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著茜的麝棄,在詠夏後頭才經過緒空所在之處。
他淡然地看著胸口染上緋紅的磊碩,輕描淡寫地掃視緒空的慘狀,便別過頭繼續往深處邁進。
「麝,這樣好嗎?」宴清關心道。
「大概是不好的吧,畢竟按理來說我確實該氣憤、該難過。」麝棄不以為意地說著:「但那又怎樣呢?既然對現在的我來說,即使死的是身為我摯友的磊碩,我也一點都沒有感覺,那又何必裝得自己很在乎?」
「⋯⋯若你等會兒斬了仇人,你會有感覺嗎?」
麝棄哈哈大笑,讓狂放不羈的笑聲迴盪於蟻巢中好一陣子,他才說道:「我想是不會的,如今我重視的,唯有心中存在的正義,除去惡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之事,哪可能有什麼感覺?」
「是嗎?」宴清沈思了一會後嫣然一笑:「算了,麝你能滿足就行了。」
麝棄聳聳肩,也不打算與她爭辯。對他而言,將蕩饞以及作惡多端的蟻群給剷除才是第一要務,讓作為夥伴的宴清維持良好情緒可說是毫無壞處。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已然走到了囚禁俘虜的巢室。
麝棄前腳才剛踏入昏暗巢室,人形蟻便提槍襲來。然而他憑藉螢石散發的微弱光線,精準地以劍偏開長槍,一個箭步便將人形蟻納入了攻擊範圍。
螢石光線微弱如燈火,和麝棄一同舞動,卻在某個瞬間顫動了一剎那,便嘎然而止,令巢室回歸於靜謐。
人形蟻遭一劍穿喉,輕易被斷了活命的可能。即使牠想掙扎,卻因立馬被麝棄給斷了頭並從斷面向下穿刺,貫穿了神經節,只能如斷線木偶般再也無法動彈,和落下的頭顱同時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一旁的宴清在這時也以石榴石中的靈力施展爆發蝶術,讓四周的螢石光芒更甚。
轉眼間,昏暗的巢室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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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再會,是從四目相接開始的。
那惹人憐愛的紺色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麝棄,卻沒了當年的水靈。一代佳人不曉得接受了怎樣的改造,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滿是瘡痍的身子被贅肉所包覆的模樣。
誰能想到,這人便是芝香苑曾經的頭牌「憐惜」,連媚眼都不用拋,只消一個別有深意的凝視,便能讓富家子弟為她掏心掏肺,更別提掏家產。
「你來了,麝。」即使落魄,憐惜仍掛著一抹微笑,被血污弄髒的金髮早已因多年來失寵而未曾護理、黯淡無光。
麝棄並沒有因這突如其來的招呼而欣喜,然而仍無可避免地感到驚訝:「我可沒想過妳會記得我。」
「小女子自然是記得每一位客人,而你,我尤其有印象⋯⋯等等,失禮了。」她說到一半,便忍耐不住突如其來的尿意,讓這巢室裡充斥的屎尿騷味更添了新風味。
面對撲鼻而來的臭味,麝棄連眼都沒眨過一下:「背叛我與其他曾深愛妳的客人,讓妳得到幸福的人生了嗎?」
究竟是受到了何等的對待,才會讓一位好端端的人,像自生院的怜繪那般成了半身不遂,連排泄都無法控制的廢人呢?
「我的一切從來都不屬於自己,何來人生之說?」憐惜潔白卻有些憔悴的面容不帶一絲悲傷,她不避諱地陳述著事實:「縱然世上真有幸福,那也不會是奴家的肉身能摘到的星辰。」
有多少人向她承諾,要為她摘星,讓她乘著月遨遊呢?
若命運堅持如此,海終會枯竭;石也逃不了腐朽,更何況隨意許下的誓言。
「⋯⋯給妳求饒的機會。」麝棄睜大了暗紅色的雙目,像是想把她臉上的表情給盡收眼底那般全神貫注地觀察。
「若我求饒了,你難道會放過我嗎?」憐惜將皓腕湊於嘴邊,本是一個習以為常的舉動,卻因為一絲不掛的她沒琵琶袖來遮面,即使仍美,卻美得落魄。
「自然是不會。」麝棄義正辭嚴道:「欺騙無辜民眾,實為惡,必誅之。」
「你不像以前那般可愛了呢。」憐惜笑道,也不見一絲哀怨:「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我年華不在,然而那年懵懂無知的少年,如今卻成了英俊瀟灑的男子漢。」
看得到,卻搆不著,好生可惜。憐惜把話的後半吞回腹中,繼續暗自幻想:要是我當時遇到的是此刻的他,我會有那個勇氣和他一同私奔嗎?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見過了太多淒慘的例子,那時的我只願意相信蕩饞會愛護我一輩子,也不願想逃離他會迎來多悲慘的結局。
即使被冷落,至少也衣食無憂。然而事實證明我太過樂觀,這肥蟾蜍的大屁股坐著的椅子便是由女人的骨所堆砌成的。
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這如今在我看來便是天大的笑話。
「這些年來,我曾無數次渴望著被妳否定那份我厭惡著的可愛,想著要是我能成為有骨氣的男子漢,是不是就能和從我身邊奪走妳的蕩饞那般被你喊聲帥氣了?」
麝棄舉起了劍,周遭的聲音就像被他的姿態給奪了魂,別說是一旁自始至終都被忽略的蕩饞求饒聲,連憐惜的心跳聲都再也聽不見。
「然而,如今聽來,也不過如此。」
這一劍如光,連點痛楚都沒留下便奪走了憐惜的性命,甚至連她臨終前臉上的表情都毫無影響,帶著滿足笑容的頭顱,乾淨俐落地被麝棄給斬落。
──太好了,最後是由你來結束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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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滿腸肥的蕩饞叫得淒慘,卻仍被一回又一回地割下肥肉與油脂,反覆在止血與受創間輪迴,讓他從最初的求饒,變成最終的求死。
麝棄持劍的手不曾顫抖,穩而順暢地接連將噁心的肉團解剖,不曾因慘叫而感受到喜悅,卻仍將蕩饞施加於無數人之上的苦難,用肉體的痛楚奉還。
約莫一百斬,蕩饞才終於如願以償地死去。雖說麝棄認為這點懲罰和他犯下的惡行不成比例,然而逝者已矣,他不會去做像鞭屍那般純粹用來發洩的舉動。
「宴清,妳真不後悔沒給這傢伙臨死前的那刀嗎?」
「嗯,沒關係的,就跟我方才說的一樣,這蟾蜍如何對我來說已經一點也不重要了。」
麝棄頷首,率先轉身走進了通道,離開成了墳場的蟻國。
宴清則領著蕩饞僅存的幾位妻妾們,緊隨在後頭,腦中想的是這回征伐臨行前,麝棄掛在嘴邊的下一站──血蝶城光鮮亮麗的外觀,以及挾帶腥風血雨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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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漿堪比蝗災,很快便吞噬了他們沒多久前還待著的地方──連同死在一塊兒的憐惜與蕩饞,都將永遠被封印於熔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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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想趕在廣告結束時正好把蟻國篇做個結,因此再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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