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曼陀羅(Datura stramonium)全株皆有毒性,2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AOHygGnXa
切勿模仿本章的作法或擅自以任何方式服用,以免造成危險)
看著眼前的靈魂之火從氣勢滂薄逐漸轉為風中殘燭,最終如香菸燒出的灰煙那般隨風飄散,羽嵐內心深受震撼。
羽嵐畏懼死亡,然而卻無法否認自己希望緒空能突破困境、拯救磊碩,藉此證明她殺死第一基地的其他人是一場錯誤,好欣然接受自己是罪人的事實。
然而緒空果斷地了結同伴,卻仍然不受磊碩死去的靈魂束縛,這讓她大感意外。
甚至連當初我曾看見束縛他的那些靈魂,都不復存在了。看著即使手刃磊碩,內心仍一塵不染,甚至比起初遇時光芒更甚的緒空,羽嵐在感到自卑的同時,也因為理解自己亦有機會擺脫過去而五味雜陳。
永遠與死去之人的靈魂相伴實在太過痛苦,羽嵐早想把一切拋開,然而內心深處卻不允許自己停止贖罪。
身體搖搖欲墜的緒空,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磊碩口中的菸蒂收好,並將屍體安置在一旁後,看了過來。
羽嵐看著緩緩朝自己走來的他,感到惶恐不已。
緩慢的腳步聲「躂、噠、噠」地在狹窄的巢室裡迴盪,它們不肯走出去,反倒是不斷地緊縮以羽嵐為中心的包圍網,在她身邊徘徊。
死亡有如潛伏於闇影中的盾豺狼,逐漸從羽嵐看不清的地方迫近。脫韁野馬般狂放的心跳成了牠們的腳步聲;記憶中,哥哥姊姊們被毆打、刺穿、剖開、拷問、勒死時的慘叫,化為邪笑似的狼嚎;上吊時穢物噴灑在地的聲響,變為對著羽嵐垂涎欲滴的死亡,那唾液直流的水聲。
豺狼群的喘息聲鋪天蓋地向她襲來,她怕得幾乎要失禁,再也吸不到氧氣,感覺已故的霍哥哥──她被迫得到的前男友,正掐著她瘦弱的頸子。
向著胸口一瞧,當她看見那因胸膛劇烈起伏而如處於狂風中搖曳的,繡在軻子上頭的一剪梅,她才驚覺盾豺狼那有著千軍萬馬之勢的喘息,皆出於自己一人。
身上沒有纏繞誰的魂,頸子也沒被無法逃避的過往給扼住。在幻想中死命掐著自己的、渴求死亡的,一直都是她本人。
「啊、啊!」她摀著胸口,卻依然喘不過氣。
緒空見羽嵐如此恐懼,連忙道:「別擔心,我並不打算傷害妳。」
羽嵐看他將唯一星給繫回腰際,稍微安下心來,無法呼吸的狀況卻仍未好轉。
「若妳喘不過氣,抽這根菸會好轉些。」緒空見情況危急,不容分說地讓羽嵐叼著包有乾燥曼陀羅花細粉的紙捲,並替她點了火,確認她順利吸入後才嘆道:「要說我對妳毫無恨意,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如今碩哥死了,恨又有何用?我若殺了妳,此行才真的是一事無成,連梓靛那邊都沒法交代。」
似乎是達到了支氣管擴張的效果,羽嵐呼吸順暢了不少。她多喘了幾口氣,才小心翼翼道:「你會把我怎麼樣?」
羽嵐不敢期望自己能獲得救贖,然而若等待她的是超乎想像的苦難,她寧願一死了之。
到時候便祈求眼前的人將自己殺掉吧,若是我如此希望,他肯定會欣然接受報仇的機會吧?知道自己無法自我了解的羽嵐,如此想著。
「這就交給王國與自生院兩方決定了。」即將遠行的緒空並不打算介入羽嵐的處分,他面色凝重地說:「無論如何,妳將用一輩子的時間贖罪,好好懺悔自己犯下的罪過吧!」
一輩子,這話說得重了。然而,緒空無法心平氣和地面對一手促成磊碩之死的羽嵐,即使話語能有如刀刃般傷人,他也無心顧及罪人的感受。
也許等待羽嵐的會是王國的酷刑、火山精靈的憤怒,或是梓靛失望的表情,身為罪人的她並沒有選擇權,能做的唯有和從前至今一般,背負著手足們的死度過充滿後悔的餘生。
在艷影被解開束縛,而羽嵐遭五花大綁的同時,情勢發生了大幅的變化。蟻后遭到討伐隊所殺;與麝棄和宴清纏鬥的茜也感知到了羽嵐的危機,準備從上層一舉突破石壁,好搶救女王。
此回的變動不只影響了蟻國,更達到了世界規模。磊碩之死驚醒了那位臥床的火山大精靈,震撼了整個舞蝶界。
大地搖晃不已、巨獸憑藉本能迅速逃離赫緋火山、恣意噴發的熔岩吞噬魔獸與草木、塵埃蓋過了金輪獸的光芒⋯⋯
