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起騷亂,裝備鏗鏘作響,急而亂的腳步聲如傾盆大雨,讓不見天日的蟻巢內的地面不停震動。
要不是他們訓練有素,當發現這恐怖的傳染源就在自己身邊,肯定就會不管這兒的空間有多狹小,展翅高飛,然後和身旁的夥伴們撞得一塌糊塗。
「這大概是真菌那類的玩意。」憧理暗道。
拉近距離太過危險,以遠距攻擊來考量,實在不覺得幻覺蝶術能對失去理智的存在起作用。
那就只有創造蝶術能行了。
她雙手握緊金色長劍「無二心」的柄,創造出熊熊烈火纏繞於劍身,右腳向前跨出,如錨般穩穩地定住身體。扭轉上半身,向著被真菌給覆蓋全身,宛如裹了布的屍體般的數位凌空士,隔著十來尺的距離揮出了斬擊。
憧理那寬大的金色蝶翼先是迸發出了彩色的鱗粉,在揮劍時撲動了幾下,又竄出了青色的火花──迅疾蝶術發動了。
迅疾,用來形容這蝶術有些過淺了。實際上迅疾蝶術並不僅只能加速,當能將其精通,甚至能控制一切物體的速度,無論加速減速,或是讓任何東西停下、倒退都是可行的。
只見烈焰順著斬擊的方向射出,如箭矢,卻快上了數倍,憧理招剛放完那幾個被真菌覆蓋的凌空士就已然點著了。
說被點燃還含蓄了些,場面簡直像燒了幾個油桶,焦臭味與濃煙在幾星殞內就竄上了鼻腔。被刺鼻的氣味給逼退,憧理確認那幾人的肉體被融化後便轉身離去。
她瞧見了握著自製炸彈的一種──烈火彈,本打算前來助陣,還沒把烈火彈丟出手就發現事態已然消弭的緒空。這場面似乎讓緒空有些尷尬,只好衝著她一哂。
憧理想多瞧他幾眼,這點奢求以目前的情勢來看自然是不允許的,她在急行中經過緒空身邊,淡淡地說了句:「我現在能保護好自己了。」
徒留讀不懂這話的緒空,呆滯地看著那被銀白鎧甲包覆的背影,左思右想,卻始終搞不懂這位金髮無面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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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著凹凸不平的石壁,詠夏對姍姍來遲的緒空說道:「緒空,你是不是沒法呼喚你那翅靈?」
「嗯,我認為此行有些過於危險,即使要背負王國的責難,也應選擇撤退。」
「正確的選擇,卻有些太遲了。」詠夏輕嘆。
兩人這會兒開始移動腳步,試圖跟上快步前行的隊伍。
緒空掂量著臨行前自己的摯友紫靛說出的請求,有些猶豫地說道:「雖然紫靛那傢伙,很在意我與人形蟻一戰時看見的少女,且我們實在需要這筆錢來償還赫緋大人對我們的恩惠,才能安心地離開自生隊各奔東西,但現在仍應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沒了命,談什麼都是枉然。」
「那我就告訴你吧。」朱唇輕啟,換來了緒空視覺與聽覺上的注意。
雖然詠夏很早就有些猜想,然而有些反常的,她猶豫了不少時日,直到一切證據確鑿後才下定決心提起。
在與緒空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沒有過往記憶的她可以說是從無到有,無時無刻都在成長著、改變著。
她平靜地宣告:「你那翅靈肯定在圖謀些什麼。她並非刻意不回應你的呼喚,而是根本沒待在你的身邊。」
「⋯⋯星痕身上確實有太多謎團,難以解釋的地方數不清,讓人不懷疑也難。」緒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麼此刻她在哪兒呢?」
「虧你還自以為會用空間蝶術,都不曉得從未知的座標傳送回特定地點有多難嗎?」詠夏有些傻眼,多罵了幾句緒空過於依賴星痕這件事後指著他的鼻子:「你還真以為光靠寶石裡儲存的靈力,隨便的人都能順利使用空間蝶術呀?」
緒空也意會過來了:「難道協助無面者們撤退的就是星痕,但為什麼?」
「誰知道,為何不去問問她本人呢?」詠夏翻了個白眼,也不知在顧忌些什麼,沒把自己的推測給說出口。
「什麼什麼,緒在叫我嗎?」
憑空出現於緒空身後,飄在半空中將他的後腦勺給壓在胸脯上的星痕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明明相當悅耳,卻聽得緒空背脊發涼。
平時那慵懶而平穩的語調去哪兒了?
