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裁決紙發出了白光,不一會兒白光褪去,只留了還微微燙手的純白字體,用充滿藝術感的字體寫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早些睡才能去做夢。
蕩饞看傻了,要知道這裁決紙本該只會依照普世價值來判斷某物的價格,怎可能給了這麼人性化的回覆?
天鵝這名字從來沒聽過,這又是什麼珍稀的生物,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我蕩饞吃不起的珍饌?這小妮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只是要與她睡個一晚,竟無法用裁決紙來粗估價值!
他腦內在短時間裡演出了無數小劇場,但當然沒法想通此世不存在的天鵝究竟是什麼生物,更別提其他的疑惑了。
詠夏嘲諷地笑了聲,那黑紙上寫了些什麼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驕傲地仰著頭:「就知道你這條肥蟲連我的一根頭髮也都買不起,別把你們那庸俗的價值觀套在高貴的我身上,那些破銅爛鐵可不配我的身份。」
「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蕩饞全身的贅肉都在顫抖,他就像激動的指揮家一樣舞動著雙手,狂放不羈的笑聲喊得周遭的人耳朵生疼,蕩饞甩著下巴的那數不清層數的肉,睜大雙眼說道:「可從來沒人敢對我罵得這麼狠,像妳這麼瘋的女人我至今也只遇過一個,可惜啊!這兩個最棒的女人我都得不到手!」
蕩饞這話本打算貼著詠夏的臉說,讓從嘴裡吐出的熱氣撫上她的臉,卻赫然發現自己本能地對這小女孩感到恐懼,只好在三步外隔空喊話,順道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就算暫且沒法用裁決紙來定價,蕩饞也不會因此而打退堂鼓。他很擅長讓物品掉價的技巧,而不管這對定價失敗的狀況有沒有效,為了能讓這囂張的女人露出乞求自己的表情,蕩饞沒有絲毫猶豫。
「只殺男人。」蕩饞瞥了眼詠夏抓著的少年,猥瑣地笑了起來。
俄頃間八名壯漢同步開始動作,迅疾、爆發蝶術在夜色裡爭相爆發,像是在比誰能有最絢爛的翅膀,各自拖曳著藍或紅的軌跡。
蕩饞最愛的不是女人,而是橫刀奪愛,以及破壞他人珍視的東西後欣賞他們的表情。
見對方動武,且來勢洶洶,詠夏也不打算守約了,就算要把眼前的所有人都碾成肉泥,她都打算要強行突圍。然而,正當她準備將辛苦收集來的血液用來施展蝶術時,拖著炫目軌跡朝這裡衝刺的八名大漢戛然而止,強硬地在原處停下後拍動翅膀往後一飛,懸在半空中緊盯著緒空。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緒空掏出了令牌,將其高舉,彷彿在逼退傾巢而出的妖魔鬼怪。
而他也做到了。在場正看向這兒的所有人都對無翅者手上竟拿著令牌感到詫異,就連嚴格遵從蕩饞命令的戰士們都不得不屈服,否則就會被安上叛國的罪名。
綿密的地瓜讓甜味綻放於舌尖、咀嚼玉米筍的聲響蓋過了緒空的呼吸聲、解膩的水果醋聞了讓人心曠神怡。直到前一刻都還徘徊於口中不願離去的油膩,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服務生的腳步聲再度入侵了無聲結界,準備端上新一道未知的料理,在金屬罩子掀開前,連詠夏都沒法預知裡頭究竟裝著一頓餐的完美結局,又或者是更可怕的味蕾炸彈。
回憶也和用餐時間一樣,來到了尾聲。
「境界神卡涅,請以祢的力量進行估價。」蕩饞收斂了笑容,一改先前那中氣十足的說話方式,用彷彿從無底深淵爬出來的惡靈那樣毫無情感的聲調唸出了詠言。
看了眼翻了頁的本子上頭那裁決紙上頭的白色文字,他難以置信地咒罵:「去你的,要一個無翅者下跪怎麼可能有這行情?」
但蕩饞畢竟有芷家系的威信在身,在這種時候退縮也未免太丟人現眼,雖然他很清楚這錢都能買下鬥技場的戰士了,但還是在裁決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讓契約成立。
詠夏本不以為意,正打算用公主抱把緒空一起帶出這是非之地,卻發現緒空竟然重到她抬不動!這可以一拳打垮城牆的女強人第一次踢到了鐵板,只好放棄不斷接近地面的緒空,任由他跪到了地上。
她不想緒空跪,可她更討厭連自己都一起摔倒,因此在判斷無法阻止緒空跪地時就乾脆地選擇放棄。
好在這契約只是讓緒空跪下,詠夏覺得他人變沉了只不過是因為契約的強制力罷了。實際上緒空跪地的速度異常緩滿,這無法用重力加速度解釋的墜地,一點也沒傷到他的膝蓋。
緒空也不怪詠夏,畢竟他對裁決紙的利用早已屢見不鮮,倒是開始慶幸她還沒跳起來,否則這下他就要在高空被丟包了。
無面者們一直都在看著,他們在屋頂,在兩條大路的交叉點,也在鬥技場最頂層的牆頂。
但他們對蕩饞的橫行霸道視若無睹,僅僅是不發一語地瞻望、遠眺、鳥瞰著,共通點是全都毫無作為。
「怪了,這裁決紙可從來沒失靈過,『境界神卡涅,請以祢的力量進行估價。』」
這回蕩饞對著其中一位拜伏於地的年邁貴族男性說出了詠言,只見他看了眼紙上的文字後滿意地哈哈大笑,他握緊了肥胖的拳頭,用另一手抓住了老男人那花白又稀疏的髮,讓他疼地順著力道的方向起身。
老男人穿著繡有紫色牽牛花的大衣,哀嚎聲像是卡了痰一樣有些斷斷續續,他老淚縱橫,痛苦地求饒卻沒法違抗裁決紙對他的定價。
「噗哈哈,這才對!牽牛花家這種擠畜牲奶來賣的貧窮家族,挨打一下吃撐了也就十五萬福賽特!」蕩饞黏稠的口水飛濺,噴上了老男人那爬滿皺紋,有如橘皮被風乾後的老臉。
話一說完蕩饞將緊握的拳頭往後一拉,被脂肪包裹的胸大肌與二頭肌同時發力,下一瞬間,「碰」的一聲巨響在詠夏體內的血液衝擊三尖瓣的同時響徹雲霄。老男人如枯骨的臉被蕩饞給使勁揍了一拳,整個人跌落於一公尺外的地面,滾了兩圈才停了下來。
清蒸魚的脊椎骨啪的一聲成了兩截,就這麽被不擅長控制力道的詠夏給折斷。
蒜頭經悶煮後失去了嗆辣,香味卻留了下來,甚至與辣椒和薑一同在口腔愈演愈烈。第一次吃辣椒的詠夏滿臉通紅,吐著舌頭連連哈氣,想喝點冰涼的飲料卻發現桌上只剩那喝沒幾口的「一夜致富」,氣在心裡卻不願被緒空知道自己連這麼點辣都受不了,想洗掉薑的味道卻只能眼巴巴地錯過了和服務生要杯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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