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我嗅到海風的味道改變了,夾雜着濃烈的水草和泥土味。我知道只有靠近岸邊,尤其是鹹淡交界的河套地區,才會出現這種味道。我察覺海風的方向依然往南,意味着我們並非在返回伊登的航道上,反而在靠近卡兒海岸——恐怕是西景灣,或者托卡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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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三角洲接通古納蘭的檀淼運河,穿越卡兒領土。已無人得知古人是憑着何種技術,掘出一條可通行巨型寶船的河。但得益於納蘭商隊沿海路北上、而卡兒人與其掠奪,更樂意接受海港城鎮的朝貢和貿易商品,造就此地繁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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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為何我對它如此熟悉,就必須提及他們名義上的保護者——南海霸主,也即是我,奧格巴.黑鬍。此處離獠牙群島不過幾天船程,城鎮的擁有者既然解決了陸地上的煩惱,於是投向海上強者。百多年前,在伊登人還熱衷於海上劫掠的時代,這些城鎮一度成為他們入侵納蘭的補給點。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iIIxut2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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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沒人願意管理離草原游牧民這麼近的殖民地,他們沒花多久就靠着自己的智慧活了下來。這些人可不是笨蛋,如果我在枷鎖之下被揪上岸,此地鄉紳立即就會得知我無力保護他們,轉而投靠更強大的伊登女帝——克里斯汀.哥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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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女海王的目的?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承受屈辱,作為她的戰利品,向城鎮展示伊登人的勝利?那克里斯汀也把她的地圖畫得太宏偉、誇張了。收復青絲三角洲,大概會是伊登海王的一項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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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坐在木造牢獄邊,就像其他的船員一樣,木訥、懶得說話。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被關在奴隸間隔裏,別說食物,連水他們也不一定會施捨。保存體力比什麼都重要,也許,只是也許,在下船後我們會找到逃脫的機會。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sOjIRk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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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靠岸。」猴子比我慢一點察覺不妥,大概是聞到港灣的味道,還有天上那些煩死人的海鷗在叫。一直叫,還盤旋着降下鳥屎。牠們是懶惰的掠奪者,而且什麼都吃,無論是船上丟下來的奴隸屍體,還是發臭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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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一枚銀駱駝,西景鎮?」我不知為何來了開玩笑的心情,也許是感覺我的性命已來到無法掌握之際。我朝猴子淡淡一笑,說:「除了托卡灣,你還能猜其他地方,戈潭斯也可以,說不定我們真的在戈潭斯,作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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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別說笑了。」猴子虛弱一笑,剩餘那顆眼睛盯着我,道:「這裏離戈潭斯差不多兩個月船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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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狗屁世道,什麼事情也可能發生。」我哼的一聲,打算給這小子上一課,說:「女人當上海王、統治北洋幾千年的半神死絕、見鬼的伊登人還發現了新大陸……若你哪天有了一艘自己的船,記住我說的話,就算是大名鼎鼎的黑鬍子,也會有被女人吊着打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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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如果前面是西景鎮,奧林多總督說不定願意幫忙說兩句。」猴子的話裏多了一份淡薄的希望,又道:「他和你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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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情?」我冷笑,說:「你不記得他堆出笑容,搓着手,像隻蒼蠅的模樣,把臨海那座紅磚砌的四院園林大宅贈給我時,口裏喃嘸着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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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你是說,要我們弟兄靠岸時不要那麼張揚?」猴子疑惑地問:「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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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世界,沒有什麼『說說而已』。」我沉聲道:「他嘗試消除海盜痕跡時,就意味着他已經在心裏打着……那個納蘭人的小玩意叫什麼?對了,算盤,心裏打着小算盤,想對打擊私掠者的伊登人獻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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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此時沉默不語,我想,若這年輕人有命回去,他也該對凡世有足夠深刻的了解,也許還能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我搖搖頭,自顧自面對我的命運,諸神在擲硬幣,正還是反,我無從得知。但若女神的正面向我微笑,我必須隨時察覺,並抓緊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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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們高喊口號,和岸上的奴隸一起把船拉往港口。軍艦泊岸,我通過船艙的地板感覺到了,那種擠壓着每塊木板發出的輕微吱啞聲,尤其熟悉。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myWJykd2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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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鬍子,今天是你的幸運日。」沙菲尼斯帶着一整隊海王近衛來到幽暗船艙,像穿榮光鎧甲的神兵。身披紫羅蘭色外套的雜種,卻哼着一首小曲,親自解鎖牢獄的門,說:「有個宴會等着你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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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又是什麼遊戲?」我冷冷地說。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vRZCprA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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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出來,幫他披件好看一點的衣服。」沙菲尼斯這次卻沒繼續理會我,只是對身旁的衛隊做了個手勢,道:「把腳撩鬆了,要不然我們就要把海盜王橫著抬上馬車了,這可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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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在我肩膊披上一件羊毛絨的鮮紅外套,還有白絲綢作點綴,看來不倫不類。我感覺自己像個弄臣一樣被推下跳板。陽光把眼前的城鎮照得一遍皓白,尤其是接通港口的雲石大道,像歡迎着每位達官貴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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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裏不是神域,我很確定,只是個歡迎黃金的庸俗之地。就像個次一等的戈潭斯,不過帶着納蘭風格的瓦頂、垂柳、青磚。欄杆工整的雕花典雅,卻是靠着流淌在三角洲的黃金和商品堆砌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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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頂檀木製的花轎馬車停在軍艦前,女海王的軍隊將通道重重圍封,以防閑雜人等靠近港口,甚至連西景本來的鄉勇也不例外。馬車四面密封,卻有着好看的紙窗,畫上仕女戲荷圖,反正是些文人故作高尚的「藝術」,說穿了就是好色。而兩匹純色駿馬頭頂鮮紅羽毛,披上金甲馬衣,穿得比人還要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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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看出一點端倪來,這種距離,還披上浮誇的紅衣,沒人會看出我是黑鬍子。她不是帶我來示威的,我再一次沒猜透女海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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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馬車的克里斯汀忽然回頭瞥我一眼,那眼神像是猜透了我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彷彿在說,你在怕什麼?黑鬍子,這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