他深呼吸了幾回,試圖緩下逐漸加速的心搏,盡量以平穩的語氣說道:「星痕妳可終於出來了,我想請你把自生隊的成員移出蟻巢之外,這裡有些過於危險了。」
緒空感受著她冰涼的手掛在自己的頸子上頭,滑溜溜的,像盪鞦韆那樣從背後繞到了自己身前。
星痕嫣然一笑,緒空從沒想過她的面部表情如此豐富,簡直就像自己過去認識的她全然是偽裝一般。這笑容美得足以讓人忘卻三大欲求,卻像摻了毒的湯藥,一卸下了防備就會狠狠在你的體內作怪。
她的笑隱隱露出其中潛藏的惡質,金色的眸子乜斜,玩味地享受著緒空驚訝的樣態:「才──不要。」
劍光一閃,要不是星痕閃得快,也許那貌美的臉蛋如今已被唯一星給割落了地。
「緒,好狠的心呀。」星痕依舊面帶笑容:「上回你讓自己的父親斬傷了我,這回要親自把你的翅靈給毀掉嗎?」
聽她這麼一說,緒空感受到自己幾乎失去知覺的右手略微地疼了起來,然而更痛的,是他因此失去守護霞姊的力量而感受到的自責。
「總之,我命令妳把我們都給帶出去。」
「放心,緒是不會死的,我保證會讓你與霞婉柔重逢。」
「不是這個問題!」緒空怒吼道,因發育而逐漸變得粗糙的聲音破了音。
這真不是問題的癥結點,但為何我聽了星痕的保證,會偷偷在心裡鬆了口氣呢?
還沒來得及讓緒空理清紛亂的思緒,他便聽見了再度走遠的隊伍前頭傳來的喧鬧聲。
緒空向著一旁的詠夏使了個眼色,後者便以發燙的雙手牽起了他,將翻了個跟斗、呈現倒立姿態的緒空穩穩停在自己的手心上頭。
「去!」詠夏大喝一聲,向前一個箭步,將雙手的蠻力施加於緒空身上,讓他宛如投石機填充的石頭那般,飛快地往隊伍最前頭猛衝。
景色飛速變化,緒空在時而寬敞時而狹窄的通道筆直前進,從他眼裡看來,就像在無法迴避的情況下,岩壁往自己的臉上砸來一般,繼恐怖又刺激。
過了幾個呼吸,他終於追上了隊伍最前頭。只見上頭佈滿黏答答的球狀物之藤蔓捲走了數人,他們有的緊抓地面;有的則試圖展翅掙脫,卻都徒勞無功,不是肌膚被磨爛並以血肉在地上繪製石板畫,就是飛沒多遠就被砸回地上,摔得頭破血流。
自生隊這回也在劫難逃,被捉住的艷影將鎧化的雙臂插入土地,壁壘分明的二頭肌與發達的背肌鼓脹,卻無法抵擋那幾乎要把她的手臂給折斷的巨力。
在肌肉被扯斷的劇痛中,勇猛如艷影也不由得發出了怒吼。
環伺四周,各種體型的工蟻與獵蟻包圍了王國軍,把退路全給阻斷,水泄不通。
看來得在這兒決一死戰了。顯而易見的劣勢讓緒空憂心忡忡,卻只能依照輕重緩急,先行去解救艷影。
他拔出唯一星,利用在急速下擁有的動能揮出威力可觀的一擊,順利地斬下了捆住艷影左臂的藤蔓。
出乎意料的,即使是用最高階的神器來斬這藤蔓,緒空也感受到了驚人的阻力,簡直就像一拳打進年糕裡一樣,難以將韌性十足的藤蔓給斬斷。
除去了一條,然而還有另一條藤蔓纏繞在艷影的小腿上,而她也再也堅持不住拉扯的力道,逐漸被從地面破土而出的黏性藤蔓給拉入深處。
其他相同處境的人們也面臨了類似的狀況,只差在他們有些已經被拖入了蟻巢的更底層,毫無掙脫的可能性。
