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螞蟻頭部似的盔甲轉向了緒空,茜仔細打量著靈活閃避的少年,雖然以這年紀來說基本功確實挺紮實,但從完全沒用上翅膀的戰鬥方式來看大概率是個無翅者,再怎麼會閃也比不上擁有翅靈的機動力,緒空的長處以砍殺無數鳳蝶種的茜來看一文不值。
「啟稟陛下,依屬下淺見這人沒有特別突出的能力,或許潛力不錯,但目前只是一介無名小卒。論敏捷不夠出色,而劍威也因為無法使用蝶術而羸弱不堪,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只有那劍速,然而就算劍再快,砍不穿甲也是白搭。」
羽嵐點了點頭,她自然是信任忠心耿耿的茜,確信了自己只是因為沒看過如此單純之人靈魂的色彩,才會因此心慌意亂。
看著閃避不及時就用臂盾擋下、迫不得已就使用長劍的強劍身格擋的緒空,以及一旁坐在蘑菇上頭觀戰的鎧族女性,她認定這少年肯定是個紈褲子弟,抱持著淺薄夢想就央求父母讓他來做點安全的冒險,否則為了一隻雄蟻弄得灰頭土臉做啥呢?這雄蟻早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放著不管也很快就會葬生於此地,這少年又何必摻和這場鬧劇?
雖然實際上貴族們不會讓自己的小孩獨自冒險,羽嵐假設的這種狀況並不成立,貴族的探險肯定會有大量的冒險者做護衛,將魔獸打得半死不活後才給他們體驗搶頭的樂趣,但沒點基本常識的羽嵐怎麼可能曉得這點?
當然,有時真相根本一點也不重要,緒空是否為貴族對現狀一點影響都沒有。
這時羽嵐聽見了茜倒抽了口涼氣,晃了神的她才再次把視線挪到了緒空的戰鬥上頭,卻訝異得只能硬是擠出了感到疑惑的聲音:「咦?」
雄蟻與白髮少年第一次正面交鋒,本該如螳臂當車而連同手臂一同被撞斷的長劍竟完好如初,而巨大的雄蟻則像標本一樣動彈不得,被迫停在原地。
長劍與雄蟻貧弱的大顎擦撞,火花四濺,金屬的碰撞聲鏗鏘有力。如風中殘燭的雄蟻有少年的將近十倍重,牠的動作卻被天壁劍給被迫嘎然而止,口器彷彿像被銀白的長劍給吸住一樣,定格了一瞬間。
雖然實際上只過了一星殞的時間,對震驚的雄蟻而言卻漫長得彷彿過了一整個季節那麼久,一人一蟻的武器才終於分開。
於更北方的希格斯特蟻穴完成婚飛的雄蟻,在抵達滿是蕈類的奈特吉蘇恩時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與漫天飛舞的蟻后交配時仍擁有的那透明的薄翅早已凋零,就連以笨拙的腳步與緒空奮戰都已經是用那拒絕死亡的本能在苦苦支撐。
如今油盡燈枯的牠自然無法抵擋大顎上那朝著反方向拉扯的龐大力道,十尺長的身軀甚至因被頭部所牽動而離地了一瞬,頸部難以負荷強勁的扭轉力道,像是被擰乾的毛巾被扭出螺旋的深刻紋路,肌肉被撕裂,發出了像是將布帛層層疊疊後一同撕破的響亮繃裂聲。
牠的左前腳終於被緒空給一刀兩斷、右半的大顎因承受不住衝擊而崩裂,但並沒有因此放棄求生。雄蟻黃綠色的體液從被撕裂的口器中流出,但牠不畏疼痛,將頭部硬是轉了回來,打算以滿口鮮血的狀態咬穿一身輕裝的緒空。
然而,雄蟻那有勇無謀的舉動,只不過是重蹈覆徹而已。牠的蠻力終究和動不了天壁劍,如豆腐撞上了牆,在清脆的碰撞聲之後碎裂的大顎這回被彈向了另一邊,雄蟻的頸子再次扭曲而發出悲鳴。
「不可能⋯⋯方才的那招竟不是巧合?」
聽著茜的驚呼,羽嵐確信了自己眼前所見為現實。
日丹之威燒灼天地,驚人的高熱將黑色的大手於頃刻間昇華,她被迫承認少年和自己確實截然不同,明明自己彷彿隨時都會被拖進無底深淵,眼前的少年卻融化了黑夜,讓她眼前的世界重見光明。
自那天起縈繞在耳邊的呢喃聲,在不知不覺間已然煙消雲散。
遍體鱗傷的雄蟻那奮不顧身的攻勢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清脆的聲響像是不停敲打大鐘一樣,接二連三地響徹雲霄。面目全非的雄蟻發狂似地想咬緒空哪怕是一口,然而後者卻總是稍稍挪動一點站位,就再次以天壁劍將使盡全力的雄蟻給彈飛,讓牠的頸部不斷扭曲成麻花捲似的狀態。
觥籌盛不了永遠,而鐘聲終會停歇。從開始到結束總計只比鳳蝶王國的晚鐘還多了兩聲,浴血奮戰的雄蟻就再也承受不了怪力,被扭斷了頭。
就像是把黃綠色體液作為推進力向遠處噴射的螞蟻頭,飛得又高又遠,說不定還真能砸到王國的牆上。
緒空不曾和堅固的外骨骼硬幹,真只靠防禦就將巨蟻的頭給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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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金色蕈類的陰影裡的羽嵐,難受地蹲在地上,而一旁的茜則驚慌失措地安撫著她,卻不見其狀況好轉。
「茜。妳能在不殺死他的前提下,讓他再也無法發光發熱嗎?」
「只要陛下您一聲令下,屬下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羽嵐同時深愛卻又厭惡著那就算掩住耳朵都會聽見的呢喃,突然間聽不見家人們吵雜的聲音,喜悅伴隨著解脫感浮現,然而歡愉卻只維持了一瞬間,下一刻她又被不安的情緒給淹沒。
「幫我捻熄他,茜。」她笑得扭曲。
我才不需要光,和他們永遠在一起才是我的願望,我的誓約。
你此刻還能綻放光芒,只不過是因爲從沒陷入完全的黑暗,真正的絕望。
那我就把你給染為黑色吧,然後告訴你,我們才沒什麼不同。
腦袋早已失常的羽嵐,並沒有發覺自己其實憧憬著眼前的光輝。她的心靈早已被過去的誓言給束縛,不斷被拖往光無法滲透的深淵。
「謹遵吩咐。」
而願為她兩肋插刀的蟻族們,早已習慣蟻穴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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