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夫人雖然被絲綢覆蓋了全身,但還是能看出她有着極白的膚色,簡直像個北洋人,瞳孔卻是非常深邃的黑,只有偶然在陽光映照下才能看到棕色、透徹的流光;侍女端來了棋盤,並為我們擺放棋子。從前師傅和我會各負責一方,這是我第一次在人事奉下博弈,感覺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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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先走,你是客人。」拉丁夫人語調不帶情感,那雙大眼睛也是,但我還是能從口音聽出她是定風角人。她擺手示意我可以取紅色的棋子先行,我放眼軍陣,和我平常玩的沒有不同,只是棋子由沉重的黃金所做,還鑲嵌了兩種寶石,代表兩方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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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石產自大沙漠,而藍寶石來自北洋,彷彿在揣摩庇護之地的遠古戰役;據我所知,庇護之地並不流行騎士棋,打造如此一副有着伊登特色的棋子,想必沙王殿下也挺鍾愛這位妻子?我不期然地想,也許沙民並不如傳聞一般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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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僥倖取勝,能讓我見哥蒙小姐一面嗎?」我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提出心中的要求。他們已經好幾天阻攔我,說是他們的傳統,不能讓未婚女子隨便與男子會面,難怪在宮殿中都是太監。但在異地與克里斯汀相隔,我實在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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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獲勝的話。」拉丁夫人面紗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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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注意力放回棋盤上,雙方各有六隻騎兵、十四步兵,指揮官三名,弓兵四隻,每隻棋子只能在同時被兩隻敵對棋子夾擊的情況下才會潰敗。而弓兵無法在沒有步兵掩護下發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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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機動性最高,可以越過棋子,包抄敵軍。步兵只能步步推進,但能結陣圍殲敵人,弓兵不用近身接戰,支援步兵或騎兵都可以,而三名指揮官若然被取下,無論還有士兵與否,都會輸了這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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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樂的,隨便來點音樂。」沙王殿下躺臥在靠枕旁邊,一臉看戲的表情,慵懶地擺擺手道:「帕拉丁,我的義弟,你覺得他能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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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位站着的參謀,身披墨綠色的絲綢長袍,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紀,古銅色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像隻豹子。隨着旋律詭異的音樂奏起,他微微一揖,像不想打擾到我們思考一樣輕聲地說:「殿下,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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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懂父王在你身上看到了哪些光。」沙王殿下彷彿嘲弄他說:「但你是我親愛的義弟,隨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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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騎兵和步兵結成斜行陣,非常標準的開局,只要引誘敵方乘勝追擊,我的騎兵就可以從側翼包抄。隨着我的推進,拉丁夫人的軍陣卻變成了一鼓波浪,看得帕拉丁閣下嘖嘖稱奇,我則感到自己滿額大汗,對弈從來沒有讓我感到如此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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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格拉長城,可攻可守的變陣,夫人還是和以往一般心思縝密。」帕拉丁閣下讚賞道。沙王殿下卻在一旁顯得興趣缺缺,打了個呵欠,吃了一顆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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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夫人在且戰且退之下殲滅了我大半步兵,期間她不發一語。雖然我成功以騎兵取下兩名指揮官,但卻成了強弩之末,在敵軍的包圍下被完全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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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此戰失利,但取下兩名指揮官也算不錯。」帕拉丁閣下似在安慰我般說:「在真實的戰場上,人才就是一國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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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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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的就只有這些?」拉丁夫人揶揄我:「再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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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上心頭,雖然我早已看出對方調兵遣將的能力很好,但眼前只有十多歲的女孩子,在勝利之後不一定能保持沉穩。我說服自己,穩定心神,拿出師傅教我的技巧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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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佈下緊密的方陣,將弓兵和指揮官穩穩包圍在核心,同時兩翼佈置騎兵。對方卻是幾乎想也沒有想,擺出了長長的步兵列陣,配合騎兵在核心集中攻勢,經過十來回合驚濤駭浪的廝殺,我察覺自己可用之兵已經剩餘無幾,對方還有兩個步兵隊保護着弓兵,一隻一隻吃掉我的指揮官,像在嘲笑我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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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大概就是這個水平。」拉丁夫人像個男人一樣撫摸着下巴,瞇起眼睛說:「若果你只能模仿布列農的棋步,你不可能比他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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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我師傅?」我微微一恍,接着凝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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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他也是我師傅。」拉丁夫人被面紗覆蓋的臉無法被看穿,但我卻感覺到她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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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理解她所說的話——但只是我不願意理解而已,我心底裏似乎早已經知道答案,那些塵封在兩年前,卻烙印於腦海的回憶撞擊着我的心臟,耳邊旋律像逝去靈魂一樣纏繞着,那個私掠者不惜犧牲自己也要誣捏我時的眼神,還有侍女奧沙娜,她無力的辯護,彷彿沒有預見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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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在我腦海中倒塌,像戈潭斯的巨型燈塔,石塊傾盆而下,在海中激起巨浪。但我的臉色大概如鐵青一般,城市裏僅餘的人在努力維持我臉上掛着的偽裝。帕拉閣下以為我輸得難看,還在維護我的面子:「夫人的確在棋藝太有天份了,倒不如說你能支持那麼久已經算是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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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丁閣下,若你不介意,請送亂石先生回客房吧。」拉丁夫人像在譏諷我私生子的姓氏,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逐漸逝去。我腦海中建構那自以為是的現實和坎坷身世,正一點點地遠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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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只有我知道拉丁夫人一小句話的含意。她對我揭露了她的身份,也揭露了師傅一直沒有對我透露的真相;師傅真的只是普通的護衛,接下舅父的委託照顧我嗎?一個史東家的私生子?不,世事大概不會那麼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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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劍,那作為劊子手的一劍,彷彿凌厲得沒有讓人說出遺言的餘地。我起初以為是為了維護我,但我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高,一切只是我自以為是的理解,卻蒙蔽了我的雙眼。我是如此天真、入世未深,沒想到那一劍只為了蒙住所有人的眼睛,沒有絲毫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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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想不透故中的理由,我不斷說服自己這只是我的猜想,沒有任何根據。但站立在權術的棋盤面前,我才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而我恨不得逃離的拉丁夫人,她也只是一顆棋子,但她在棋盤上不叫萊拉娜.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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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萊拉娜.史東。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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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丁在走廊沿路上像閑聊一般自說自話,我卻彷彿像個聾子,跌跌撞撞,連他都擔心地扶住我。我使勁抓緊住他的雙手,眼睛染上了恐懼,在他的黑色的眸看見了我自己,低聲地哀求他:「讓我見見克里斯汀,無論如何,請讓我見克里斯汀.哥蒙,哪怕一面,一眼也可以,拜託讓我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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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確定沒有拜託錯人了?」帕拉丁眼中帶點抱歉地說。我口裏還在喃嘸着沒有意義的哀求,以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卻看見一丁點兒狡猾染上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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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如果我說,有方法讓你們離開庇護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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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法得知帕拉丁在盤算什麼、到底有什麼理由讓他要叛逆沙王殿下的意思,但他的表情告訴我,他是我和克里斯汀的救命索。沙王的宮殿對我們來說是牢獄,是陷阱,在這座古老的城市裏,我們不會找到自己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