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思緒在詠夏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雖說她立下豪言壯語要給笑面狼一點顏色瞧瞧,實際上要做到還真不容易。
她被魔獸群時而引誘、時而逼迫,早已身處樹林深處。原先茂盛的樹林因激烈的戰鬥而凌亂不堪,倒樹與碎石擁吻、飛鼠被野獸的腳爪給拍成了一地鮮血、碧綠的草皮被掀出了土色的另一面⋯⋯
地形凌亂不打緊,詠夏被笑面狼的叫聲給傷了耳朵與裡頭的三半規管更是雪上加霜。
最要命的是,她不曉得笑面狼如今在哪。
碰、碰、碰!彷彿重物砸地的聲音,究竟是她的心跳聲還是魔獸逼近的腳步聲,她已然分不清。
「嗷嗚──」
狼嚎自後方響起,讓詠夏不禁回頭一瞧。
她認為這肯定是笑面狼設下的陷阱──她根本沒聽過那頭狼發出笑聲以外聲音,況且那混球這麼聰明,怎麼可能在這時自主暴露行蹤?
真正的攻擊八成在聲源的反方向!
蝙蝠種的自癒能力因靈力缺乏,效果被降低到了極致,如今也僅恢復了平衡感而已。
詠夏裝作受騙,搖搖晃晃地往狼嚎聲的方向前進。
果不其然,她才艱難地跨過幾個樹幹,就有一道陰風自後方吹拂。某種攻擊迅速兇狠地逼近後背,想一舉把那小巧的脊椎給折斷,拔出身體深處的心臟。
詠夏身體一頓,不再前行。她將手中的長劍向後一刺,精準地貫穿了來襲者的上顎,破除了牠身上的隱身術。
那是一條毋須讓下顎短暫脫臼,就能一口吞下成年男性的巨蛇。這玩意至少有十米那麼長,霸氣地騰空飛起施展攻擊,卻因突襲失敗而陷入了可笑的呆滯中。
金髮隨著詠夏轉頭而飄逸,她看著現出原形的巨蛇,不再裝作自己仍沒法保持平衡,一個俐落翻身便踩上被深紫色鱗片覆蓋的蛇頭。
看著隨自己翻身而斬開巨蛇腦子,隨後帶著鮮血與腦漿脫離魔獸腦袋的長劍,詠夏挽了個劍花,得意地提起嘴角:「現在剩十五隻害獸了。」
嬌小的她動作乾淨利落,一鼓作氣做了這麼多動作腳下的蛇竟還未落地。她冷哼一聲,踩著蛇身奔向蛇尾,準備奮力一躍:「呵,巨蛇的後方可是最好發號施令的位置,你說是吧?」
普通的魔獸並不能用心電感應溝通,在隱身的現在,笑面狼唯一能傳達指令的方式就是發出聲音──詠夏將各種各樣的魔獸吼聲比照牠們的行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耳朵受創的詠夏此刻幾乎聽不見聲響,沒法確信笑面狼是否真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她仍將紅寶石原礦裡僅存靈力灌注到體內,將體能恢復到巔峰水準,打算對著空無一物的正前方來個全力一擊。
她能做的僅是在力竭前賭最後一把。賭先是隱身又是嚎叫的笑面狼已把底牌打出,魔獸群潰不成軍,只能由牠親自率隊來一次總攻擊;賭牠為了用複雜的計策,被迫近距離指揮魔獸行動,好讓詠夏上當。
咚!被她當作墊腳石的巨蛇墜地。
噠!詠夏一躍而起,緊握長劍,纖細的身軀在空中翻轉兩圈,向下祭出迴旋斬。
「去死吧──」她沒有用上爆發蝶術,打算在確認擊中的瞬間再一鼓作氣疊加上去。
劍光一閃,旋即便觸及了笑面狼最可能藏匿的位置。
隨後毫無遲滯地穿了過去,詠夏連一滴血都沒能看見。
萬念俱灰。她賭輸了,笑面狼不在那裡。
「呵哈哈哈哈!」譏笑聲從天而降,耳膜尚未修復的詠夏卻渾然不知。
月光穿過透明化的笑面狼,灑落在向下施展迴旋斬的她後背。在巨狼的眼裡,這位比腳掌還小的蝙蝠種即使再怎麼英勇,要拍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透明的狼自然沒有影子,聽不見聲音的詠夏無法察覺危險來自上方。
耳內構造遭破壞,化為膿水自耳洞流出。她感覺雙眼有些刺痛,比淚更濃稠且滾燙的液體自眼角流出,滑過了她俏麗的臉頰──種種跡象都表示笑面狼正使用牠的能力,而且比詠夏第一次中招時還離得更近。
但她卻沒能找到笑面狼的正確方向,後背門戶洞開,那鋒利的爪子只差半個人高的距離就要碰著處於脆弱狀態的肉身,將詠夏給拍成兩截!
