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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幻想我是一隻沙鷗，自由盤旋於熟悉的碼頭。但在升起火盆的大理石庭院，狹長水泉與拱門，我徘徊在梨樹與桃樹下垂手可得的果子，還有香辛料和烤肉香氣之間，察覺自己成為了一隻尾羽低垂的孔雀，垂頭喪氣，啜飲着甜膩得苦澀的冬日流金與青梅酒，讓辣椒粉蒙蔽了我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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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旋於坐席之間的半透絲綢，恍如團團紅雲，一晃又一晃。賓客的臉在其中一閃即逝，撲朔迷離。我坐在克里斯汀身側，她忙著與諾丁哈萊祝酒，交頭接耳，討論着他們宏大的未來與計劃，但那計劃裏面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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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察覺自己坐在酒席間，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一隻養了只為好看的孔雀。我忙着在自己的臉上堆起笑容，展開我疲累的羽毛，讓我看起來在享受宴會氣氛——莫爾扎軍閥凱旋，為克里斯汀贏了漂亮一仗，又向騎士王進諫，讓幾個龐大的馬匹和傭兵商會改投克里斯汀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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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尊貴軍閥，以販賣鮮血為榮，成為他頭上的銀冠冕。就像從前的我，功績建基於殺戮。我無法將我的榮譽獻給克里斯汀，但他可以，他可以為克里斯汀贏得一個帝國，我只能在競技場上，守在她旁邊，她卻早已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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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持，哥蒙小姐。」我聽到諾丁哈萊提高聲音說：「你實在太沒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了，你是我的未婚妻，伊登聯邦未來的海王，你庭院裏的守衛卻比任何一個商賈更少，從這刻起，讓我安排你的保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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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不是在庭院裏站着就好。」克里斯汀淡淡地說，手無聲無息地纏上了諾丁哈萊的臉，彷彿在安撫他，然後順着脖子來到他的手邊，代他端起酒杯，然後與他碰杯，就像引導着這位軍閥的每一個動作，然後才輕聲說：「你想必已經見過我身邊最有力的商務顧問，銀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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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向坐席間舉起銀杯，銀子倒映着她艷紅的臉。銀葉臉色仍帶虛弱，白髮的北洋人比平常更蒼白。他的傷好得差不多，比尋常人快，但沒有快得讓人出奇，他的商站裏種着許多稀奇的藥草，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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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葉微微一笑，朝兩人舉杯致意。軍閥挪動了一下身子，那件寬鬆的蔚藍絲綢襯衣也許讓他感覺拘謹，畢竟他可能穿慣了軍裝。他堆起微笑，也向銀葉祝酒，然後壓低聲音說：「商業顧問，但我說的是一支武裝力量，例如騎士團、傭兵團——你需要一支軍隊，克里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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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場裏有許多鬥士願意為我而戰，這個國家裏的奴隸軍團也有好幾支，而我身邊有海倫。」她忽然牽起我的手，凝望我的眼睛，洋溢着笑意道：「海倫救了我的命好幾次，她是戈潭斯最好的女劍客，而且她還擁有一支在納蘭被稱為『伊登尼斯衛隊』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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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丁哈萊不露聲息地瞄了我一眼，似乎在打量我，我卻能感覺到一種輕藐。也許是我醉了，也許是我作為一個女人，在每個男人的凝視下也有這種自卑，又或者隱藏在他面具背後，只是單純地覺得一個女人不可靠。不管什麼都好，他的眼神燃點起我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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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哥蒙小姐，你需要的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諾丁哈萊移開了他透徹的藍眼睛，再次放在克里斯汀身上，淡淡一笑說：「我有一支六百人的諾丁驃騎能供你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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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柏里奧，你實在讓我受寵若驚。」克里斯汀說：「但你愛慕的，是一隻自由飛翔的獵鷹，還是養在庭院裏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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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克里斯汀用上了這個比喻，恰好和我腦海中自己的形象不謀而合。我在宴會裏，被所有人當作一件賞玩的器物，一隻孔雀，克里斯汀甚至拿我來向她的婚約者展示，她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我為此而慍怒，我大概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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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嫌安全太多，但我明白你愛好自由，我的克里斯汀。」諾丁哈萊皺起眉頭說：「我不是為了遠道而來囚禁你，我的愛。這樣好嗎？讓我的軍隊留在伊登，供你差遣，什麼地方都好，不一定要站在你的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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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似乎猶豫，想不到推搪的理由。這位軍閥既然已經決定要親自守護她，直至登基、完婚了，他的軍隊有何意義？當上海王之後，克里斯汀能調動六萬金鱗，甚至能徵集各地的奴隸軍團和私掠者為她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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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無趣的男人只是在讓克里斯汀難堪，我不期然地想，我從坐席間站起來，以藐視的眼神看着他說：「這樣如何？我們來一場，諾丁哈萊大人，男人與女人，既然你不信任克里斯汀身邊的力量，讓你見識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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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倫……」克里斯汀擔憂地按住我的手，提高聲音說：「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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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好極了，席間所有的眼光都注視着我，沒人會相信一個女人膽敢挑戰莫爾扎的軍閥。但他從自己的烏龜盔甲裏跑出來了，現在也只是一個凡人，而且我大概瘋了，我不願克里斯汀被人牽着鼻子走，我無法忍受他以眼神侮辱我，我更不願意他奪走我的克里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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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戰爭，只是他不知道罷了。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Cvd8H4b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