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便充斥臨終慘叫的紅紫色雲海大地,如今被阿聰的痛哭給蓋過。
身板過於厚實的阿聰即使被緒空以蝶術死命往地面壓制,血色的後背仍然被切除了一大片紫色的肉──在冒泡的深紫色鮮血直流。
隨身攜帶逆傷散的緒空自然是想替這位和善的魔物合作者療傷,然而,現況卻不容他把視線從眼前的白髮女子身上移走。
好在如今成為蝙蝠種的他能輕而易舉地綜觀全局,當他發現所有敵人身上都有至少一處「非人」的變化時,不由得繃緊神經,直到確認對手大概率沒有比貓眼女子更強的狠角色時他才鬆了口氣,轉而思考該讓誰去對付緊跟在貓眼女子身側的兩位六眼怪人。
雖然緒空實在不認為,在這怪人群集的隊伍中也獨樹一格的六眼人還能被稱為人類……除非那如同樹皮般龜裂且黯沉的皮膚真是活人能擁有的。
光速運轉的腦筋也只能把資訊處理到這兒了,感知到危機感的緒空連忙把分散的注意力回收。
只見女子的金色貓瞳隨著狡黠的笑被眼瞼遮擋了大半,只留一道金黃的縫隙,那女子似乎對緒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感到滿意,舔了舔嘴唇:「還不算太傻。」
話剛落下,緒空還來不及把氣息調順,就感知到大量靈力被調動,凝聚成一條壓迫感極強的細線,朝一行人橫掃而來。
「大帝,左右那兩個六眼怪人交給你和賽梅特了,其餘雜兵就靠戴斯提率領第一軍來牽制!」用空間蝶術把話給帶到後,緒空立即調動即將見底的白色靈力,把所有人傳送到適切的位置──包含直接被掛在枯木上的阿聰在內。
「哈,動腦筋的事情本王不在行,但論砍怪物可沒幾個人能比得上本王!」被傳送到貓眼女左側的祖安雁身纏赤色靈力,一腳將只來得及伸出單手阻擋的六眼怪人給踹飛。
怪人如同被綁上沖天炮的木偶般,因受力不均勻而無法達到旋轉平衡,不斷扭轉身子並撞向地面,半飛行半滑行地朝遠方噴射。
手持屈刀貪食的賽梅特則比大帝更沒想戰術那些彎彎繞繞的,在傳送到右側六眼怪人上方時便將貪食高舉過肩,全力揮下!
弔詭的事情來了,六眼怪人竟輕而易舉就被斬斷了,定睛一看,斷面卻沒一點血肉,體內簡直就像植物一般全是纖維!
同樣揮劍打算牽制貓眼女的緒空更是感到詫異,他從沒想過這女子的視覺竟然能捕捉到快劍的軌跡,更沒料到……她只是輕輕向側面一跳,根本沒避過劍刃,唯一星卻像畏懼她一般自動偏離。
好在他的感知能力今非昔比,很快就識破了對方的伎倆:「妳的能力並非凝聚靈力產生絲線,而是操控風!不僅能利用鋼線來協助縮小接觸面積增強殺傷力,還能用流動的氣體包裹自身來讓人無法直擊。」
由於鋼線實在太細,且她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人難以看穿,緒空在這時才意識到對方能橫掃自己一行人的理由。
令他無法理解的只有一事──為何對方看似有著餘裕,卻不出手救助六眼怪人?
貓眼女毫無防備地大聲鼓掌,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樂道:「好厲害好厲害,溢川我好久沒那麼開心了!吶吶,教教我嘛,你是怎麼咻──地把劍揮出來的?」
即使對方看似是個瘦弱的女子,且從行為舉止推斷,她心智年齡也不高,但緒空卻總覺得有種違和感,他的直覺不斷提醒著:這女子是全然不同於表面看來的異質個體。
話說她稱呼自己為溢川。溢?不會吧?
出自鳳蝶種的血蝶種,大多家族的起名方式都沿用鳳蝶王國的新式命名法,然而卻有一個最大的例外──王族。
血蝶城的開國君主名為溢寺,而如今的血蝶王為捎王,溢捎。
因此,眼前的女子大概率是捎王之女,也就是血蝶種的公主。
但為什麼如此尊貴之人會出現在最為荒涼的雲海大地上?這簡直和被放逐沒什麼兩樣了……
溢川似乎沒什麼耐心,她以腳尖點地兩下後仍未等到緒空的回覆,臉上的笑容就像褪色般在轉瞬間消失:「無聊,若不陪我玩,就把你給殺了。」
她話還未說完,腳步已然邁出,身纏狂風、手操鋼線,勢不可擋。
緒空並沒有因此退縮,他站穩馬步,在看破溢川的路數後施展天壁劍,正面迎擊!