熾熱的岩漿輕而易舉便衝破蟻國最底部的巢室,迅速灌滿一個又一個的區域。不可思議的是,這足以毀滅一切的火山爆發竟讓人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情緒,那並非是因誰而生的憤怒,而是永無止盡的悲傷自然而然流露導致的結果。
工蟻們為了阻止女王死於高熱,紛紛以結實的身軀撲向赤紅的熔岩,試圖多延遲幾個瞬間。牠們無怨亦無悲鳴,僅僅是為了國家犧牲奉獻,以身為盾來保家衛國。
然而,岩漿很快便燒穿外骨骼、溶解肌肉、填滿巨蟻的屍身,就像赫緋的眼淚那般不停湧出,上漲著。
赫緋即使知曉再怎麼悲痛,業奈與自己盼著的那日常,都不再有磊碩的存在;即使理解,自生院又會如她過往數百年親眼見證的輪迴一般,藉著死亡汰換掉舊有的成員,迎接因其他各種各樣的悲劇而聚集於此的孩子們,所主導的嶄新世代。
然而,無法習慣悲傷的她仍難以停下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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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移動途中遭到蟻群阻礙的詠夏,來遲了,太遲了。
待尋覓緒空的她終於找到那隱密巢室的唯一開口,踏入那充斥血腥味的空間時,映入眼簾的便是茜從天而降的情景。
乖乖就範的羽嵐連同身上未綁好的麻繩,一同被緒空給推開;將鎧甲於切口處生成,代替膝蓋以下缺少的足部來支撐自己站立的艷影,瞠目結舌地看著以雙臂環抱巨石突破天花板向著緒空墜下的茜。
待緒空終於握住了劍柄,情勢已間不容髮,即使他想放閃擊也因為需要準備時間而沒能趕上,只能死心地遭受直徑有半個成人高度的岩石迎頭痛擊。
詠夏則是眼睜睜地看著緒空扁了下來,原先就不盛的氣息頓時委靡。
無論方才緒空與磊碩一役有多熱血沸騰,也無關他們的心願有多渺小,惡意仍會找到悲慘的他們之所在,扛著鐮刀敲著門,準備把最後一絲希望給收割。
死了?在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的她,連給出這樣的感想都沒能做到。
她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卻道不明緣由。腦漿在霎時沸騰,把理智給蒸發;憤怒長出了觸手,化為殺意走遍方圓一里,將整個巢室侵蝕個遍。
遠遠瞧見那化身為修羅的詠夏,羽嵐不寒而慄:「茜!誰准妳擅自做這種事的?」
「陛下,您不能隨他一起去。」茜的身上傷痕累累,襯手的戰斧「血色微笑」也被宴清給一槍擊飛,狼狽卻仍意志堅定道:「蟻后已死,早因蟻后年事已高而命不久矣的史拉法蟻國正式滅亡。對他們而言我們即為敵人,如今您沒了蟻國撐腰,王國肯定不會善待您的。」
以茜為首的人形螞蟻擁有不亞於一般人類的智力,她們早已發現羽嵐並非那垂垂老矣的蟻后,然而卻仍發自內心地效忠給予她們新生的羽嵐。
茜說著話,身體邊從下而上裂了開來,有如被巨人給抓住雙腳同時向著反方向撕扯那般駭人,斬痕一路延續到了胸口,一分為二的心臟落了下來⋯⋯
「茜,妳的身體⋯⋯」
「這小子⋯⋯才多久沒見,就有如此程度的身手嗎⋯⋯」即使有著頑強的生命力,茜仍因血淋巴大幅流失而連維持站姿都相當困難:「陛下,我這就把您從上頭送出去,您快⋯⋯」
「不用麻煩了,螻蟻。」詠夏高舉左腿,幅度逼近一字馬之姿。
下一刻,她便替不作為的神明降下天罰。
純粹的蠻力就像榔頭一般,將粉身碎骨的茜給釘入地底。她當場死亡,殘骸貫穿了岩層、擁抱肆虐的岩漿,徹底消失在世間。
擾亂蝶術外放的磁場消弭,然而即使能使用蝶術對現況也無濟於事。
仍然感知不到緒空體內血液對自己的呼喚,讓詠夏赫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等會兒把這裡的人都給殺了,然後去把逼我們跑這一趟的死女人擁有的國家給毀了吧。
詠夏看向被濺上鮮血,正瑟瑟發抖著的羽嵐,單手抓起壓在緒空身上的巨石便打算朝她身上砸。
──詠夏⋯⋯
感受到緒空的呼喚,她即時停了手。
霞婉柔當初贈予的酢醬草書籤發出了強光,以細繩固定的珊瑚吊飾碎裂,將儲存在內部的生命力灌入緒空的體內,硬是將走過鬼門關一遭的緒空給救了回來。
