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國相比,蛺蝶帝國對其他種族較為包容,尤其是這座距離珍珠湖僅有幾里遠的商業都市納多米德,更是因對外來文化採兼容並蓄的態度,才能有如今的繁華盛景。
拜此所賜,緒空與詠夏兩人並沒有在通過城門時遇上太大困難──雖說衛兵們瞧見詠夏時莫名慌張,還有幾位不曉得去哪通風報信,但好歹是進城了。
感覺在這之後會有麻煩事發生⋯⋯但緒空認為他和詠夏能輕易將其擺平,便不想壞了心情去細想。
蝙蝠種的體質還真是讓人不省心呀,存在感和威脅性都太高了。如此想著的緒空拉著詠夏莫名沒長出繭子的小手,看著她雀躍地邊哼著小調一邊走走跳跳的可愛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不過嘛,若有她能陪在我身邊,麻煩點又如何?
如今詠夏那用來遮掩身份的斗篷也終於被撤下了,底下那風格奇特的服裝露了出來,把存在感極強的詠夏襯得更顯眼了。
緒空也曾勸她繼續穿著皮甲,但詠夏難得毫不退讓,說那些審美比猴子還低劣的裝備她是打死也不願意穿。嗯,若讓緒空親一個願不願意?當⋯⋯當然是不行的呀,這點誘惑哪可能唬得住我們意志堅定的詠夏?
考量到她的靈力不再像去鎧山前那般拮据,緒空也不想委屈她穿不喜歡的外衣,便讓她用創造蝶術把原先那套骷髏圖案白衣與熱褲的組合換了回來。
最近天冷了,緒空見她大方展露略帶肉感的腿,又瞧了瞧她單薄的衣,最終還是哄著詠夏多加了件黑色皮外套和保暖用的長襪。
於是就成了現在的模樣,黑襪讓腿在視覺上纖瘦了幾分,皮外套則讓整體的帥氣程度再度提升。
「詠夏妳走慢點,我都要被你拉著跑了,吃太撐走太快會有些不舒適。」被不時以空出的手輕撫耳垂的詠夏給牽引著,肚子被生魚飯給填滿的緒空苦笑以對。
正要躍出下一步的她連忙停了下來,傻笑都還沒褪去就轉過頭看向緒空,讓平時素來兇狠的她看起來傻呼呼的:「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送的這禮物實在讓我太高興了嘛!」
她如滿天星斗的指甲梳過了金色的鬢髮,耀眼奪目,優雅端莊,粉金的玫瑰在耳垂盛開──那是一個巧奪天工的耳釘,在金輪之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恍若正隨光線變換緩緩綻放,栩栩如生。
被半掩在層層堆疊的花瓣中的不是花蕊,而是被光線覆上一層虹彩的黑珍珠。素雅、神秘,明明樸素卻有種讓人瞧一眼就被勾了魂的魅力,宛如沈沒於葬送所有光芒的深海,遠離浪濤擊岸聲,感受著壓倒性的靜謐之美。
「緒空⋯⋯緒空,你有在聽嗎?」喊了幾回,見緒空仍是那呆滯的樣子,她終於不滿地鼓起腮幫子,用踝靴的跟狠狠踩了緒空一腳。
「啊疼疼疼!詠夏妳幹啥呢?」緒空疼得放開了牽著的手。
他來不及抱怨,朝下看的臉就被詠夏給捧住,只能以帶著埋怨的視線聽詠夏說道:「你要找的人就在帝國,我感知到了。」
「霞姊?」緒空沒想到旅程才剛開始不久就找到了目標,震驚與喜悅溢於言表:「姊姊她在哪兒?狀態還好嗎?」
「嗯⋯⋯她不在這個城市呢,但只要沒刻意避開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的。」她多揉了兩下,才放開了緒空的臉頰:「放心吧,比起我們,你姊的處境安全多了。」
聽見詠夏的警告,緒空集中精神感受腦內建構的畫面,這下才終於弄清楚自從踏入納多米德便讓他感到不自在的違和感為何物。
