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輪散發和煦的光芒,點亮了肩並肩一同泡在鐵桶裡的兩人。他們面露滿足的表情,享受著溫度適宜的熱水,發出了象徵舒服的讚嘆。
涼季的鎧山還未有雪,取而代之,雪白的雲海在他們眼前翻騰,讓緒空和詠夏有種置身於牛奶浴中的錯覺。
鐵桶下的柴火劈啪作響,水面灑滿了粉紅色花瓣,燃木產生的焦香與浸煮花朵逼出的清香混合,讓他們得以久違地放鬆身心。
把金髮盤在頭頂的詠夏將鬢髮繞到耳後,黑色的耳釘配上白裡透紅的肌膚,很是惹眼。她看向身旁的緒空,滿足地說:「哈⋯⋯泡澡確實挺舒服的。」
猶豫了一會兒,緒空見這任性的主子終於安分了些,還是鼓起勇氣將手繞到她的身後,拉著另一側的肩膀將那嬌小的身軀靠到自己身上。
「⋯⋯你幹嘛?」詠夏早發現了,卻等到碰著了胸肌才出言試探。
嗯,很結實,這觸感我喜歡。
「只是想和妳聊聊,感覺抱著妳能讓妳聽話些。」
詠夏霎時面紅耳赤,性格被看透讓她又羞又怒,在緒空臂彎裡不好行動,只好乘著怒意捏了一把他的腰肉:「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我這人最明理了!」
「我不想妳再像這回一樣冒險。」緒空難得如此直白地說出心底話,他語重心長,擔憂之情溢於言表:「雖說見死不救讓人有些於心不忍,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必須要為了救人讓自己處於險境。這次我們完全可以不淌混水,拿了劍就走人,好過妳我傷痕累累,讓彼此心疼。」
緒空鮮少這麼肉麻,讓詠夏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她腦筋轉得快,在沈淪於歡喜的情緒之前便張口駁斥:「緒空,要是你武藝也能和話術精進得一樣快就好了,憑什麼你就能為我冒險,你受傷了我也心疼啊!」
「我取母親的遺物乃天經地義之事,這是為了我自己,而非是替妳冒險。」
緒空漸快的心跳被詠夏聽得一清二楚,她掙脫緒空精實的臂彎,把心中的不捨藏好,高舉鐵桶外的星辰並揶揄道:「嘿欸,緒空小弟,你說取劍是為了自己,那為什麼要讓這玩意與我形影不離呢?」
「放我們哪一人的身上差別不大,那不如給沒法補充靈力的妳,這再合理不過了。」
「你這人還真是有夠頑固的。」詠夏嘆了口氣:「不管是不是為了我,這次你以身犯險都是事實。對那些鎧族見死不救我是不痛不癢,但若害你『對衝』了可是後患無窮,鬼艷經歷的坎有多深你難道不了解嗎?」
緒空直視詠夏的眼,天藍色的眸子裡透露著真誠:「詠夏,相信我,這回的事態發展全然超乎我的預期,我不是故意要冒險的。」
「我當然知道,畢竟那些魔獸是衝著我來的。」面對緒空的凝視,她難得選擇移開視線,自己的十隻手指頭在水下交纏,低下頭看著水面。
緒空想起了當初和霞姊一塊兒闖蕩舞蝶界時遇上的種種困難,對蝙蝠種受到種種沒來由的壓迫感到忿忿不平。
怒火在胸膛裡蔓延,他忍著不咬牙切齒,重新將詠夏攬回懷裡,盡可能溫和地說:「如今我們是一個整體,衝著妳來就等同於犯了我,不准離開我。」
他無可避免地想起當初霞婉柔離別前說的話,又補了一句:「我願意在痛苦中尋找幸福,但那是有妳在的前提,孤獨的旅程實在太難熬了。」
與他強硬的語氣截然不同,詠夏有些反常,惴惴不安地說道:「蝙蝠種不曉得犯了什麼錯,到哪兒都莫名被針對。我猜當初你的姊姊就是不想讓你成為千夫所指的存在,才會選擇離開。」
「⋯⋯妳也會這樣對我嗎?」緒空就像被主人拋棄的幼獸,因恐懼孤獨而微微發抖。
將耳朵靠在他胸膛上傾聽心跳的詠夏抬首一瞧,緒空悲傷的表情映入眼簾。
他沒哭,甚至稱不上泫然欲泣,僅用表情與眼神呈現寧靜的悲傷。
短短幾個週期的時間,連季節都還沒輪替,他就從少年蛻變成了男人。
那潔白的臉皮沒有絲毫皺紋,依舊稚嫩,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如今的緒空不再像無頭蒼蠅那般游移不決,他尋找真相與幸福的信念堅定;他面對難題的判斷也足夠果決,親手殺死磊碩的經歷讓他割捨鎧族可謂毫不遲疑,這是過去的他絕對無法做到的。
詠夏不清楚這樣的成長是好是壞,但她知道無論是緒空還是自己,都不希望離開彼此。
他們倆都再也無法忍受孤獨了。
她緩緩回抱緒空瘦而精實的身體,暗道:「呵,本以為我天不怕地不怕,豈知竟會害怕失去你。」
「傻子緒空,我這回在慘不忍睹的狀態下打架,還不就是為了向你證明?」她抱著緒空笑道。
緒空緊繃的表情迅速轉變成疑惑,怎麼這女孩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還能笑得這麼高興?這是要證明什麼?
