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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眼睛，看着牠難以飽覽的軀體，知道自己一刻不能分神，若我雙眼離開牠身上任何一處，這體型巨大的怪物隨意就能將我置諸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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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有着光滑軀體，沒有腳，但有四鰭，像海龜，背上卻無殼。長脖子上的腦袋顯得細小，獠牙鋒利，滿口利齒每顆都比克里斯汀的劍還要長。作為比牠更渺小的生靈，我大概一口就會被咬掉半個身子。
牠抬頭，傲睨着我。我大概被心跳聲蓋過了神智，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響，只有隆隆、隆隆的燥動。縱然如此，身體卻擺出接戰姿態。我手上的是神器，我咬牙，心想，我的旅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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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也許是注意到了刀口上細小的黃金紋路繪畫着龍，緩緩地垂下腦袋，警惕着我，卻是伸向一旁倒下來的怪物屍體，輕輕咬起牠一根觸手，然後拖進水中，留下一行詭異的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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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泛起巨大漣漪，浪拍濕了石灘，但很快消寂於無形。我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身體還沒能動彈。要是那東西忽然從水裏再撲出來怎麼辦？我看不到漆黑的水下隱藏着什麼，若我背對着水，不就暴露了我的弱點？我暗忖，感到汗水從我身上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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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沒有剩餘的心力去猜測怪物到底盤算什麼，我只知道牠若然撲出來，我只有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用刀守護自己的性命。牠若以腦袋來攻擊，那就是放棄了自己的命門，就像生死之間的決鬥，不是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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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固在原地許久，久到我聽見背後傳來水波泛起。我猛然回首，以為怪物就要從我背後撲騰而出，但卻見一個身影浮出水面，是張老成的臉，半邊鬍子都斑白了。我有點猶豫，彷彿不認得他，朝他吼道：「站在那兒，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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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他一臉警惕，環顧四周，不敢動彈，良久才問：「你發現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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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班？是你。」我花了一會兒，才認出他的臉——準確來說，先不是臉的，而是他手上的長矛，綁着塊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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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船上的私掠者勒班，綽號「槍老子」，曾當過僱傭兵，殺掉的薩瓦蘭騎兵至少有好幾個。要知道在四大汗國，就要數這種騎兵裝備最重。雖然不及亞斯蘭人的獅心勇士，卻仍是草原上一等一的精英。勒班能靠着一桿木槍，在西荒的掠奪活下來，自然是有他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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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自言老了，不能再和草原精兵拼體力，而且伊登也對深入貧瘠的草原興趣缺缺，只在那地方設立總督府，輸入廉價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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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和嘔心的奴隸獵手並肩作戰，勒班和他的人找到了別的門路。不知是看上我這新手船長什麼，也許是新手運，他們笑說，首次開着自己的船去搶掠，肯定有一兩次新手運。但我知道在笑聲背後，運氣不好的只是沒回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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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是我，還能是什麼。」老頭子低聲罵：「外面沒一個是有膽子的，只能讓我這快要種到地裏的老頭子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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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沒什麼。」我沒收起手上的刀，不時回望海蝕洞的水口。勒班看出我在戒備水底的事物，也許亦早已看到地上的藍血，和我手上的刀。他沒多問，我也不覺得是閑談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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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退回潭水，這時我才敢把刀收起來。一路游回去，我不敢閉起眼晴，怕那些怪物還有同伴，會在黑暗中追捕我。牠們殺了我的兄弟，我殺了牠們一個，這仇怨算是結下了，牠們的報復會在何時到來，恐怕只有諸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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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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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娜停下手上的動作，打斷了我的故事，猶豫地問：「這件事和大人叫『黑鬍子』，有什麼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