「該死,竟然在上面!」因被擺了一道而暴怒的詠夏,這時才從風的流向判斷出敵人位置。
但她仍處於半空中,甚至迴旋斬才正要收尾,無法逃過這一擊。她急忙展開雙翼,但才剛轉身準備逃脫,那狼爪就拍了下來。
情況之警急可謂間不容髮,詠夏的體感時間被拉長到極限,她瞧見包覆胸口的皮甲被緩緩地割開了一道口子,如熱刀切開奶油那般輕而易舉。
裡頭的鎖子甲防得住嗎?她對此並不抱太大期望。
比起不牢靠的防護,詠夏更願意相信自己留下的後手能趕上。
她將視線從胸口移開,鮮血刺痛了雙眼,卻無法動搖她勇敢直視困境的信念。
睜大雙眼,燃燒僅存的靈力,放棄防禦與閃避的她咆哮著,用爆發蝶術超越肉體的極限,把向下斬的長劍硬是挑了起來。
笑容依舊詭譎的白狼如今狼頭上沒了人臉,牠以純粹的猛獸之姿打算將詠夏一口吞。見這一爪成功擊中了目標,牠在興奮中張開血盆大口,打算在轉瞬間斷絕詠夏最後一絲生機。
然而,牠竟在此刻與側過身來的詠夏對上眼了,那血色的眼如今真的浸在血液裡了,卻仍炯炯有神,像是不曉得絕望為何物那般,不見一絲陰霾。
朱紅的靈力殘渣無處流散,直接將詠夏的後背撕裂,除了原先的翅膀以外,另外扯出了一對由鮮血構築的翅膀。
被銀白的月光覆蓋的世界,如今只剩鮮豔的紅。純粹的暴力如魔鬼的爪與牙,以詠夏為中心呈放射狀向外刺出,貫穿了周遭所有隱身的魔獸。
她,成功扭轉了劍的方向,將劍順著紅光刺出,筆直而果敢。
儘管處於生死一線間的狀態,詠夏的鬥志與殺氣仍絲毫未減,讓笑面狼都差點分不清誰才是可怕的魔獸。
只要有一瞬間猶豫了,被殺死的就會是自己。想及如此,笑面狼感到無盡的寒意從四隻腳掌往身體蔓延,更加堅信比起活捉蝙蝠種來和雨神朵絲換取更多力量,直接把這傢伙誅殺於此地才是正確的選擇。
牠確實拚盡全力了,算盡詠夏的劣勢,讓她聽不見也瞧不著,成功將她逼入被動挨打的絕境之中。
但牠算漏了一件事,在牠恣意地大笑時,還有個能耳聽八方、綜觀全局的人。
急速揮落的爪子沒能繼續沒入詠夏胸膛,目標迅速向後撤離,笑面狼使力到肌肉近乎繃斷都望塵莫及。
只見一名銀髮少年割裂了虛空,踏破,單手攬住她的腰,扭身將她給抽離狼爪的攻擊半徑,護在自己身後。
「滾!」少年大喝一聲,純白的光芒一閃,笑面狼的爪子就與唯一星對撞。
失手的笑面狼憤怒到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壞了自己好事的鳳蝶種看來是個沒實力的半桶水,空有劍速卻沒勁。憑這軟弱無力的一劍也敢和狼爪硬碰硬?沒自知之明也要有個限度。
牠沒想到的是,唯一星確實碰著了牠的爪,卻僅僅是快速地擦過,毫無較勁的念頭。
「啪擦。」爪子斷裂的聲音無預警地響起,笑面狼的大弧度笑容第一次扭曲了起來。
一股怪力來襲,像是巨人將牠的爪子給捉得死死的,然後往旁邊甩去。骨頭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與爪子周遭相連的神經大概斷在了肉裡面,被碎裂的掌骨給割得支離破碎。
牠疼得想把整個前肢都給剁了,天生的邪異笑容扭曲成了哭笑不得的醜陋表情,整條右前腳捲成了麻花捲狀,讓牠的身體連帶感受到了扭力,身不由己地向後彈飛。
笑面狼初次萌生退意,但沒想到仍然綻放紅光的詠夏全然沒有安分地待在緒空懷裡的意思,緊捉住長劍、瞄準牠的心臟處,隨後踢了緒空的大腿:「給我飛,這回還像剛才那麼慢我就扁死你!」