遠在另一頭的磊碩也騰不出手來幫忙,畢竟他身上纏繞了整整三條藤蔓,必須要在行動受限的狀況下自行處理掉那些藤蔓。光是他已然成功自救,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還要他趕過來簡直是奢求。
麝棄與宴清則是在磊碩的附近抵擋不斷湊近的巨蟻們,讓磊碩行動受限時不至於被攻擊。總之現在眾人皆無暇幫助艷影,而試著斬了幾劍的緒空也來不及在比腰圍還粗的藤蔓縮回地底前將其斬斷,很快便只能眼睜睜看著艷影的腿沒入岩石裡。
「可惡!」汗流浹背的艷影仰天長嘯,心一橫,以有著長劍外型的鋒利手臂朝自己的膝關節斬去。
噗滋。像過多的果醬從被捶爛的夾心吐司噴濺而出的噁心音效,讓緒空表情都皺起來了──要知道,他也是體驗過被斬斷手臂的人。
尖叫聲不絕於耳,有不少是來自被拖入地底的那些人;也有極少部分是像艷影那般斬斷自己手腳的。然而,絕大多數都是砍了卻沒能斬斷,在劇痛與悔恨中被拖入死地的狀況。
雖然對於涕淚橫流的艷影有些於心不忍,但緒空也知道現在除了幫她止血、療傷以外都於事無補,砍了就是砍了,基本上除了蝙蝠種擁有能修復斷肢的自癒能力,不管哪個種族被斬斷腿都是長不回來的。
邊戒備周遭,確認沒有巨蟻或藤蔓接近,緒空取下自己的皮帶,捆緊艷影的腿,讓她維持平躺,同時將患部撐高。
緒空扔了顆金丹進她的嘴裡,便從背包裡取出用消毒後的金狗毛蕨加工而成的布塊,壓緊在傷口上頭阻止出血。
然而,事態卻遠比他想像中還糟。
霎時,一道緋紅的人影閃過,不顧能順手將行動路徑上門戶洞開的戰士們抹殺的機會,只求以最快的速度接近緒空。
幻影飛鞋燙得像要著火一般,然而身穿緋紅鎧甲的茜全然不在乎,她在移動到滿臉寫滿驚駭並轉過頭來的緒空身旁後,全力向下揮動戰斧「血色微笑」,沈重的斧頭發揮了遠比巨錘還更強勁的威力,將緒空與艷影兩人身上的地面擊碎,陷入了失重的狀態。
其他被捲入的人們連忙催動翅靈,逃離墜落的命運。也絕非沒有打算對兩人伸出援手的存在,然而當他們看見一名壯碩的無面者還未足夠接近便被茜給一斧斬傷,便完全打消了念頭。
「黃震,別過來!」緒空對那位打算救助自己的無面者大喊道。
然而,黃震只是深吸了口氣,不顧在頸子上的禁言符文燒得肉疼,一鼓作氣甩開了無法在半空中移動的茜,應是用後背承受了茜的飛斧淺淺地割裂皮肉。
終於,他成功將緒空和艷影一同抱進懷裡。是的,黃震又一次地接住了緒空,就像在重演雨猴一戰的情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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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抱歉,結果還是趕不及昨天更新orz
最近終於閒下來了,雖然寫《重蝶的幸蝠》時總覺得寸步難行,一章都得想老半天,但近期一週我會盡量兩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