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邁蝙蝠種的對答沒有解決詠夏任何問題,反倒使她的謎團愈發撲朔迷離,這讓原本就感到煩悶的她更加不爽。然而當她因想再捏緒空腹肌一把而轉頭看他表情時,發現原本臉上總帶著一絲陰鬱的緒空眉頭竟舒展開來了,看上去很是放鬆。
看來這場對談也並非全然沒有用處嘛。詠夏看著他的側臉,原本拿它束手無策的鬱悶心情也不可思議地好轉了,本想惡作劇的手,也不再打著弄疼緒空的主意,而是選擇溫柔地握起緒空那雙因長年握劍而長滿厚繭的手。
隱沒於群集中的老邁蝙蝠種帶走了詠夏曾經追尋的答案,但她如今已不在乎了,一臉無所謂地看著尋找過去的機會消逝。
她想:無論過去的我是怎麼樣的人、有過哪些遭遇,都不可能比現在的我還要來得更幸福了。那麼,又有什麼理由非得找回那個我不熟知的自己呢?
至於緒空此時看上去才終於像有了戰鬥終結的實感,直到方才仍緊抿著的唇微微張開,表情放鬆。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只要那是詠夏的選擇,他可以永遠不去探尋她的過去。
終於得到不再追問的理由,緒空平靜地看著遠方的雲海。
兩人懷著各自的心思,讓時間就這麼留於空白。
直到……在戰役中消耗劇烈的帝國精銳們終於整頓好軍隊,祖安雁從後方呼喚兩人:「嘿,本王把那個安哭鬼給教訓過一頓了,現在開始會議大概不會壞了你們的心情。」
「我討厭會議。」詠夏一如既往得直來直往,性子本就喜歡獨來獨往的她,已經受夠了照著他人安排來走的行動方式。她交叉雙手於胸前,仰著頭挑了眉:「我想你們的士氣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到可以繼續行軍的程度。」
跟在大帝身旁的戴斯提以詠夏差點就沒能注意到的音量嘆了口氣,無奈道:「妳說得對,先不提其他人,至少賽梅特那傢伙暫時是振作不起來了。」
祖安雁聳聳肩,身上的黑鎧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在這時間點開會確實起不了大作用,但妳可別和本王說妳忘了自己還逮過一個巨人俘虜?」
……詠夏還真的把這事兒給忘了。
尋常人在這時肯定會羞紅臉頰,但她可是詠夏,只見她在眾人的目光下臉不紅氣不喘地維持原先那高傲的姿態:「很好,你也同意用最有效率的方法解決問題。那就讓我們直奔主題吧,阿聰──給你十星殞的時間滾過來!」
實際上帝國軍駐紮處離這兒沒也就幾十米遠,要以不觸怒詠夏的速度移動過來並非難事。
嗯,只要阿聰對人族語的理解夠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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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了沒多久,只見詠夏的切爾西靴踩著阿聰的腦袋。因為這位頭上有著兩根螺旋狀彎角的紅皮膚巨人,還真的打算用不流暢的動作慢吞吞地滾過來。
「我受夠了,你這蠢蛋!」詠夏扶額,嘴角抽搐:「我的耐心已經差不多用完了,但是呢,把你的皮從背上的切口處開始拔下來做地毯的那份耐心我還是有的。」
阿聰臉上寫滿了絕望,他就是搞不懂聰明絕頂的自己怎麼會惹這瘋女人生氣,他明明連在地上打滾的這種屈辱要求都照做了,她到底還想要求什麼?
