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雙手投降的緒空躺在詠夏的旁邊,望著天,觀著月,然後看著她把最後一個花草燒給吞下肚。
「我可不是你的眷屬。」緒空也放棄跟這野丫頭宣導別亂殺人、濫用暴力之類的正論了,只是反駁著這個一直困擾著他的稱呼。
「呵,當我的眷屬有什麼不好嗎?只要聽我的,既不需因為生活中不可勝數的選擇而苦惱,也不用為了區區殺了一隻猴子手就抖成這樣。」
緒空很想大罵「妳又懂了些什麼!」但他卻想起了將斷裂的劍刃刺入父親體內的那時,霞姊以溫熱的手掌包覆著他的手說出的話語,因而泫然欲泣。
「我⋯⋯不想再推卸責任給任何人了。」
「明明緒空是個很不中用,光是遇上這點小事就快哭出來的男孩子?」
「現在或許是這樣沒錯,但不管是心靈上或者實力上我都會變得更強,因為我有必須要找到的人。」緒空朝著星空伸出手,噙著淚的雙眼裡堅定的意志如鷹般準備展翅高飛,他的手就像是想把由群星編織的銀白絲帶給拉入凡間,緊緊地抓握。
「嘿?用這麼可愛的哭臉說著大話,這可讓我更想欺負你了。」仍然坐著的詠夏轉頭看向緒空,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然而緒空正陷入沈思,對詠夏的挑逗渾然不覺,看見閉目認真思索要事的他,她的笑容成了無奈的表情,聳了聳肩後頭又轉了回去。
沈默降臨了數十星殞之長,首先將其打破的自然是緒空。
「吶,詠夏。」
「幹嘛?下次有話直說就好,我很討厭優柔寡斷的人。」
「如果說我只是為了賺錢,還有不想賠上自己攢了兩年的錢,就殺了人⋯⋯」
「真傻,難道在你看來,猴子也是人?」
也沒看向緒空,詠夏只是開懷大笑,笑得響亮,把血色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還笑出了淚水。
「是,涅提比不僅僅是個人,還是佐羅陀部落的偉大戰士。」
「你活得真累,緒空。」
對詠夏來說,生活本來就是不斷地掠奪,有什麼好計較那些零碎的小事呢?何況大多數的生物在她的眼中都稱不上是人。
「或許吧,但我就是這樣的人,此刻的心中仍無可避免地嘲笑自己的膚淺。」
「但你才不是只為了錢。用巫術假扮成蝴蝶種的猴子入侵了你的國家,還攜帶了爆裂物準備大幹一場,你阻止牠本來就天經地義,鑽牛角尖幹啥呢?」
緒空一怔,有些事太過於理所當然,反而當局者迷,沒能看清。
「緒空,你反倒要為自己感到驕傲,雖然你還是被錢這種世俗規則給束縛,但至少你這次沒有在高牆前逃避,不愧是我的眷屬!」詠夏像是把緒空應有的那份驕傲給搶了過來一樣,挺起了那不怎麼平坦的胸膛。
「但我不像妳那般強大,沒辦法對矗立在面前的牆壁視若無睹。」
「但你不是克服了恐懼,施展了那招把刀彈飛的特技嗎?想打碎高牆,要先不畏懼受傷,至少你已經做到了這一步。」
緒空想起了在詠夏打垮北大門後,被斷裂的骨頭刺穿而血肉模糊的右臂,理解到了她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你不是要變強嗎?那跟著我就更沒錯啦!比起這些蝴蝶們用錢這種外物來衡量人事物的價值,不覺得我的拳頭比較可靠嗎?」揮著拳頭的她給了緒空一個豪爽的笑容,潔白的犬齒一覽無遺。
「是是是,所以下次請別再用您的手打我的臉了。」緒空臉雖然消腫了,但依舊出言諷刺。
「話說,方才離了一段距離,還能勉為其難地忍受,現在我真覺得你好臭啊!」
「⋯⋯」你倒是聽人說話啊,緒空有些頭痛地想著。
詠夏的手肘抵著攜膝蓋,小手撐著她白皙的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緒空,把衣服脫掉。」
「我才不要。」嘴上說著不要,緒空的身體卻很聽話,像是被操控一樣自己動了起來。
緒空站起了身,捏起麻衣的衣角,雖然因為右手很不靈活所以多費了點時間,但總歸是把那沾滿爛泥的臭衣服給丟開了。