色彩斑斕的帆布裝飾著各式攤販,讓寬達十餘步的道路光鮮亮麗;以烈火炙烤的肥嫩魚肉散發出。不規則的麥色地磚像是拼貼畫那般亂中有序,以暖色調為主的市集讓人心情平和。
⋯⋯到這為止,都和緒空所知的納多米德沒有出入。
「怎麼這麼多人手上拿著奇怪的圓盤?」
他感知到有數十位種族各異、打扮上看不出共通點的人正往這兒聚集。他們走得很急,不時低頭確認手中那帶有指針的圓盤,然後修正前進的路線──
逐漸接近詠夏之所在。
扣登、扣登⋯⋯厚底靴撞擊地磚的聲響自後方響起。
「不管那圓盤是幹啥用的,我們都該走了。」詠夏再度拉著緒空的手前行,兩人靈活地穿梭於往來的人流中,試圖在包圍網形成前脫逃。
被她暖呼呼的小手牽著,緒空想起了將近三年前與姊姊分離的那天。
當時他總依靠著霞婉柔,絲毫沒注意到為了給他一個幸福的生活,霞婉柔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在懂得詠夏心中所想的如今,緒空不再認為當初霞婉柔是因為嫌他累贅才扔下他,並要他變得更強。反倒是因為不願讓生死一線之隔的逃亡生活佔據緒空人生的大半,才選擇保持距離,直到他「做出能讓自己幸福的選擇」。
哪怕他最後選擇的不是霞婉柔。
忽地一連串悶響勢如破竹地靠近,打斷了緒空的回憶。迥異於踏在地磚上所產生的聲響讓疾馳中的緒空猛然抬首,見著了手持長刀的中年男子正踩著垂直的牆壁從前頭逼近。
離那刀鋒將他的頭砍下,只剩兩星隕的時間了。
至於後頭那扣登扣登的足音,不僅沒被兩人的逃竄給甩開,聽來還更接近了,甚至還和同伴會合,增殖成三組不整齊的跫音。
腹背受敵,緒空利索地抱起嬌小的詠夏,像右前方縱身一躍,以近乎貼著刀身的狀態閃過了男子的斬擊,隨後踩著二樓某戶人家的窗檯護欄,毫不猶豫地跳入小巷。
「詠夏,妳可要抓好我呦。」
「說啥呢,我早就和抱樹鼠那般纏著你不放了。」詠夏自在地調整環抱的位置,好讓雙手雙腳都能纏著緒空又不造成行動上的障礙。
「別和那只以可愛作為賣點的懶散生物一樣,在關鍵時刻還拚死抱著樹不逃命就行了。」
「別擔心,天敵什麼的才不存在。」她滿意地蹭了蹭。
對於詠夏的全面信任,緒空感到心頭一暖,但動作從未因此減緩,仍俐落地在只能同時讓五名男子並行的窄巷牆壁間來回跳躍。
閃過招牌,踏上門的上方那被紅瓦覆蓋的石造遮雨棚,再以雙手拉住建築間的空中走道窗戶下緣,用手臂的力量即時翻身,避開從後頭飛來的暗器。
屋頂上四處可見掛滿紅藍相間三角旗的繩子,彷彿那長繩是各建築物間的聯絡網一樣,讓整座城市顯得緊密,只要哪兒發生了事情就會舉城盡知。
原先因為緒空上上下下而有些失靈的羅盤,在他登上屋頂的一刻迅速地指向了同一處,不再胡亂轉動。
剎那,屋頂上的、小巷中的、潛藏在房屋內的⋯⋯眾多伏兵都有了動作,殺氣迸發,讓遠在帝國首都的強者們都有了反應。
早就知道屋頂上有埋伏,一上去就會被群起圍攻的緒空,則是不慌不忙地翻身躍入無人的巷弄。
很快地,在小巷裡穿梭的他們被追兵給逼至死路。
然而緒空仍氣定神閒地把詠夏從身上拔了下來,自信道:「敵暗我明實在太麻煩了,這下終於把你們全都引出來啦。」
手持羅盤的霏霏神教信徒們面面相覷,前一刻認為正打算做困獸之鬥的獵物,卻如此老神在在,彷彿被包圍的反倒是他們一般。
面帶笑容的詠夏自然地露出了獠牙,因久違的狩獵而感到興奮,在猛獸般的眸子裡,瞳孔迅速擴張著:「你們趕緊一塊兒上,正好讓我練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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