「呵,還以為你有點小聰明,結果竟然選擇硬扛?」溢川將貓瞳瞇成一彎明月,嗤笑道。
狂風將至,緒空卻視若無睹,全神貫注地將完美的一劍水平揮出。
與不斷靠近的溢川僅餘一步之遙,眼看纏繞風暴的鋼線即將與唯一星交鋒,溢川柔軟的身子卻在剎那僵住了。她將大氣中的靈力凝聚在腳尖,朝緒空方向一蹬,往原先的反方向彈射,只為遠離緒空的劍招。
對於這過分精明的對手,緒空並沒有因此氣惱,反倒第一次笑了出來。
溢川這下看不懂了,即使他的劍招暗藏玄機,但都離這麼遠了他還能做啥?
回憶緒空至今的應對,她才暗道不好,足尖朝虛空一點,扭身閃避恍若隕石般充滿破壞力的巨斧。
──使出這出其不意的一招之人,自然是詠夏。
「給我……乖乖挨揍!」即使殺招被避開,詠夏仍憑藉一身怪力硬是用斧面拍擊溢川。
沒能來得及構築足夠堅固之風壁的溢川身體發出一聲悶響,腹部塌陷,瘦弱的身軀往斜上方飛去。
短暫失神的她全然無法阻止緒空展翅飛向自己,只能在好不容易憑藉意志力回神的剎那,眼睜睜地看著轉換為大劍型態的唯一星,乘上秘劍驚天破的威力將她從頭到腳沿中線縱剖。
天降血雨,早已耗光白色靈力的緒空無法施展空間蝶術逃離現場,好在他很快就被高速飛行的詠夏給抱走,有驚無險地脫離血雨的範圍。
雖說蝙蝠種能輕易吸收這些血液,但這群怪人們身上流淌的鮮血是否有問題還得另說呢,他並不打算冒這個險。
「那個……詠夏妳要抱我到什麼時候?」被她摟在懷裡的緒空感知到手中的唯一星發生了變化,此刻被抱得死緊,他聽著詠夏撲通撲通的心跳也沒心思確認神器狀態如何了。
「我說『好』的時侯。」她哼了一聲,沒打算放手。
「晚點幫妳推拿放鬆一下肌肉好不好?」
「好……不對,不好!」差點被耍的詠夏氣得齜牙咧嘴。
處於高空的緒空觀察了一下戰況,嘆道:「可惜我們現在就得重回戰場了。」
只見被祖安雁打飛的六眼怪人不知使了什麼術法,原先被溢川之血染得更紅的雲海大地變回了原先的樣態,而早死於賽梅特屈刀之下的怪人如今也活蹦亂跳地在與之纏鬥。
簡直就像,把他們死去的事實給消除一般。
「不過,唯一星奪得的『能力』似乎還在。」這把神器此回的成長幅度相當大,和緒空的共感也愈發清晰,他甚至能做到確認唯一星如今有哪些能力。
雖說之前的劍靈是星痕假扮的,但說不定這唯一星真的有自主意識也說不定。
緒空此時也沒空細想,確認能力中正好有個從沒看過的「氣息遮蔽」後就將注意力轉向去尋找溢川的所在位置。
出乎意料的,很簡單就找到了,這難道是因為唯一星奪走了她氣息遮蔽的能力嗎?但唯一星的技能掠奪分明只能作用在神器上頭呀,怎麼能奪走溢川的能力呢?
說到底,溢川真的是人類嗎?緒空可從來沒見識過像他們這般無視靈力屬性就能施展,且應用上如此靈活的術法,就算是雨猴的巫術都要事先花大量時間準備才得以實現。
……不管了,現在得先想辦法解決那個能扭轉現實的六眼怪人,還有逐漸熟悉我們連攜的溢川。
只見站在枯木頂端的溢川,臉上掛著幾乎要把她的小臉給撕成兩半的大幅度微笑,讓緒空感到一陣惡寒,想起了過去在鎧山被詠夏刺殺的笑面狼。
「找到了。」極度亢奮的溢川語帶顫抖,金色的貓瞳因興奮而充血,滿眼通紅:「原來你就是逆轉的關鍵。」
她看著的並非詠夏,而是手持唯一星的緒空。
ns 15.158.61.4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