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雖然對大帝有些不敬,但我理解妳找我合作的理由了。」緒空苦笑著,下了結論。
對於總有一天需要到血蝶國一趟的他來說,那遙遠的國度和他也並非沒有關係。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想將磊碩的骨灰交還給他的親人──即使據他所知,石門家早已在多年前的事件覆滅,哪怕只是混到一丁點石門家的血脈,也無法逃過處刑的命運。
雖然歷史是這樣記載的,但磊碩不就是個例外嗎?也許還有其他石門家的人活著也說不定。
嗯……移民到帝國的神器鑑定師歐斐米奧似乎也是石門家的來著?不過他的名字風格不像血蝶城的人會有的,也許是順應帝國風俗改名過了。
「你能理解就幫大忙了。」溢川的話語將緒空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她側眼看了緒空後頭的詠夏,似乎有些戒備,但還是盡可能地展現自己的餘裕,輕巧地坐上被詠夏打碎後落到地上的巨石,翹起被長襪包覆的腿,晃了晃厚底靴:「雖然愈快決定是否合作,我就愈不會被血蝶王給捉住小辮子,但還是和你們解釋我的目的為何吧。」
「這是當然的,我們可不想要隨時可能在背後捅刀的幫手。」與溢川爭鋒相對的詠夏說話比平時尖酸刻薄了些,嗯……雖然她的攻擊性本來就比常人強就是了。
緒空感到有些頭疼,他其實已經不怎麼懷疑溢川是真心想和自己合作了,所以也不太想耽誤太多時間害她陷入險境,只好同樣坐在另一顆大石頭上,把詠夏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頭。
「梳子。」
會意過來的詠夏代替白色靈力耗盡的他將梳子傳送到手上,遞了過去,安分地享受緒空幫她梳頭。
「……」溢川的白眼感覺都快翻不回來了,這對笨蛋情侶到底想怎樣?
「所以,妳為何想毀掉血蝶國?是因為妳和血蝶王處於敵對立場嗎?」
看著連一眼都沒看向自己的緒空,溢川也放棄爭取更好的待遇了,直接切入正題:「對那個人而言,包含自己子女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工具罷了,他將後代分派到各地採集魔獸的因子,派多位植入分體肉塊的『監督者』來監視我們。」
「分配給妳的監督者就是那被妳用來擋刀的六眼怪人嗎?」緒空想起那全身有著皺巴巴如樹皮般皮膚的怪人,開始推測起血蝶國會有多少邪門的能力者。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溢川已經學會完全忽視被梳子進行頭皮按摩而雙眼瞇成一線的詠夏了:「其餘的部下都是我可以經由體內的分體肉塊來操控的傀儡,所以不用擔心情報洩漏。」
「繼續說下去吧。」
「那個人鼓勵子女互相競爭,甚至不在乎我們殺死彼此……這種煉蠱般的養育方式就別期待我感謝他了吧。這十多年來我裝蠢裝無能,被發配到這種荒涼地方才勉強撿回一條命,還得擔心某天會莫名引起哥哥姊姊們的注意,跑來取我命。」溢川毛茸茸的貓耳抖了抖,笑得燦爛,卻更讓緒空覺得瘋狂:「不過即使是這樣的父親,做孩子的還是得報答一下嘛,所以我打算給他一個驚喜,最讓他驚訝的那種。」
「看不出來,妳還挺幽默的……」
「畢竟我平時都在裝傻嘛。」
緒空仔細在內心估量。雖說和溢川合作似乎沒什麼壞處,但老實說這回敵人的規模有些超乎想像。他確實想帶磊碩回故鄉,然而若只為達到這個目的,其實完全沒必要和血蝶城槓上。
但緒空也曉得這次的事態很可能會引發整個舞蝶界的危機,並不是他撒手不管就一定不會被麻煩找上門的小問題。況且,被血蝶城豢養的邪門肉塊,很可能和他在蠅族部落裡殺的是同類……甚至是同一個體。
倘若那玩意也和溢川身上的肉塊有一樣的能力,且當時有將緒空消滅它的影像傳輸給在血蝶城的個體呢?