那身子比起黃震和磊碩那種巨漢自然是略顯單薄,但畢竟還是經過長年鍛鍊,肌肉的線條很是顯眼,六塊腹肌彼此間也有著深谷般的分界。而詠夏則像是早知道緒空深藏不露那樣,看也不看一眼。
「現在想像你身子乾淨得像剛洗完澡一樣,身體用添了薰衣草精油的肥皂仔細清洗過,而頭髮⋯⋯就用鬱金香味兒的洗髮乳吧。」不顧面露驚恐的緒空,詠夏食指抵著下唇,稍稍思考後繼續說道。
「不,先稍等一下,為什麼我的身體會自己動了起來?」對於連褲子都開始脫的自己,緒空感到恐懼。
「眷屬聽上位者的命令,如此簡單的道理罷了。」詠夏對他的反應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別浪費我的時間,快點想像自己洗完澡的樣子。」
緒空也學聰明了,不再反抗詠夏這個小暴君,他照著想像後應了個聲,隨即裸露的身子就被華麗的衣裳給包覆。合身的藏青色襯衫,與淺灰色的馬甲,配上黑色的長褲與皮靴,一改弱小冒險者的印象,搖身一變成為了文質彬彬的年少貴族。
創造蝶術,恐怖如斯。這下緒空也知道詠夏這一身奇裝異服是從哪兒來的了,難怪他總覺得逛遍了舞蝶界都沒看過這種打扮,原來全都是用蝶術變出來的。
「抱我。」
詠夏也不等緒空回應,便跳進了他的懷裡,站著的後者乖巧地撐住了詠夏小而翹的臀,另一隻手像衣架似的掛著她的雙腿。這蝙蝠種也不是單純要來討抱的,她左手攬住緒空的頸子,右手抓著他的胳膊,耳朵貼著緒空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
「哈⋯⋯終於能不被這城裡臭不可當的氣味打擾了。」詠夏如同黏人的小狗,從緒空的胸膛一路聞上了鎖骨,又伸出了舌頭舔了舔他的頸子。
緒空感覺自己就像抱著一個對自己又嗅又舔的暖爐,詠夏的體溫一點也不受涼季的晚風影響,每當溫熱的舌頭像梳子一樣理著他脖子上的汗毛,就有如一道道電流通過他的肉體,酥酥麻麻的,很羞恥卻又讓人心癢難耐。
但反正他也沒有選擇權,這身體不曉得被下了什麼咒,一點也不聽緒空的號令,他只能乖乖地撐著詠夏輕盈的身子,如刀俎魚肉般任她宰割。
「還說你不是我的眷屬,你身上的印記分明是心甘情願被我刻上的。」詠夏熾熱的吐息吹進了緒空的耳道,稚嫩的聲音像盛開於無底深淵的彼岸花,極具魅惑力卻有著毒性。
這下緒空也沒法不認為自己中了某種巫術或強力的支配蝶術,但他真的沒印象自己曾見過性格如此強烈的小蘿莉──還是個實際年齡很可能比自己還大的蝙蝠種!
詠夏也不繼續囉唆,銳利的犬齒劃開了緒空的肩膀,鮮血如潺潺流水般湧出,她迅速的舌以追風逐電的勢頭不斷進出口腔,以舌尖舔舐著被劃破的傷口,黏稠的血順著舌頭兩側的淺溝被送進詠夏狹窄的喉,伴隨咕嚕咕嚕的吞咽聲進入了胃袋裡頭。
似乎是被口水裡的某種成分給麻痺,緒空一點痛覺也感覺不到。他無可避免地嗅著詠夏金髮裡的氣味,這才發現先前的花草氣味並非她真正的體香,詠夏散發出的味道有著層次,初聞如柑橘,隨之而來的則是朱槿的高聲鳴唱與茉莉恰到好處的和聲,最後則讓人有種躺在金輪之光灑落的魯特草原,溫暖而令人依依不捨,想永遠睡在這暖活的草地上之感。
也許是因為貧血,緒空有些暈眩,差點跪倒在屋頂的瓦片上。詠夏趁勢跳出了他的懷裡,短靴穩穩踩於屋脊,嬌小玲瓏的身體穩穩托住緒空,隨手變出了黑色的樸素手帕,將他肩膀上混著血與唾液的黏稠液體給擦拭乾淨。
沒了吸血蝙蝠種唾液的阻礙,緒空異於常人的再生能力順利地重新運作,不一會兒傷口便完好如初,連點紅腫都瞧不見。
詠夏貼著緒空的左耳,輕聲地說道:「這下懂了吧,只有我才能傷害你。下次你損了自己只為去幫了誰,我一定會去把那人的皮給扒了,聽到沒?」
緒空感覺自己背上的大面積傷口,以及內心裡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小破洞,都一併癒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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