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夏,婉柔姊做了什麼才讓妳這麼生氣?」對把臉埋進雙腿來躲避他視線的詠夏,緒空柔聲問道。
他對於詠夏的個性可再清楚不過。對於詠夏,可永遠別想著來硬的,否則事情談不攏就算了,還可能會被踢一腳。
「哼,緒空你這不講義氣的臭蟲,見色忘主人,我⋯⋯不跟你說話了!」
「不是啊,詠夏妳仔細想想,她可是我姊姊啊,妳一上去就是掄起斧頭砍,我不護著她怎麼行?」他很無奈地說道,兩邊他都認識,幫誰都不是。
「呵,她哪還需要你保護?沒看到受傷的是我嗎!」她維持著埋住臉的姿勢,把傷痕仍未癒合的左手朝緒空伸了過去。
緒空這回也顧不上吐槽詠夏才剛立誓「不和自己說話」就馬上破戒,在震驚中的他只見那白皙的小手殘留著大量血跡,骨骼因承受龐大力道而扭曲、肌膚因被碎裂的骨頭劃破而開了無數口子,直到此刻都還留有觸目驚心的痕跡。
看了詠夏的傷勢後緒空倒抽了口氣,他先前一心一意想阻止詠夏傷害姊姊,還真的沒注意到她受了如此嚴重的傷。
「妳的傷⋯⋯」
「復原的速度很慢,對吧?」詠夏自嘲道:「我本以為自己是因為剛甦醒的緣故才會暫時喪失大半能力,結果直到剛才我才發現,我很可能連血之根源都被人動過手腳了。」
「詠夏,別說笑了。若血之根源真被動過手腳,怎麼可能妳還能活著?」緒空不願理解她想傳達的內容,嘴上卻不聽使喚地替自己提出疑問:「而且⋯⋯這和婉柔姊又有什麼關聯呢?」
「我哪知道那女人怎麼弄到我的血!」情緒激昂的詠夏對著他大吼,平時的自信與從容早已不見蹤影。
她閃躲著緒空的目光,想裝作雲淡風輕,顫抖的語調卻暴露了她內心的動搖:「事實就是,我體內的鮮血正畏懼著那女人,大概是她不曉得用了什麼手段取走了我一部分的根源。」
緒空絞盡腦汁地回想能幫姊姊開脫的證據,但與霞婉柔分別已逾兩年的他自然是想不到什麼線索,只能艱難地提出一些疑點:「在我們初遇時,妳的恢復能力可不是這樣的。」
「那是靠掠奪來的血才有這樣的效果,單憑我自己的血,效率奇差無比。」
「所以,如果我給妳血,就能讓妳恢復一點元氣?」
「這是自然⋯⋯而且或許是因為你和我有連結,效果特別⋯⋯你在做些什麼!」詠夏驚叫道,總是處變不驚的她竟有些花容失色。
只見緒空不帶猶豫,取出小刀便往右手前臂劃去,隨後便將鮮血直流的傷口湊到了詠夏的嘴前。
「喝吧。」他態度堅決地說道:「放心,等會兒我會去問婉柔姊,她不曾對我說謊。」
看著他不容質疑的認真表情,詠夏有些動容,沒想到只過了不到一季的時間,歷經萬難的緒空已然逐漸洗去稚嫩與懦弱,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男子漢。
因此她也沒不識趣地吐槽若緒空認為對方從來沒欺騙過他,又怎能知道這並非是因為對方隱藏得很好呢?