但他就是隻弱小的魔物,為了不被做成地毯只好連連點頭:「吾、吾輩什麼都會照做的,拜託不要殺吾輩嗚嗚嗚。」
看著這起碼有詠夏十倍重的巨漢被踩在地上痛哭,緒空看了實在有些於心不忍,好言相勸:「詠夏,阿聰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老實了點,這是一件好事呀!」
「哪裡好了?他笨死了!」詠夏的鞋跟稍微扭轉,鑽得阿聰連連喊疼。
「吾輩不笨……」雖然這回的反駁有氣無力,但誰都能感覺得出來阿聰很堅持。
緒空抓住詠夏的小腿,把它稍稍提起來,解救靴下的阿聰,同時用比剛剛更嚴厲一些地語氣對詠夏說道:「嘿,這麼憨厚老實又聽話的俘虜可不多見,我們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這不是很好嗎?就別再弄疼他了。」
「哼,他會知道什麼?這傢伙根本搞不懂境界神在做什麼實驗,甚至連同伴裡有沒有巨獸都沒印象,我看還是別浪費時間了。」詠夏其實知道肯定還是能從阿聰身上問出什麼,但反正阿聰對她的警戒心早就不可能降低了,不如繼續扮黑臉,問話交給好好先生緒空就行了。
「那我來問話吧。」蹲下身的緒空放開詠夏的腿,任由她爬到自己身上惡作劇,語氣溫和地問:「阿聰,你可以大致描述一下境界神的性格嗎?」
阿聰坐直了身子,邊舒展筋骨邊回應:「卡涅大人挺隨和的,基本上不怎麼管吾輩,就算不想去收集靈魂碎片也無所謂,只要在祂思考時安靜些就行。」
「齁?那如果我們突然去拜訪祂,會惹祂生氣嗎?」緒空發現了能切入重要問題的重點,趕緊把握機會。
「哈哈,哪可能?卡涅大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無聊,做事的唯一準則就是『一定要有趣!』,你們若過去陪祂聊天,祂高興都來不及了,才不會生氣咧。」
趴在緒空背上的詠夏有些躁動,對著緒空的臉頰又揉又捏,催促著緒空行動,只差沒有跨坐到他頸子上大喊「走,我們現在就立刻去找卡涅!」而已了。
「有趣?那祂想做融合實驗也是為了有趣嗎?是在融合些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有趣呀,我記得卡涅大人曾對我說過祂覺得這個世界的法則全由神明來掌控實在太無趣了,每個生命體都應該得到成為主角的機會才對。」阿聰似乎已經盡力地模仿卡涅的語氣,但聽上去仍十分滑稽,尤其是他才剛模仿完就不斷要緒空誇獎他聰明這點……
「呃,真不愧是阿聰,能記得這麼長的對話。」
雖然緒空仍多少會感到困擾,但鼓勵阿聰對於耐心至少有詠夏百倍之多的他而言還算易事,緒空接連用幾句誇獎把阿聰捧上天,隨後打鐵趁熱,接著問道:「所以卡涅實際上和其他四位神祇是敵對關係囉?」
見阿聰一臉不解,緒空耐心地解釋道:「五大雲海大地上就屬境界神雲海大地的神器資源最貧乏,而且境界神對於能用來創造魔獸與巨獸的人類靈魂興趣不大,由此可推測祂認為力量集中在神身上很無趣這點很可能是真的。」
「哼,而那雨神可一點都沒有想把力量讓出去的意思。」詠夏補充道。
「沒錯,所以我覺得如今的諸神也並非鐵板一塊,我們去找境界神打聽火神的下落並不一定會遭遇什麼危險。」
「吾輩不會騙人的,今早卡涅大人才在到處張羅各種裝飾品,也不曉得是有誰要來拜訪。」阿聰搓了搓下巴:「總之,卡涅大人是很歡迎訪客的!」
緒空若有所思。他雖然有八成的把握去拜訪境界神不會發生危險,但保險起見,他仍打算做幾手準備。
苦思良久,緒空總算趕在詠夏無聊到把他的手臂扭下來玩之前將目光投向阿聰。
「……咦,吾輩也要幫忙?」阿聰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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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星刻過後,來到充滿設計感的純白色圓頂形鏤空合金建築的阿聰,敲了敲鑲著幻金的木質大門,沒等應門就走了進去。
某種東西爆裂的聲響震撼他的耳膜,同時,五顏六色的彩帶與亮片漫天飛舞,絕大多數甚至都纏到阿聰的身上來了。
「緒空、詠夏,歡迎你們來到我的研究室!」
與之相對的是,手上拿滿拉炮、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帶粉金色光澤綠髮神明。
「呃,卡涅大人,吾輩是不是搞砸了?」阿聰一臉尷尬。
對此,穿著帶有白色蕾絲之淺綠色洋裝的卡涅只能勉強擠出僅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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