完了,怎麼也不覺得會被放過。
「……問一個可能有些不相關的。」突然感到有些胃疼的緒空打算多問點情報。
溢川細長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瞬:「行。」
「為何石門家會被滿門抄斬?這事情和王家有關嗎?」
溢川這回真是忍不下去了,她解開交疊的雙腿,用力踐踏地面,回音在純白的岩壁間不斷反射。她怒斥道:「夠了,你當我們今天是在喝茶聊天嗎?」
「事情的經過我大致知曉,不用花太多時間解釋細節,我只想知道石門家是得罪了誰才會慘遭滅門。」
也許是從緒空的堅定眼神看出他不會輕易退讓,溢川深深嘆了口氣:「別浪費我的時間了,難道如果我說石門家是因為得罪王家才被栽贓,你就會答應和我合作?」
「如果真相就是如此的話。」
聞言,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我受夠了,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在今天一口氣遇上兩個能把我耍得團團轉的混蛋?」
「抓緊時間,再不說我就要解除幻覺蝶術了。」
被無情威脅的可憐溢川,只好生無可戀地開始解釋前因後果:「石門家的人能力傑出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然而他們有個缺點。」
「傲慢且不懂得團隊合作,對吧?」緒空難以想像,憨厚老實且惜字如金的磊碩,是經歷過怎樣的傷痛才會變成與傳言中的石門家全然相反的個性。
「你這說法太過含蓄了。」溢川勾起嘴角笑道:「他們在優秀的同時還很自我中心,會用和自我要求同樣的標準審視他人,個性又直來直往……所以近乎得罪了所有人。」
她繼續解釋:「自從石門家的家主引開巨獸『散播災厄的使徒蓓絲緋雅』後,聲勢大漲,完全壓過了同為三大家的水門家與虎口門家,甚至是王家。」
「血蝶王是用什麼手段來栽贓石門家的?」緒空感覺自己的表情開始扭曲,誤打誤撞地接近事情真相並沒讓他感到欣喜,反倒為事實的黑暗感到憤怒。
「下一道王令,下賜血神的肉塊分體給石門家──嗯,我們都稱呼那團邪惡的肉為血神。先是營造一個讓一直以來拒絕接受肉塊的石門家進退兩難的狀況,隨後在家主被王令支開的同時在石門家勢力內搜獲『大量神器』。」溢川厭惡地說:「我那生物學上的父親才是世上最自我中心的人,真希望他哪天能良心發現,然後把自己給除掉。」
「打吧。」
出乎意料的,這話出自於沉默了好一陣子的詠夏。
對此,緒空並沒有反對。
他低下頭,看著那被金色髮絲覆蓋的後腦勺緩緩向後靠,詠夏漂亮的瓜子臉與他只隔一個拳頭不到的距離。
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既然讓你露出這麼難受的表情,那肯定是得打的。」她笑道。
「嗯,磊碩沒能完成的、夢想達成的,由我來做。」
緊閉雙眼,將憤怒的表情收斂。
再次睜眼之時,蒼藍的瞳蘊含靜靜燃燒的決意。
對此,溢川沒有多做詢問,她掏出四個玻璃製瓶子,裡頭分別裝著一個不斷扭動的粉紅肉團,上頭還長著如血管般的觸手,很是噁心。
「這些給你,紅色瓶子裡裝的是肉塊分體,其餘的是肉塊子體。」她解釋道:「帶在身上,當你們來到血蝶城我就會知道。當然,你也能將肉塊子體植入目標物,再用分體去操作它或監控它。不過除非你將分體植入在自己身上,否則最多只能做到監控而已,因此我並不推薦拿這玩意體驗當傀儡師的感覺。」
緒空接過了玻璃瓶:「用這玩意不會被本體察覺?」
「這是從我身上的母體分裂出來的,血蝶王的大腦可沒法承受閱覽所有子體資訊帶來的負擔,所以最多只會被不會說話的血神察覺而已,無關緊要。」
「我會謹慎使用的。」
「最後呢,我想提一個要求。」溢川擺出了拜託的手勢,裝可愛道。
「沒有人在事情談妥後才追加要求的好嗎?」詠夏絲毫不受可愛攻勢影響。
「我的要求對你們而言幾乎是沒損失的,不過份的啦。」
「愈說愈可疑了……」緒空無奈地抓了抓頭:「說吧,妳想幹什麼,我考慮看看。」
得到許可的溢川將合十的雙手放在左頰旁:「我希望你能捅我一劍。啊,可以的話順便讓我採點你的血會更好。」
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