「你雖沒說話,但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了。」詠夏嘻嘻地笑著,解釋道:「在這種絕境奮鬥,當然是為了證明我不會離開你、能保護好你呀!」
聽完她的話,緒空不由得一怔,費了幾星隕才回過神來。他被過去傷得太深,早已習慣性地做出最壞的打算,避免摔得太狠。
因此,緒空難以置信地說道:「妳願意留在我身邊?」
「哼,我是什麼人物,哪次怕人找碴了。」詠夏挺起胸膛,兩人貼得更緊了:「想找麻煩的儘管來,哪怕是神,我們都能一起把他們打跑!」
「嗯,都聽妳的。」緒空摸了摸她那頭金色的秀髮,感覺自己又一次被詠夏給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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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澡的兩人神清氣爽,卻想讓這段舒適的時光更長一些,於是又回頭鑽入了被窩中。
緒空抱著詠夏,詠夏則躺在他身上。兩人肌膚相親,卻除了談心什麼也沒做,似乎這才是兩人度過假期最理想的方式。
「詠夏,來鎧山有讓你想起什麼嗎?」
「⋯⋯沒有。」詠夏的語氣不免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語調一轉,反過來安慰緒空:「老實說,如今我對缺失的記憶沒那麼執著了,反倒是突然想起來會讓我更加困擾。」
這話說得讓緒空有些疑惑:「但妳不會想知道自己的過往嗎?」
「不曉得自己是誰,這確實曾經讓我感到不安,但這也僅限剛甦醒不久的那時罷了。」詠夏坦言道:「如今的我擁有自己的人生,亦有著所愛之人,很幸福了。然而若哪天想起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和過去的我思想上衝突,還得費勁擺平另一個人格,想想就麻煩咧!」
緒空一聽覺得確實有道理,詠夏僅是人生歷練不夠才會脾氣衝,真要說她看事情比起自己來得透徹。
「那我們接下來的目標⋯⋯」
「一樣是找你的姊姊唄。」她說得雲淡風輕,毫不挾帶自己的情緒,只是真心在替緒空著想:「弄清楚她究竟為何要你變得更強,然後跟她當面說清楚你這些年來的難受,讓她知道自己的選擇傷你多深。」
雖說緒空與霞婉柔的舊情仍未完全斬斷,這讓詠夏的立場有些微妙,但詠夏對此從未感到憂心。緒空怎麼想的她管不著,她只想作為一個喜歡緒空的人,默默在他身邊,支持他的選擇。
「詠夏,謝謝妳。」
「少見外了,我是喜歡才幫你的,不然我才沒那麼無聊。」
詠夏的體貼讓緒空感覺胸口暖暖的。而就像詠夏想幫助他一樣,他同樣想解決詠夏面臨的難題,殷切道:「除了霞姊以外,我們還得找出想剷除蝙蝠種的究竟是何方存在,不解決隱患,能夠安然度日的那天永遠不會到來。」
「就算霏霏神強得不像話嗎?」
「當然。」緒空鮮少如此有自信,他也曉得有些檻無論自信與否,皆必須跨過去,即便在此時灰心喪志也無濟於事:「如今我能將天壁劍運用自如,無論怎樣的攻擊都能擋下來,詠夏妳到時只需負責痛扁霏霏神一頓就行了。」
詠夏沒有回話,身軀微微顫動,大概是發自內心感到高興吧?
過了一星色,不在顫抖的她仍保持沈默,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詠夏?」
「吶,緒空。」詠夏說完後又停頓了幾星隕,才吞吞吐吐地,說出藏在內心已久的疑問:「你說,我會不會哪天把你也給忘記了?」
緒空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開朗的詠夏藏有如此難解的疑惑,突然發現自己在向著詠夏尋求慰藉的同時,並沒有用心去在乎她的一切。
應該多花點時間關心她的。摟住懷中佳人的力勁稍微增加,緒空緊緊束縛住她,想用行動來告訴她:不,至今發生的一切,妳我畢生都不會忘。
這力道沒讓詠夏覺得難受,反倒有些舒服,讓她感覺昏昏欲睡,便在半夢半醒間思考著自己提出的問題。
忽然,她想通了什麼,在緒空的懷抱中提議道:「緒空,我們各自在身體留下印記怎麼樣,要那種拼在一起才完整的!」
印記難以抹滅,但緒空並沒有躊躇,他早在詠夏豁出性命也要救他一命時徹底動心。即使他深愛霞姊,卻也很清楚所謂憧憬和愛情有著差距,若見著了姊姊,他也不會棄詠夏於不顧,反倒是打算和霞姊好好談談。
「好,妳想要怎樣的印記?」
她全然沒想到緒空會如此乾脆就給予答覆,趕緊掙脫緒空的擁抱,轉過身來正對他的臉,發現緒空的眼神無比認真,這才喜上眉梢。
「一人半個愛心,當我們將胸膛靠在一起,才能讓圖案完整。即使我全都給忘了,也肯定能知道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
詠夏笑得燦爛,甚至比外頭的金輪還要耀眼——即使是在雲海大地冒險時,她的笑容都比不上此刻。
看著她開心到牙齒都露了出來,緒空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安份點,我來幫妳上印記。」他略帶磁性的聲音溫柔繾綣,溫熱的吐息搔弄著詠夏的肌膚,讓她不由得有些害臊。
湊了過去,緒空以唇為媒介,將暗紅色的印記留在她如白玉般滑潤的肌膚中,暖暖的、深深的,永不離去。 2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5jxBgKR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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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感謝各位讀者一直以來的支持,《重蝶的幸蝠》突破一萬點閱了,這不僅是我一年前剛連載時難以想像的成就,更是了我當初最終目標的兩倍,真的很謝謝你們願意持續閱讀這個故事!
為了展示我的誠意,本週會加更一篇,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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