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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了個很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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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血色新月在海平線升起，赤色光芒將大海染成了血，千張帆承載着黃金、戰馬和女人。烽火在彼岸燃點，我身處其中，想要擺脫一切，但火海沒有盡頭，大海也沒有，凡世在沉沒，我在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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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聽到耳邊傳來松木在吱呀吱呀地響，海水咸腥的氣味擁進鼻腔，陽光從小窗之後滲透進來，是不是船要沈了？我的「珍珠之心」號，不行，不可以，我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顧不得剛睡醒頭昏腦脹，猛然地迫自己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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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船員們喧鬧的聲響，只有我最討厭的海塔爾在呦喝，現在的人都不懂海上禮儀嗎？我們向左轉，他偏要右轉，這幫狗養的海盜全都給我沉下去，被魚吃光之後變成屎好了。我多討厭他的聲音，但這艘船沒了他不行，大概，要是他也沉下去被魚吃了，我會很苦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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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熟悉的聲音，我就鬆了一口氣。我以六十枚帆船金幣買回來的雙層長船「珍珠之心」號還沒有沉，還沒有，要是我帶回來這些異國珍寶都跟着沉下去，我都不知要怎麼把金幣還給佩特拉了。當深淵要吞噬你的船時，記得要說不是今天，我一拍額角，迫使自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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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剛爬起來對着琉璃鏡子發呆時，海塔爾討厭的聲音又再傳來了，他在慫恿我的人唱歌，海員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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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來呀，都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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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偉大國王和一列槳，
波濤洶湧的洋裏鼓足了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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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士們在唱，長號鳴嚕響，
敲響你的盾牌，戴好頭盔，
在我們之後還有千帆將至，
讓這些狗雜種瑟縮顫抖吧，
捲縮在他們的船艙裏頭吧，
我的龍船會把它們穿個洞，
讓那木箱變成他們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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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四海之王，要來了，
快把你的黃金獻上來，
但我也不保證會饒你的命，
好了，鯊魚的胃，還有，
游龍的腸，你要選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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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些該死的海盜歌，我都聽厭了。不過沒法子，伊登人對於海盜就是有一種着迷，尤其是定風角的海員，他們對那些傢伙又敬又畏。偉大家族的祖父輩都是當海盜起家的，而現在他們還擺脫不了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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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克遜曾經就是北洋有名的海盜，混了幾代人，竟然成了定風角的開國君主，我離開的時候海王還是撒克遜，他們在這幾百年來二十二任海王中，也佔了九席，我想諸神肯定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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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了一點清水洗淨臉，如無意外，我們今天就要到戈潭斯了，海水聞起來像藻類和曬乾的魚屍，這種氣味只會在離港口一天船程之內湧現。既然快靠岸，船上的清水就不用省着，我暗忖，又倒到多了一點出來擦了擦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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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我，依舊光彩照人，簡直要讓這陰暗的船艙都亮麗起來，我如此確定，這裏平日充滿了臭男人和魚的腥臭味，還有鹽粒讓一切變得黏稠，要是沒了我，大概和魔格納的老巢一樣讓人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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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梳理了一下紊亂的頭髮，讓上面的毛燥稍微平復。快要抵達戈潭斯，可不能讓人看到我這個樣子，尤其是佩特拉，我心心念念的佩特拉。在我離開之前，她發誓要成為下任赫塔家主，但那幫男人可不會讓她過得輕鬆。反正這就是即使我遠在納蘭汗國，她也要邀請我回來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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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放一萬個心好了，我從納蘭帶回來的事物，肯定會塞住那幫老吹牛的嘴。赫塔家幾百年來的海盜傳統有什麼了不起的？那些人還陶醉在祖先留給他們的遺產，卻不知家裏的財寶總有用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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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塔船長，我們看到陸地了。」海塔爾的聲音比他的腳步聲來得還快，闖進了我的私人船艙，拜託，我說過多少次了，要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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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塔爾，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說過的事？」我好裏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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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要餵你從納蘭帶回來的七彩仙鶴嗎？」海塔爾咕嚕着說：「那東西老是在暈船，我也不知餵什麼給牠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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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進，來，之，前，要，先，敲，門！」我抓住他的領口，兩個指節一下敲在他的前額，怒不可遏地說：「我說過你不敲門，我就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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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倫，我下次敲門，下次敲門，不要敲，你再敲下去我就要變笨了！」海塔爾雙手保護着額頭，手忙腳亂地想要逃脫：「變笨了，我這大副還怎麼當下去，姐你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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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在這種時候，他才會叫我海倫，我的乳名。彷彿要用我們的親情當作求饒籌碼，但我不會上這笨蛋弟弟的當，畢竟他平時都叫我赫塔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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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多少次了？」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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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這個，海爾米、海倫，旗幟的顏色變了。」海塔爾好像靈機一觸，說起了別的話題。恰好我對他說的事還算有點在意，於是放下了手，問：「變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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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火的旗號，凡尼蒂的旗幟，我不會看錯的，紫黑色的火焰。」他戰戰兢兢地說。我卻沉思起來，我離開伊登的十一年，海王就已經換人了嗎？而且這次撒克遜沒有成功連任。
不過這個結果沒有令我太意外，十一年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足夠讓村莊變成城市，城市變成廢墟。更何況凡尼蒂當權，大概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吧，大概。他們鼓吹以強大的海軍震懾沿岸列國，老家的祖業肯定要興旺起來了……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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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塔，叫你的人鼓足帆，我有急事要找佩特拉。」我丟下他，穿起了我作為船長的蔚藍絲絨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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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有多急？再急都已經隔了十一年……說不定？」他從濕滑的木板上爬起來，一臉不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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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再亂說話，我割了你的舌頭丟給魚吃。」我回過頭來，踢他的屁股說：「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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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我剛才發的那個夢，並非沒根據，我暗忖，可惜「珍珠之心」已經是伊登最快的長船，但我恨不得我可以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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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海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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