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警覺的紅光，照遍潛艇作戰指揮中心的每個角落。各個人員都在處理進來的消息和轉達命令，以億公里計的距離沒有令氣氛輕鬆過，因為超光速通訊時刻把即時戰況傳到這裡。
這潛艇於海藍那數以公里深的汪洋下航行，就算這星球不幸地受襲，最少暫時充當司令部的大型潛艇可能存活久一點。
全息螢幕顯示了翡翠灣的地圖，還有東半球西岸的最新戰況。兩軍僵持不下，核攻擊就算令政府和軍方要員失去聯絡，沒有瓦解守軍士氣。而各路守軍的攔截沒有逼退衛士進軍。現任的司令看到如此景象，正在深思為何衛士要發動攻勢。
「這太過異常，數目不夠不應該這樣行動。」
水瓶衛士雖然已經在之前的偷襲中以少勝多，重創聯合艦隊，但東半球的軍力依然很大量。就算現在他們動用核武攻擊大致疏散了的海岸，亦有之前沒辦法偵察到的兩棲登陸潛艇隊，以這軍力或許能在西岸搶下一兩個港口作橋頭堡，可是暫時就已知軍力和調動估計，衞士還不能源源不絕地派兵到這裡。
只要讓守軍有時間重整和反攻，搶下港口的努力就很快白費。
「為什麼他們還會用這個數目的兵力進攻？是藏著我們還沒想到的皇牌嗎？但我們還沒想通。」
水瓶衛士雖然以狂熱有名，但武裝修會的嚴謹訓練使不少武裝修士在熱枕和深思間取得平衡。不因太過熱枕而錯判，不因只會深思而不作為，這是武裝修士各派都共通的教誨。或許這些年來在外臂戰線的行動，已經令最冷靜的衛士將領都開始急於求勝。
外臂攻勢是水瓶衛士投入重兵的行動，乘著在英仙走廊多個星團報捷的氣勢，他們相信能擊潰外臂的「野蠻人」。然而事實是外臂早有準備，雖然水瓶衛士攻下不少星系，但在更多地方是陷入進退維谷的慘況。長久下來，衛士當初討伐和啟蒙的鬥心都漸漸惆零。
或許今次是衛士開始失去理性的表現，然而這是真的嗎？
情報沒辦法告訴司令這一點。截聽到的通訊是好，內應直接傳來的情報也好，都沒有一個能為他以及一眾和他在工作時能連繫，共同思考的幕僚提供有說服力的答案。
「就算是自殺式的行動都會有目的，但求不會白死。他們求的到底是什麼？」
後方的艙門打開了，屬司令之下的女幕僚進來。
「剛再確認了，金綠港政府高官藏身的地堡差不多全滅，指揮中心也一樣。似乎他們被滲透得比預期還厲害。」幕僚一開口就已經道出壞消息。
「知道，怎樣防都還是有漏網之魚嗎？」司令轉身。「對了，有個問題想問妳。」
「什麼事？」她立即回應司令。
「妳和另外三兩個幕僚一樣，因為要專心其他職務而暫時沒有思考聯繫，所以想聽一下妳的分析，會否和我以及各位不同。」
藉著腦機介面和毫微機械達成的連接，一群人可以把各自的思考能力聯繫起來，做到名副其實的「集思廣益」。當參謀和幕僚面對難題，有時會使用思考聯繫，配合高性能電腦和特別程式，嘗試找出對策。
「妳認為水瓶敢以現行兵力進攻，是因為手中握有什麼皇牌？增援？奇兵？內應？還是什麼？我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數目不夠，退路也不見得有，近乎自殺式地攻擊，但他們在別的戰線沒異動。不是調虎離山，也不是拼死一搏。」
幕僚看了司令一眼後，轉頭沉思數秒再開口：「暫時沒有情報局的資料，內應的情況沒辦法估計。政府已經傷亡慘重，最起碼奇兵現在都對金綠港沒意義。就算沒有暴風鷲，他們失去大部分的指揮後都不會投降，只會繼續戰鬥。那麼水瓶一定要增援。」
「但你要怎樣增援？空中沒有異動，海面除非還有大量避開拖網和偵察的艦隊候命，不然不可能迅速增援，海底也一樣。太空要大規模突破不易，隱匿行動有限度，由翡翠環直接投下兵力太明顯。地面也不可能有。」
「司令，聽說英仙走廊曾經有過工廠，失控地生產能作戰的土製機械。因為突然出現大量這樣的機種，守軍在奮戰後被壓倒。或許......」
工廠生產線被入侵，進而大量生產兵力再擊破敵人不是不可能，但要順利進行一點也不易，再靠這戰術為勝利貢獻就更困難。水瓶衛士或許會嘗試這樣做，然而他們會為這成功率不高的戰術付出多少，就是未知數。
「自革命後我們都加強戒備，不像走廊那些和平太久而疏於防範的星系。至今東半球都沒有工廠異常的報告，現階段或許不成立。」司令回應她的想法。
「我還想到一個可能，只是這個可能性極低，低得我不知道應否說。」
「任何可能都說出來，有時最不可能的推論反而是真正的答案。」
得到上司的鼓勵，幕僚決定表達己見：「地底，最後就只有這可能。」
她的右手指著翡翠灣的地圖，繼續解釋。
「雖然可能性非常低，但戰爭最初期的大空降後，曾經有情報顯示衛士在北方試圖鑽地。只是隨戰局變化，一些負責的修士被我們擊殺後，計劃似乎中斷了。」
「妳想說他們用遠古時黑矽危機的老招嗎？」
「不算是黑矽，他們沒辦法直接空投把星球電腦化的機械。可是只論潛入深度的話，說是黑矽都成理。」
遠在差不多六千年前，人類分為崇尚大幅電子和機械化的奇點派，還有對此態度比較消極的保守派。兩方長年爭鬥，曾經有一段時間惡化至奇點派會把住人星球電腦化，把居民都強行改造。這種攻擊手法稱為黑矽，這名字不時也用作形容那段動盪而恐怖的歲月。
「如果他們沒有停止，而能生產大量無人機的話，地底進攻和真正黑矽化的可能就稍微變高。」幕僚知道自己的推測有很多變數，一時之間沒有太多理據，說話時凡事有保留。
「很多地面觀察衛星在戰鬥中都被擊毀，很難有最新的地底掃描。只能靠地震記錄估計。不過......他們真的由地底進攻，還是有紅線作最後手段對抗。」
司令道出紅線一詞時，幕僚臉露難色：「使用它的話，結果如何都沒分別，我們還是輸了。」
「沒辦法真正贏的話，也只能減少我們的損失和加大敵人取勝的代價。」
凝視著東半球西岸地圖上多條垂直的紅線，司令也微微露出擔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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