「緒空!你還好嗎?」將巨石隨手一扔,詠夏觀察突然恢復心跳的緒空之生命徵象,卻發現情勢相當不樂觀,目前僅能稱為暫時撿回一條命。
失血過多、臟器受創、多處骨折、腦震盪、視力受損⋯⋯血肉模糊的慘狀讓詠夏感覺心都揪起來了。
她盡可能地操控緒空流失的血液還未受環境污染的部分,硬是將其塞回他的體內:「太嚴重了⋯⋯再生速度完全趕不及,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詠夏毫不遲疑地展開了以鮮血打造的雙翼,將自己的血液給輸進緒空乾癟的身軀,即使她知道蝙蝠種的血液對緒空會有不可逆的負面影響,仍只能出此下策。
半升、一升⋯⋯兩升,詠夏在輸血的同時使用創造蝶術將緒空的臟器與雙目給重塑。她感到頭暈目眩,知道自己已然達到了極限。
「用我的血吧。」一旁的艷影知道她幫不上其他忙,因此即使身體目前依舊虛弱,仍願意出一份力。
詠夏搖了搖頭,她可沒有餘力同時輸入與輸出,而艷影的血是沒法不經詠夏消化直接用在緒空身上的。
她只能靠自己,然而倘若繼續進行治療,她恐怕會搭上性命。
心中那不屬於自己的聲音高喊著無論如何都要拯救緒空,即使豁出性命也無妨。
詠夏對那聲音置若罔聞,然而這並不代表她打算棄緒空不顧。此事關乎人生,豈能容他人替自己決定?
她那帶有粉色挑染的一頭金髮凌亂,黑色鴨舌帽早已不曉得落到了哪去,防塵口罩也因耳掛帶斷裂而遺失於上一個戰場,更別提身上那破破爛爛的斗篷——高傲的詠夏從沒如此狼狽過。
詠夏本以為比起任何人,她更愛自己。然而當她瞧見緒空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前一刻還在使她猶豫的腦中天秤一下子便傾斜了。
直到親眼見到緒空面臨生死關頭,將自己與對方的性命一同放於天秤之上,詠夏才驚覺了這少年對自己有多重要。
她少見地用無奈卻深情款款的語調說道:「我本應自由,豈知遇到了你。」
感受到了她的覺悟,那試圖控制詠夏的聲音也靜了下來,等候她做出最後的選擇。
「還記得當初,我笑你懦弱、固步自封,連一道脆弱的城牆都找不到辦法過去。」詠夏的聲音前所未有得輕柔,時至如今她仍未想起自己的過去,然而對她而言,總有著緒空出現的這段日子便是塑造出此刻的她的一切。
詠夏從最初像個孩子那般任性,到如今學會了愛、溫柔與寬容,都是多虧了緒空。
她似乎有些難為情,壓低聲量嘀咕道:「殊不知笑鬧間我便遇見了那面捨不得打碎的牆,回過神來已成局內人。」
你是蝶,是眷屬,是我不願翻越的城堞。
你是糖,是初戀,是我難以割捨的故鄉。
若在這裡退卻,我便不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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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空意識仍然模糊,既聽不清詠夏所說的話,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放心吧,我可是不會死的。不過就是順手拯救眷屬一命,哪可能難得倒我詠夏。」她的笑燦爛無比,尖銳的獠牙露了出來,緒空卻一點也不覺得恐怖。
與詠夏相關的一切,在他模糊的視野裡看來是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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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我保證緒空和詠夏都會好好的,別慌,不要在這裡棄坑QQ2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XkcXxaDA
5000點閱是我當初預期想達成的最終門檻,本以為能達到1000點閱已是我的福氣,沒想到如今5000大關也近在眼前了,真的很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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