但因為通訊系統異常,傳達命令變成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派人親自傳達口訊。現在,她就是那個被上級選中的信差。
軍用通訊系統沒法使用,可能受干擾,但民用的則很正常。只是現在用民間系統的話會有保安上的問題,而且路口和目的地直線距離不遠,還是在人力可及的範圍。為了安全,路口的指揮官決定派人傳達口訊。
「雙子光塔被不明武裝份子佔據,王子殿下有生命危險。要立即營救。」
那就是木屐兵要傳達的口訊。
口訊的內容太匪夷所思,但又只能如此傳達,一字一句都不可有誤。她只是一個低階的木屐兵,沒有權限問太多,一時間也沒有方法知道口訊內容代表什麼。木屐兵新任的上級要她這樣做,而命令不違反良心時,她只有奉命行事。
就算今次她是受命做違反良心的事,為了工作和不被當違命而受罰,她都只有聽命。
「為什麼那些不明武裝份子可以干擾我們?我們一早就被滲透了嗎?」
情況太異常,來得太突然,這裡沒有人可以為她化解疑問。緊張就令她的思路越鑽牛角尖。雖然不斷的訓練令她要冷靜地思考如何對應,但訓練不是時刻都能壓抑人性的缺點。
儘管木屐兵想的不是毫無道理,但沒有證據支持的話,她的說法和妄想無大不同。
走過數個街口後,木屐兵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在一條能直通往禁堂,現在被封鎖了的大街路口。那裡除了警察和衛隊指揮交通和維持秩序外,還有三兩部軍車、三兩套木屐和一部第3類機兵坐鎮。這種陣容一看就已經可以令大部份人知道此路不通,應該要及早回頭。
木屐小心翼翼地橫過川流不息的車流,走向其中一部停在大廈陰影下的軍車前。那裡有數個穿有強化甲的衛隊士兵,其中一個看到木屐接近就伸手示意停步,木屐兵亦自然地放慢腳步。
「發生什麼事?你是哪一隊的人?」
通訊和收音系統都接收到來自衛隊士兵的發問聲音。
「我是守在布哈利道的木屐兵,妮哈。我的隊長有些事需要向營長報告,但因為突然有通訊干擾,便派我來傳話。」
「原來是這樣。」衛隊士兵放下手和退後,一個穿強化甲的軍官就上前,他肩甲上的小桂冠和星表示他就是這裡的指揮官,她要找的營長。
「我們正在處理通訊異常的問題。有什麼事急得妳的隊長要派妳前來,妮哈?」
「長官,我們的小隊在布哈利道執勤時,有一個自稱是來自雙子光塔的職員走到我們的站崗求助。他說雙子光塔被不明武裝份子佔據,王子殿下有生命危險。」
妮哈看到營長撥開頭盔的眼罩,感到不妙,但她有任務在身就得要完成。
「我們看過那職員神智正常,只是有點緊張和受驚。他表示他看到有一些帶武器的人想對王子殿下不利,沒人能夠阻止那些武裝份子。所以當他找到機會便決定逃出雙子光塔,希望有人可以幫忙。」
一直在地上仰望著高大木屐兵的營長表情很平靜,完全不像為有人要對王子殿下不利擔心,簡直就不像至聖所衛隊隊員應布的反應。
他看了一眼左右的部下和副官,對其中一個應該是副官的人點了頭。
「我明白了。妳先回去覆命,表示我們會行動,另外我們會通知各隊隨時要行......」
妮哈眼前螢幕出現了一個從來只會在演習看過的警告字樣,因為她是陸軍,她只需要知道這字樣存在就夠。理論上,妮哈不可能在陸軍生崖中會看到這字樣。但她還是看到了。
「營長!剛有光速攔截反應!」
和之前平靜得莫不關心的樣子不同,理應在執勤時盡量冷靜以穩定部下的指揮官也不能蓋過驚訝的表情。他放下眼罩,以確定妮哈有沒有亂說。
「怎會這樣?在風標星放光速攔截彈?盡快調查是來自哪裡。」
光速攔截彈是一種以人工方式短暫地模擬濁浪區的武器,一引爆了就能短時間內干擾絕大部份的超光速通訊和航行系統。在和平時,軌道防衛隊或者海關等機關會為阻止不法份子逃走而運用。但在戰時或由不法份子使用,則常會被當是表示要戰到至死方休,一個不留。
「上方嗎?」妮哈疑惑地看著永遠是像破曉又像黃昏的天空,這時有數個黑點飛進她的視野內。「怎會這樣?這裡不是禁飛的嗎?」
營長聽到妮哈的說話,看向橙紅色的天穹,便立即發令。
「射訊號彈!立即行動!叫通訊兵到大廈頂改用燈號通訊!那些不知哪來的干擾還沒辦法令燈號沒用。妮哈,妳回去和妳的部隊匯合,等下一步指示。」
不久之前,營長是個似乎連職責都不關心的人,現在突發事態就令他變了另一個人。這異常不像是能用一般理由解釋,但妮哈不可能問背後的原因。她只能看到黑點由直飛向禁堂和再遠方高聳入雲的雙子光塔,突然改變方向,然後踏上歸途。
沿著之前的路回去原本駐守的地點,才走了不久,妮哈發現背後有強光。一個巨大的火球吞沒了雙子光塔的中層。摩天大樓喪失了支撐,殘存的頂部受引力拉扯,壓碎下方雙子光塔像金字塔的基座。煙塵和瓦礫的激流湧向各街道,如巨蛇般吞噬一切。
雙子光塔慘劇,或是灰線禁堂事件。
那是晨昏城自第2次半人馬臂戰爭後最黑暗、悲慘的一天。
雙子光塔被不明來歷的失控小飛所毀,大爆炸摧毀了雙子光塔和附近數座建築,鄰近的禁堂和城區也受波及。一瞬間,雙子塔內就有以千計的人被炸死,加上附近城區的朝聖者和本地人,死傷人數便以萬計算。
本地人、朝聖者、至聖所衛隊、雙子塔職員、五大高層和隨行人員。
還有蒙塔金.哥伊昆拉王子。
全都在死傷名單的死者列上佔有自己的位置。
但對阿勞卡王國而言,一切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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