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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驅逐了皮膚上最後一絲寒意，波濤輕輕擊打著柏木與磚石。船舶發出木板銜接處獨有的擠壓聲，彷彿它們的心跳，隨着波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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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着斯卡迪爾宮建造的橢圓港口，停泊着上百艘長船。燈塔就在艷陽消逝的盡頭，點燃起一道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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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着一陣鬱悶的海腥味，就像我所熟知的每個港口，只要有人、腐爛的海產，沖到岸上的海藻與浮木，就免不得。但戈潭斯的氣味比一切都濃郁，還要更有層次，更臭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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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走在前方，孔雀綠色的尾羽隨海風擺動，風又如我的指梢般撥亂了她的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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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如一道跟隨着她的黑影，而克里斯汀的身影巨大得籠罩在宮殿潔白的外壁上。她沒開始訴說她的煩惱，我沒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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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們站立的此處，是已知凡世最西方的陸地。」克里斯汀雙手交疊在背後，像隻整理翅膀的白鴿。她停下步伐，輕輕地說：「但到我能站在此處的時候，我們所知的凡世早就拓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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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沒有盡頭，若然我們抵達了海之彼端，就是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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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起了海員們的傳說，往北航行，就會抵達永夜國度，抵達連時間都能冰封的冥界，至於往西，在大海的盡頭，就是神所居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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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為，我已經放下了那個夢。」克里斯汀沒有理會我，自說自話：「我讓自己糾纏於政治、家族的復興，還有拯救伊登的幻象裏，但這裏沒有人需要我拯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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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一個海盜，沒法評論一位君主。」我站在克里斯汀身旁，嘗試以她的視角看向這片海洋，瞧瞧有何不同，接着說：「有人詛咒波濤喜怒無常，也有人感激漁獲恩賜，海洋潤澤萬物，但也掠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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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累了。」克里斯汀說：「就像人們說，伊登人三十歲前，就會看遍凡世的所有奇蹟，以及經歷人一生能遇到的所有鳥事……我若是想，要是我能拋下這一切，就能再看看彼岸的奇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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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新大陸的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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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愛看哀傷的女人，於是姍笑她。克里斯汀忍不住笑了，拍了我的肩膊一下，沒有用什麼力氣，道：「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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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笑。」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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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討好我？」克里斯汀問：「為了看見你想看到的美好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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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那種東西，今夜脫去你的衣服也能看見。」我搖搖頭，道：「但快樂的克里斯汀．哥蒙，就像黃昏一樣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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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將盡，海風捲來了冬的氣息；伊登即使在冬季也不冷，但那彷彿無害的寒意，卻總是讓人始料未及，忍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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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為我而死嗎？我的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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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問了一個女人的問題。但她是克里斯汀，我猶豫了，這是女海王的謀略？還是一個女人感到雙腳無法觸及地面時的失衡感？我應該去救她下來，抑或會在靠近的時候，被深深往胸口刺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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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見我沒有回答，輕輕別過眼睛，不打算怪責我，也沒有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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