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的大腦幾乎短路,不過此刻沉默的原因,並非不知道該怎樣回應,而是感受到美妮的這些話,是源於她的內心深處,自己應該靜靜地聽完。
美妮並不是為了閃光才編織出這些話語,而是她真的這樣想過。
花費多年設計與籌備的殺人計劃,是美妮嘗盡千方百計之後,以她那小小的腦袋所能想到的最後一著,對她來說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
強健的身體從一開始並不是為了揮舞兇器而練就出來的,最初她當然想過只要練壯一點,學個實用的一招半式,不只是展現反抗的姿態,還要擁有反抗的實力,那麼對方可能就會放棄。
畢竟這麼多人能欺負,沒必要挑一塊硬骨頭,去玩軟柿子自然更輕鬆快樂。
只不過這可能是美妮的天真,也可能只是單純的事與願違,欺負這樣的美妮似乎更能滿足那群人。
亦是在那時候美妮才不得不承認那些教她武術的師傅還真的蠻認真看待她,畢竟她當時很認真地問過一個人要怎樣對付三個人,而那些師傅回答的內容可謂一致,就是即使學過功夫,哪怕是什麼散打王,雙拳終究難敵四手,面對人多勢眾,第一時間不是思考怎樣削減對方的人數,而是要觀察周遭環境——當然不是為了尋找對自己有利的戰場——尋找逃生路線趕緊逃跑。
那時的美妮不過是高中生,而且還因為跟老師甚至父親都求助無門之後,才尋找能獨力解決問題的辦法,當時的她自然對任何人都難以產生信任感,得親自踢到鐵板之後才能明白這些道理。
就算是現在已經受過格鬥訓練的美妮,想要正面跟三名與自己年紀相約的少女衝突,恐怕也很難說十拿九穩,當然假如算上突然發難以及在纏鬥間的狠勁,則確實會加上不少勝算,但總歸來說,以當時美妮所能運用的資源與接觸到的世界,判斷為辦不到實在無可厚非。
不過要是當時就擁有超人般的「甲冑少女」力量,當然會變成完全不同的說法了。
美妮望向旁邊默然聆聽的閃光,露出帶點苦澀又無奈的微笑,「這才是『甲冑少女』能夠辦到的事情,稱得上用武之地的,大概是只需要暴力就能解決的問題。」
感覺到這是結束的訊號,閃光也就直接說出聽了這麼久的感想:「妳總是這樣,說到這份上我還能有其他想法嗎?」
「妳可以不同意的呀,而且說實在我也不是說服妳一定要怎樣,硬要說的話,是希望妳想清楚、認清楚當前的狀況吧。」
「我實在搞不懂認清現實跟按照妳的意思去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衝突就是了。」閃光在這時候也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她知道美妮不會介意,「更直白的說法,就是認清楚自己的渺小。」
「任何人放在『人類』面前都是渺小的吧。」美妮知道自己已經說動了閃光,「就連巴頓或者總長都一樣,想想他們就是站在大局的位置,才會如此身不由己。」
「我也沒說一定要獨力做到能扭轉狀況的地步……」
「就只是不努力嘗試去做點什麼就覺得哪裡不舒服嘛。」美妮要是與閃光並行而非並駕的話,真想伸手去拍一下對方的肩頭,「只是妳會煩惱,等於證明妳心裡明白,就是不能胡亂行動。」
「如果妳有什麼隱藏在背後的計劃,只是因為人手……」
「原來妳在期望這種事啊?」美妮這次看不出閃光是否真心,「那很遺憾讓妳失望了,這些狀況都是靠巴頓跟我說明才能理解,我何德何能會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案啊。」
美妮絕不可能說出就在不久之前,她的腦海裡閃過利用暴力的想法,當然這時的她也不算說謊,畢竟這既不是什麼好的解決辦法,更是一個念頭而稱不上方案。
「真的沒有?」閃光的半信半疑可謂十分露骨,反正就是擺給美妮看的臉色,「只是幫一點微不足道的忙也沒辦法?」
「如果妳真的這麼執著,我建議妳直接跟巴頓說吧。」美妮其實有點意外閃光會如此堅持,不過只要想到她不惜這樣抓住自己來聊這個話題,似乎也可以理解,「他們下的棋盤大到我無法想像,完全不知道計算到哪一步。」
「說的也是……」閃光的期待來到激烈,去得也是乾脆,「可是怎麼想,就算有勇氣跟長官說,也只會得到像是『這不是妳該煩惱』之類的答案。」
「畢竟是事實嘛。」
「喂……」閃光多少覺得美妮願意跟她說那麼多,應該也是想做些什麼的同袍,「我以為妳會更堅持一點,剛才那麼強硬地勸退我,我還以為妳是打算獨自做些什麼,不過現在看來是真的想得很清楚,根本沒有我們能干預的空間。」
「堅持嗎?」美妮想了一想,瞄了一眼閃光,不禁覺得自己成為甲冑少女之後的遭遇,稱得上挺幸運的。
這一瞬間,閃光感覺到背脊竄起了一股涼意,趕緊確認套在身上的大衣,卻沒有發現有哪裡敞開了。
「剛剛那些話妳自己不會想跟別人說,而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則是絕對不能跟其他人提起,懂嗎?」美妮根本沒給閃光反應的機會,因為她實在找不到別的人能說這些話了,「說到底,我也沒信心說出總長到底在想什麼,製訂這個要我們假死的『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真的純粹為了我們好嗎?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有另一個目標,而我們會成為達成這個目標的障礙,才要排除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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