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緒空體內已有一半的血來自蝙蝠種,哪怕是再多一些,都可能會讓他好不容易復甦的翅靈消失。
當信念因外力而扭曲,沒人能保證會對人格造成怎樣的影響。然而若緒空成了蝙蝠種,能確定的是他絕對無法再次回歸「人類」社會,等待他的是永久失去歸宿的流浪生活。
詠夏別無選擇,而姍姍來遲的憧理則不允許這「悲劇」發生,對著正傾盡全力修復緒空肉體的詠夏便是一劍斬去。
一向冷靜沉著的憧理竟大動肝火,她就像保護著心愛寶物的孩子那般拚命,在揮劍的同時,以面具都差點被掀飛的力度朝詠夏破口大罵:「妳這怪物,都對緒空做了些什麼!」
詠夏本打定主意要全心全意拯救緒空,然而她也知道若負責救人的她死了,緒空也會無法得救,因此還是扭身閃過了劍刃。
「憑什麼老娘我救自己的愛人,都必須要向妳這可憐兮兮的敗犬報備啊!」發出吼叫的她,在半空中祭出迴旋踢,正中了憧理的臉龐。
後者如同破抹布那般飛了出去,卻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恢復意識,展翅減速並滯於空,以初階的空間蝶術從劍鞘裡的神秘夾層取出了一朵曇花。
雪白的花瓣襯著豔黃的蕊,曇花如明月般散發溫柔的皎潔白光,吸引了包括意識狀態仍昏沈的緒空之眾人的目光。
豐沛的神之氣息自花中朝外擴散,哪怕是聞到了一絲氣味,都能讓人感覺精神一振。此花正可謂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從其中蘊含的神性便不難想像,這是花費大量代價才在雲海大地深處尋得的寶貝。
這時,被詠夏踢碎的面具一角崩落了下來,憧理那清澈的藍眼便入了緒空的視野,後者意識仍不清晰,卻努力地把話語從聲帶裡給擠了出來:「這麼珍貴的藥材,竟是為了我而準備的嗎?謝謝你,小憧⋯⋯」
詠夏此刻的心情,就像好不容易才拔完半片田的雜草,卻發現人家開了台除草機進來,輕鬆把剩下的草除完,還得到農地主人的讚賞。她自然是憤慨,卻也知道哪個選擇才是對緒空最好的,冷哼了聲便退了開來,讓憧理向前醫治緒空。
只見身穿純白盔甲的憧理毫不遲疑地跪於緒空身前,捧著曇花勸道:「小緒你別說話了,我這就救你。」
看著再度失去意識的緒空,憧理才意識到自己沒帶能磨碎這花的器具。雖說以她的劍術,要在短短幾星殞的滯空時間將花給斬成細末絕非難事,但這劍畢竟沾染了大量血污,實在不是個好選擇。
於是,平時生活都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的憧理,就像大腦當機那般與曇花乾瞪眼。她因緒空性命垂危而焦急不已,卻拿現況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不到妳還是個生活白痴。」詠夏翻了個白眼,自呆愣著的憧理手中將曇花給一把搶過,扔進嘴裡大肆嚼了起來。
憧理簡直氣炸了,眼淚差點就要奪框而出:「妳這瘋女人,小緒沒有這花會死的,給我吐出來!」
詠夏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向前跨一步,移身到躺著的緒空身旁,俯下身來朝著他有些乾燥的唇瓣吻了上去。
那一刻,宛如飛鳥棲上良木;撫琴偶遇知音;荒漠降下甘霖,詠夏感覺自己就像水一般化了開來,滲入了緒空幾近枯竭的生命。
詠夏將舌頭伸了出去,把閃耀著無與倫比光彩的曇花汁液給混著唾液遞了過去──那是水的傳遞,是生命的延續。
隨後,她湊近了緒空的右耳,以柔得不可思議的語調問道:「都送到嘴了,還不吃嗎?」
受詠夏控制的緒空很快便將被精心磨碎過的曇花給吃下了肚,慘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紅潤,扭在一塊兒的眉也終於舒展了開來。
憧理心裡有些失落,但看著好轉的緒空她又覺得受的這些委屈都無所謂了。
是啊,只要你沒事就夠了。她再多看了眼緒空的睡顏,便轉身離去。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3VaqfoXRU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168r9TnUO
緒空仍未醒來,他在思考的汪洋中揚帆,隨風在海上漂泊。
妳曾說過,追夢累了就停下腳步,這樣無論我在天涯海角都能盼到追趕過來的妳。
我知道自己正逐步接近死亡,所以我便在心底大聲呼喊著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姊姊、霞姊、婉柔姊、霞婉柔⋯⋯像這樣融入我對妳的戀慕,呼喚妳無數回。
但妳沒來。無論是我愛吃的奶酪、有著和妳一樣香味的鬱金香味兒洗髮水,還是我最需要的,妳的溫暖懷抱,我都沒能等到。
直到方才還不斷從外界流入我身體的那股暖流,也終於銷聲匿跡,讓人心灰意冷。
當我終於準備要放棄掙扎時,乾裂的嘴唇彷彿貼上了塗滿焦糖的烤蘋果,溫熱而不燙口,甜蜜卻不膩口。
乾渴的我張開嘴想尋求救贖,那蘋果卻在轉瞬間化了開來,將沁涼的果汁給灌入了我宛如被刀割般疼痛的喉嚨,治癒了我一切的傷痛。
我伸出的舌碰到了某個濕潤而燙口的玩意,比起香甜的果汁,那玩意的味兒很淡,然而那淡雅的甜味搭著此時竄入我鼻腔的香氣,卻讓我想起了初吻,想起了被我遺忘已久的戀愛情感。
我噘起嘴,想抓住這份得來不易的悸動。
然而就像和我說著「還太早了。」那般,我沒能挽留那飛也似逃開我的那份感觸。
睜開眼,緒空只見詠夏正瞇起貓似的雙眸,湊近了他的耳畔,任由即使曾經歷大量戰鬥卻仍不染一絲血污的豔麗金髮,如棉被那般蓋住了緒空的臉。
不曉得為何,明明緒空印象中詠夏的體味很淡,就像向日葵那般。
此時的他,卻有種置身於鬱金香花海的錯覺,讓他有些心跳加速。
「都送到嘴了,還不吃嗎?」
那能清晰聽見舌頭翻弄唾液之聲響的耳語,終於讓緒空徹底被擊沈,心甘情願地墜入溫柔鄉。
這回的夢,不見如何呼喚都未曾出現的霞婉柔,唯有一直陪在身邊的詠夏在等著。
ns 15.158.61.4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