面對緒空的主動獻血,她有些把持不住。老實說,那晚品嚐到的緒空血液,可比任何一道料理都讓她驚艷,其久久在口腔徘徊不去的香氣甚至足以令她為之瘋狂。要不是她死要面子,總隱忍著欲望,兩人又分離了好些時日,否則她早開口要血了。
眼看上等的佳餚不斷滴落於洞窟的地面,她也不再客氣,雙唇貼了上去便以舌頭高速舔弄傷痕,將不停滲出的鮮血給捲入口腔,經由咽喉吞入胃中。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她腦袋發暈,本能正催促著她趕緊將緒空給吃乾抹淨,恨不得現在就將伸到自己身前的那條手臂給吸乾。然而,理智卻讓她即時煞停,連忙收回正要刺入緒空肌膚的獠牙,不再接觸他的傷口,舔了舔一旁仍未乾涸的血液便就此罷手。
儘管傷得再怎麼深,只要仍活著,傷口終將癒合;儘管再怎麼依依不捨,即使山盟海誓,終有分離之時。放開緒空手臂任他離去的詠夏,只能目送著他走向霞婉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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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還真敢在姊姊我面前曬恩愛呀,小空也真是長大了呢。」霞婉柔俏皮地對著逐漸走近的緒空說道。
別看她的名字與外貌皆看似溫婉又惹人憐愛,實際上霞婉柔⋯⋯不,整個蝙蝠種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存在,人型與非人型的區別或許只在能不能講道理而已。
不顧姊姊那比起重逢時冷了幾分的眼神,緒空張開雙臂便將她柔軟的身體攬入懷裡,讓她彷彿被一層灰覆蓋的冷淡眼神,如光下的鑽石般光芒湧動,陰鬱的心情撥雲見日,如雨後長虹般美麗。
霞婉柔很想使勁回抱緊緊擁著自己的緒空,卻也知道他們已無法回到從前,和仍未做出選擇的緒空在一起,兩人皆無法得到幸福。
但她已經忍了兩年了,明知不可為,卻仍少見地敗給了欲望。她輕輕地將柔荑般白嫩的手覆在緒空的腰際,並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嗅著他那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味兒。
懷念之情如願以償地被滿足,幸福感讓大腦為之顫抖,像過去一般默默守望已然滿足不了她的渴,她想奪回緒空、佔有緒空,輕撫他輕吻他侵犯他。
對姊姊心中如雨後春筍般生長茂盛的邪念渾然不知,緒空全心全意地感受著時隔兩年的擁抱,沈醉於淡淡的鬱金香味兒之髮香,對於霞姊至今仍用著自己鍾愛的洗髮水感到心頭一暖。
此刻仍縮在角落啃著肉乾洩憤的詠夏,看著這幕心態都要崩了,收了個沒用的眷屬,說要幫自己問清楚那魔女究竟動了什麼手腳,結果竟屁顛屁顛地在那兒撒嬌,根本沒心要幫自己討回公道!
她只能瘋狂地咬下一片又一片的煙燻肉乾,靠撕碎它們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並用怨懟的眼神死命盯著「天敵」,幻想著將其大卸八塊,血肉四濺、肚破腸流的樣子。
詠夏這濃烈的殺意自然被霞婉柔看在眼裡,卻被後者一笑置之,絲毫不放在心上,還用瞧不起似的眼神嘲弄了詠夏一番,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婉柔姊,妳肯定都沒好好吃飯,瘦了這麼多,我很是心疼。」緒空對著懷裡那比起兩年前更加骨感的姊姊,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她伺候得比女王的生活還舒適,餵食回當初那肥瘦適中的美人!
「呵,姊姊也很懷念小空你的好手藝呦。」霞婉柔任緒空抱了近一星色的時間,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以纖纖素手將他給推離自己:「可小空你還未完成我們的約定,現在還不是沈浸於溫柔鄉的時候。」
「霞姊,我⋯⋯」
「要稱呼姊姊為婉柔姊,說好了對吧?」霞婉柔本想狠下心來用冰冷的態度喝斥緒空,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只好輕嘆了口氣,用右手摸著他的臉說道。
明明在此之前在腦內排演了無數次,實際看到他泫然欲泣的臉,態度又因於心不忍而軟了下來。
小空就是我的一切,除了疼他我還能怎麼辦呢?霞婉柔在心底偷偷嘆了口氣,忍著撕心裂肺的難受,再度暗自下定了決心。
為了達到目的,即便再怎麼痛苦,她都必須偽裝自己。
「婉柔姊,我有照著妳的期望變強,已經達到『出神』的階段了。」雖說這兩年間身材迅速抽高,此刻仍矮了霞姊半顆頭的緒空,還是和當年一樣愛撒嬌。見姊姊用右手把自己推離身體,便索性順著那摸著自己臉頰的手指往上探索,最終抱起她的整條右臂蹭了起來。
「喔?這確實是很驚人的進展。」
「星痕,出來讓婉柔姊看看。」緒空對著腰際的唯一星低聲說道。