只見緒空無奈地苦笑了一瞬,讓受傷的右手盡可能地勾住她的腰。
光之單翼霎時噴發,將被紅光籠罩的半個世界漆回了月光般的白色,讓緊貼彼此的兩人乘著狂風前行,迅速接近笑面狼的胸膛。
見死亡迫近,牠也不管會對未來的成長造成阻礙,趕緊將幾乎滲透全身細胞的神水之力給全榨了出來,想讓半毀的身體恢復原狀──甚至力量能更甚以往。
「太天真了,你以為我來得這麼遲都在做些什麼?」緒空自信一笑,此刻豐饒神的雲海大地仍在舞蝶界的正上方,他甚至能直接調用大氣中的靈力來施展空間蝶術。
神水沒能達到笑面狼預期的效果,反倒是還未能吸收的部分被緒空給盡數抽了出來,讓牠氣勢瞬間萎靡。
狼毛褪色且變得粗糙,狼臉上的毛更是落了下來,露出了底下那爬滿皺紋的人類皮膚──牠成了人與魔獸兩不像的噁心存在。
牠再也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星辰深深地刺入牠的心臟,讓左右心房正式分了家。
隨後暴斃身亡。
在最後一刻莞爾一笑的是詠夏而非笑面狼,這狼連屍體都沒能留下,牠在被穿心的瞬間便遭爆發蝶術強化後的衝擊給炸得一塌糊塗。就連本該四射的鮮血,都被緒空用空間蝶術給弄成了高空煙火。
隨著笑面狼粉身碎骨,最後一抹紅也在夜空中散盡,舞蝶界被歸還於月光的擁抱。
凌亂的大地、傾頹的樹木;靜謐的夜空、雙飛的兩人。
詠夏沐浴在月光中,靜靜感受緒空偏低的體溫:「我累了,繼續摟著我飛。」
除了處理雜魚外也分攤了不少魔獸的緒空其實也累壞了,接連的戰鬥使他眼皮都快落了下來。但他知道剛才詠夏的處境有多危急,是他太堅持要找出這群魔獸的弱點,才會來得這麼遲。
他收起了劍,用手掌將星辰與詠夏因疲勞而顫抖的手一起包覆,柔聲道:「抱歉我來得太晚了,有哪裡疼嗎?」
「我哪裡被打著了,你明明就從頭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詠夏嘟起嘴:「我全身都疼,胸還差點從兩瓣被砍成了四瓣,也不曉得真被砍著了誰會比較傷心?」
緒空沒不識趣到在這時提起她違約使用蝶術的事情,安撫道:「等會兒我把那湧泉給填平了,我們回到鎧族村裡歇一歇,我再想些辦法讓妳舒服些。」
「嘿~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詠夏的笑,竟有幾分撫媚。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mLFLTG0W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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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這⋯⋯是遲來的加更,這週還會再更一回的,會把鎧族這兒的故事做一個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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