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住。
幻焰在聽到那個說法的瞬間,腦袋就像電腦當機那般停止活動,她沒有聽過這種說法,亦無法理解這種說法——真的無法理解?
難道不是隱約間觸碰到了一直不知名的源頭,才會叫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嗎?
蝕蜂沒注意到幻焰內心世界的改變,僅是接續說下去:「畢竟一般故事的主角不會死吧?當然是有例外,但要死也得在故事收尾的時候,像我們這種使命是把敵人都殺光的『甲冑少女』,在未把外星生物驅逐出地球之前,虹彩前輩卻那般死了,才會叫前輩那麼深受打擊?」
「我……不知道。」幻焰花了些時間才終於擠出這句話,這無疑是她的心聲,儘管蝕蜂的說法對她造成了衝擊,然而要立即斷定這就是真相,還有著相當遙遠的距離。
自己的想法就是那麼曖昧不清,因此才會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仍然無法解決,不過幻焰覺得,說不定一直遮蔽她前路的迷霧有散開的跡象了。
只不過這件事在蝕蜂看來,則是幻焰不想承認,她當下露出一副很是理解的表情,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模仿著大衛的口吻開口:「不用感到羞恥,得到『甲冑少女』這種無人能敵的超級力量,覺得自己變成什麼都能做到,這是很正常的事,況且身為少女的『我們』,正好是在建立自我的年紀,所以會感到迷惑是理所當然的。」
「青春期嗎……」幻焰被那口吻逗得禁不住輕笑出聲,事實上類似的話她也有從大衛那裡聽過,能夠像那般漫不經意地輕鬆說出這種話的人,她也只見過大衛一人能夠如此罷了,「所以說妳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煩惱?」
對於幻焰作出如此理所當然的聯想,認為蝕蜂說不定是經驗者,也就是說已經跨越那道關口,自然是想要尋求指導,意識到這一點的蝕蜂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難說是曾經有過呢……」
「聽起來好像很有故事?」幻焰因為有了些頭緒,心情上其實放鬆了不少。
「該說是故事還是事故?」蝕蜂露出了鮮有的苦笑,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其實挺突兀的,「就像剛剛說過,最初我生活的世界完全不知道『甲冑少女』的事,真的連『外星怪物入侵地球』這麼大的事都沒聽過,要不是國際組織定期來提供的醫療服務,順道帶來一個只要參加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檢驗後能換取些物資,我根本不可能會成為『甲冑少女』。」
「我想不只是妳,小光、說不定就連虹彩也是這樣的吧?不,虹霞倒不一定就是,好像有傳言過她其實在成為『甲冑少女』之前是某個大家族的閨秀,看她那律己的態度似乎挺可信的。」
「嗯……也許我們以後應該多互相聊聊以前的事?這雖然不是什麼禁忌,但好像自然而然各自都避而不談。」
「與其說避而不談,是很難談吧?以前在防衛『第一城』時排班的時間都錯開,而之後這一個月來針對『雷光作戰』涉及不同領域的專業訓練,還記得身陷險境時小光開過的玩笑嗎?」
「哈哈,我們『甲冑少女』的話題常常在吃的上面,這麼說起來還有各自推薦過要怎樣才能夠吃家鄉美食吃得道地……雖然當時叫廚師重現那些『貧窮菜』也叫人心情有點複雜就是了。」
在深宵無人的公園裡,兩名不期而遇的「甲冑少女」就像普通的少女——她們本身確實就是少女——般甚為愉快地聊了起來。
過了一陣子,幻焰才意識到話題實在跑得太偏,便連忙重新拉回正題:「好像有點扯得太遠了,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說是不知道故事還是事故?」
「啊,確實本身在聊這件事啊。」蝕蜂如夢初醒般應了一聲,花了些許時間整理思緒,看她那樣子肯定是不記得把話題帶偏的人其實是幻焰,「總之因為我不只是對『甲冑少女』欠缺認識,就連外面是個怎樣的世界都沒有正確的認知,在初期我幾乎都在努力學習這些。」
幻焰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也經歷過那個時期,一時之間可謂顛覆了整個人生,到底是以前的生活是夢,還是現在面對的並非現實,真的會把人搞糊塗。
即使如此,幻焰還是不懂這和蝕蜂那番說法有什麼關係,只能默默地聽蝕蜂說下去。
「想當然我看到了不少歌頌『甲冑少女』的說法,像是什麼人類英雄……英雌?總之就是好的方面,感謝我們與外星生物進行殘酷的戰鬥,很偉大之類,還有買了很多周邊支持,是我們的粉絲,只是同一時間也有很多另一面的聲音……」
直至這時幻焰才總算明白蝕蜂想要說什麼,她作為「來到現代」的人,當然不可能沒看過那些發言,「敵策局」並不會以為了「甲冑少女」著想而篩選情報或者禁止她們接觸外面的世界,相對的要是為此感到什麼不適,更應該面對並向例如大衛那樣的人求助。
因此幻焰是知道,知道有人支持「甲冑少女」,也知道有人反對「甲冑少女」,那些反對的人所說的話到底有多難聽,亦可謂超乎想像,什麼「白養的廢物」、「聯合國的戲子」、「要是真的有用早就把敵人殺光了」、「專挑少女不過就是裝可憐」等等的指責實在數之不盡。
說實在,幻焰,或者該說不只「甲冑少女」,只要是知道一點內情的人,聽到這樣的話鐵定會感到氣憤,「甲冑少女」可是想穿上「甲冑」就非得歷盡真正的艱辛痛苦,更不用說真正的戰鬥伴隨著確實的性命危險,要說沒起過放任敵人侵略地球讓這些人感受一下痛苦的念頭,那是絕不可能的,就只是最後會成熟地處理這些罷了——包括那些無謂人不經大腦的言論,還是陰暗的情感。
蝕蜂注意到幻焰那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情感,理解到對方確切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是這樣,假若以英雄自居,難免會有種被自己所保護的人背叛的感覺吧?那還真是叫人絕望不是嗎?因此不是想要當英雄,至少該為這點感到慶幸?」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