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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娜為我塗上油膏，這時我摸到臉上的鬍鬚渣又長出來了。也是，離我上一次剃鬚也是四天的以前。竟被說成是沒有鬍子的黑鬍子，我暗忖，這樣任由它長回來也好，只怕這樣才符合伊登人心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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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撫摸下巴的動作，歐娜好奇的目光投向我，似乎心中也冒起了每個人都要問一次的話。她冰涼的手指掃過我腰間的傷，油膏覆蓋處漸漸傳來溫度。我輕嘆口氣，沉沉地說：「你想知道我為何叫黑鬍子，對吧？那顯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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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鬍大人，若你不願提，我亦會是你沉默的侍從。」歐娜緩下手中的動作，低頭說：「只是陛下向我下令，若你願意提起過去的故事，一定要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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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告訴我？」我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道：「這不會也是海王陛下的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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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打探別人的故事前，讓人知道誰在打探，是一種基本的尊重。」歐娜理所當然地說：「陛下願讓你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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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前、陛下後，我耳朵都出油了。」我悻悻地道：「那你就好好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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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我的故事告訴了素未謀面的侍女。那不是什麼光榮的事蹟，經歷——我會這樣稱呼它，只是單純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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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私掠者第三年，擁有了自己的船；我的第一艘船叫「西荒開拓者」——二手奴隸船，沒什麼了不起，就是那種毫不起眼、稍微比較快的雙桅帆船。中央的露天船艙邊緣，甲板佈滿陳舊血跡，黑森森的，像有人不斷伸出手來，想掙扎着摸上去，但只在木紋裏留下了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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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名字我一個都不知道。我向來不齒奴隸交易，也不喜歡自己的第一艘船。船舵拉到盡時卡卡的，船頭偏了，甲板也保養得不好，艙中散發着讓人厭惡的霉味。若然要數，我還能繼續數下去，但這和我叫黑鬍子，大概沒有半點關係，而且西荒開拓者早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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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風和日麗，我追着幾艘伊登商船，開進傳說中的海妖群島。同行還有六艘私掠船，但剛駛進巨大的礁石群，穿過一個比戈潭斯城門還龐大的海蝕洞，我們便遇上了詭異的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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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個人都聽過海妖之歌的傳說，據說商王領地就是因而得名。複雜的水文和暗礁讓人難以定位，迷航的海員會聽到海妖歌聲，越陷越深，然後擱淺在島上成為牠們的糧食。也有人說，只是風穿梭於奇岩怪石之間，產生了像歌聲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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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真正見過所謂的海妖，有人說牠們是霧，又或者是島本身。有人說牠們長着人的腳，上身卻像長頸的烏龜，也有人說他們是長着人身和烏龜的腳。騙小孩子的故事我從沒當真，雖然老海員多番阻撓，但我還是仗着自己是船長，追着商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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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花多久，船隊分散了。那些都是臨時起興聚集起來的私掠者，我只道他們是害怕了，把船倒頭駛了出去。在私掠者之中太常見，他們都是孽種，更在乎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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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們繼續向前航行，卻看到一艘擱淺的船。不是殘舊的、遺棄已久的船，而是我們船隊其中一艘——「深淵鬼手號」。我想起出航之前，所有人都嘲笑它會為我們帶來厄運，現在沒人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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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的影子在濃霧中搖晃，商船彷彿近在咫尺，但一直都追不上。有人害怕我們已經墮入幻象，濃霧中沒法判斷天象，風的方向改變了，水流亦暗湧處處，彷彿有意識一樣，要將我們推向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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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們看見那六艘商船，擱淺在小島的沙灘上。也許他們不敢再在這種天氣下航行了，因此想在島上等霧氣過去？我當下如此判斷，但他們背後是法外的私掠者，什麼促使他們膽敢登島？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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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令船員帶謹慎上岸，以防商人們設下什麼陷阱。但沒有，一整支商隊就像蒸發了一樣，他們的船上空無一人，財物還有補給品都在船艙。私掠者們搬出好幾箱銀幣，但沒人高興得起來，恐懼佔據了他們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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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島上逗留了幾天，想等霧氣過去，又或者看看能否找到他們的船員。但詭異的天氣未見改變，六艘商船上的船員也無人歸來。剩下的私掠者組織起來，開始在島上尋找。即使找不到人，淡水也好。商船上的補給品足夠我們支撐一兩個月，但是水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