等了幾星殞,星痕雖然不肯露面,卻能聞其聲,她不滿地說道:「人家才不出去,緒空平時都只會欺負我,就只有要使喚我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嘿欸,小空你的翅靈還真有趣,果然翅靈會反應擁有者的內心這假說千真萬確,這小傢伙就和她的主人一樣愛撒嬌。」霞婉柔在說這話時,還邊用沒被緒空抓著的左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他本想大聲反駁「我沒有」,仔細想想才發現自己正緊抱姊姊的手撒嬌,便在心中斥責自己怎麼能懷疑霞姊的金玉良言,笑呵呵地說道:「嘿嘿,姊姊喜歡就好。」
當霞婉柔驗收了緒空截至目前的成果後,卻沒表現出他預期中能看見的滿意表情,反倒比之前的態度冷了幾分,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空呀,你這劍乃至翅靈確實都為無與倫比之物⋯⋯」
緒空雖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但聽見霞姊對自己的稱讚,還是不由自主地笑顏逐開:「婉柔姊,接下來由我來保護妳,妳可以安心休息了!我們趕緊回地面上的自生院,讓我來給妳介紹一下環境和同伴們。」
「小空,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敢打斷姊姊我說話?」方才那水汪汪的大眼不知跑去了哪兒,霞婉柔此刻的那雙桃花眼不帶光芒,其中蘊含的冷冽情緒如刀般剜了緒空胸口的一塊肉。
她無情地扒離黏附在自己身上的緒空,冷冷地宣告結論:「雖然武器鋒利無比,但小空你本人可完全不及格呀。若你仍毫無揮劍的決心,即使坐擁神器與秘劍,又被神明所垂青,都毫無價值。」
而正面緒空別說是沒有反駁,甚至內心連一絲怒意都沒有。對他來說,霞姊永遠是正確的代名詞,她所說的話不容質疑,哪怕是一句玩笑話也肯定有其意義在。
「連反駁都做不到嗎?」霞婉柔的失望溢於言表,緩緩說道:「別說保護我了,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啊,小空。」
語畢,她竟轉身就打算離去。
緒空這回急了,雖說對他而言霞姊的話語千真萬確,但他可不希望她再度消失於自己的生活中。
「霞姊,我⋯⋯」
「就給你一次機會。」她微微轉身,純白的裙擺隨風飄蕩:「用你的全力斬向我。」
「我怎麼可能做得到!」緒空對這要求欲哭無淚,只得搖頭對霞婉柔大喊。
「那就再見了。」她回以緒空一個看待垃圾的眼神,撥弄了銀白的長髮,便轉身離去。
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霞姊或許會永遠消失在我的面前。
即使還能再次相遇,那又要讓我等上多少年呢?
緒空握住了唯一星的劍柄,用盡全力掙脫內心那如將千巖萬壑壓於自己身上的強烈感拒感,強迫自己揮出了一劍──粗糙無比,根本稱不上劍術的野蠻一劍。
「唉。」
他彷彿聽見了霞姊的嘆息聲。
隨後,他看見薙魔劍與唯一星碰撞,本該佔據優勢的自己卻有如以卵擊石般被迅速擊潰,隨即便感受到一股巨力帶動手中的唯一星,以排山倒海之勢要將其彈飛。
他試著緊握住劍柄,就像此刻想挽留霞姊般拚命。
然而,一切都徒勞無功,等他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頹然跪於地。本想去尋找不知處於何處的唯一星,竟發現左手毫無知覺,只能從地上那灘不斷擴大的鮮血判斷自己的手臂已被擰斷,如今呈現藕斷絲連的狀況。
他努力地以模糊的視線尋找著霞婉柔的身影,當發現她一直在身前注視著自己時,便笑著鬆了口氣。
「沒傷了我的決心,又怎能誇口說自己有辦法保護我。」
拜託⋯⋯不要對我失望。懷抱著恐懼的緒空努力看清姊姊此刻的表情,當她那悲傷的面容映入眼簾,緒空只覺心如刀割,恨不得她是對自己失望;恨不得此刻只有自己受傷。
他的身體乃至心靈都能心甘情願接受懲罰,卻無法以此為籌碼換得她的微笑。
緒空感受到自身後快速接近的氣息,知道是詠夏正趕了過來,也很清楚當自己的主人大人趕來之時,就是與姊姊分別之時。
「婉柔姊,是妳奪走了詠夏的記憶和血之根源的嗎?」
「被我如此逼迫,你現在還願意相信我嗎?」霞婉柔自嘲道。
「當然。」緒空毫無遲疑地直視她的雙眼,此刻他無論是眼神或語氣皆蘊含強烈的意志,堅定道:「只有這點,我不曾改變過。」
剎那,緒空看見了她的眼中湧動的光芒,如虹、如星河,其絢麗連日丹都要為之失色。
遲了一瞬她才出聲:「姊姊我可沒拿屬於那傢伙的東西,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語畢,緒空便再也無法以視線追尋離去的她,昏昏睡去,再次丟了最想念的人的一切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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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抱歉,這章寫了太久,只能剛好壓線在換日的瞬間發出去,肯定還算是廣義的星期二吧!(並沒有)
這重逢,我本來只打算寫一章,結果更驗證了我會把作品大幅加長的毛病,增殖了大約三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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