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傳送很是突然,但這僅夠數息的傳送空檔,仍足以讓僅有反射速度足以拿來說嘴的緒空調適好自己的心情,準備直面生死一線之間的廝殺。
傳送完畢,眼前的黑暗讓緒空有些不適應。藉著第十一街的街尾,那澡堂外頭的橘紅色螢石隱隱發出的微光,讓他確認了正無聲落於垂直牆面的那身影,他對於那雨猴腰際上那兩柄有著如水晶般材質的碧藍色大砍刀,感到有些震驚。
這哪是黑戶,根本是外來的入侵者!那對大砍刀緒空甚至認得原主──眼前的雨猴大概率是他認得的人物。
「這裡可不是你們的樂園。」緒空深知棲地日益縮減的雨猴會派出老一輩中的佼佼者,必然是為了尋找能讓族人安居樂業的,那僅存於雨猴口耳相傳中的樂園。
「吾之刀刃所行之處,即能成為一族所求之樂園。」語畢,殺氣滔天,有如千軍萬馬朝緒空直撲而來。
雖說認得對方,但這可不代表緒空和這雨猴關係良好,倒不如說這對象讓他比陌生人還更不須手下留情。
更何況,面對佐羅陀部落曾經的最強戰士,手下留情可就代表著他的死亡。
緒空雙眼看不清雨猴的那兩柄寒霜,但直覺卻告訴他刀鋒已至。他依據腦中的假想畫面傾斜臂盾,讓碧藍色的刀身和盾擦出火花。
那犀利的斬擊連點衝擊都無法傳到緒空身上,輕易地被偏開。
但雨猴目的已成,他用短小的下肢踩上緒空的盾,隨即縱身一躍打算要直接翻越土糊的矮牆!
天不從人願,他使勁全力一躍,卻像是踩進了海水,身體像被綁上了錨一樣迅速地下沉。雨猴急了,不信邪的他試圖再次使力,這才赫然發現自己膝蓋以下的知覺全沒了。
傷口涼颼颼的,沒有任何一絲痛楚,但經歷過無數次斷肢之痛的雨猴對此心知肚明,時間一拖長這傷痛起來可要人命。
「要是你有看見我是誰,就不會輕率地在我的攻擊範圍內放棄防禦只想逃跑了,勇氣之子涅提比。」緒空用吼語嘶喊著。
雖說是勇氣之子,但這不過是雨猴取名的文化。他們會把名字的含義當成自己的父親,希望能藉此從「父親」那兒獲得力量,不然實際上身為人父的涅提比早已過了而立之年,還以某人的兒子自稱實在有些奇怪。涅提比即為人族通用語傳入吼語後的音譯,有勇氣之含義,因此這算是被外來文化影響的雨猴給自己後代的祝福。
「好樣的⋯⋯你這聲音都變到吾聽不出來了,老子當年教訓你還不⋯⋯」
不等雨猴涅提比把話給說完,緒空便再度揮出了手半劍,連風切聲都還沒能傳入耳中,任何系統的蝶術都沒法用的緒空釋放之全力一斬就已經切斷了頸部肌肉、劃開頸動脈,切了肉又斷了骨。
劍已畫了個半圓,這時其高速移動而讓風發出的尖嘯才抵達緒空的耳膜。遲到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敲了門,但緒空並沒有搭理那聲音,只是死死盯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雨猴的腦袋還在!
即使傷重至此,涅提比的腦袋並沒有掉下來,他那開了口的頸子在光滑的劍身通過之後立刻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修復。
肌纖維重新連接、分成上下兩段的氣管再度密合,發出了一會兒喀滋聲後,頸椎也恢復得完好如初。消失的脛骨以下,血肉憑空重生,就連反應速度超乎常人的緒空都因為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而慢了半拍,這不僅讓涅提比一溜煙地往街裡跑,還任他摸出一顆巫毒炸彈,準備往緒空臉上扔!
原來這就是「至少要殺那傢伙一次才能拿到報酬」這話兒代表的意思?道巧那蠢貨可以再講得更不清楚一點沒關係!
緒空看見面具上有個藍色「邈」字的雙劍使正從涅提比毛茸茸的背後追來,於是用專門命令無面者的「聆語」放聲大喊:「藍邈,抱著我全速向上頭飛去!」
同時耳中響起「啪」的一聲,自那正起身準備逃進第十二街的涅提比手指上掉落的,是一條斷開的草繩,似乎是由多種植物的纖維以錯綜複雜的方式所結成。
雖然緒空當年在卅北森林時沒見過這玩意,但靠剛剛發生的離奇變化他也大致能猜出這巫術是做啥的了。
藍邈那烏鴉鳳蝶似的翅膀迸發蒼藍之光,俄頃間繞過涅提比的她緊緊抱住緒空瘦卻精實的身體,她身上那僅護著胸腹部的鎧甲讓緒空疼得像是斷了幾根肋骨,隨後那往上空劇烈的加速度更讓他有著胃液停留在原地,而只有身體直衝天際的錯覺。
逃避雖可恥又可能讓人感到噁心、不快,但效果著實出眾。轉眼間緒空離地已逾五十尺,逃進第十二街的雨猴成了一個棕色的小點,而他於逃亡之際向後丟出的巫毒炸彈,也在這時如紫色的煙火般炸了開來。
不會使用蝶術的黑風反應不及,飛得還不夠高。爆炸時他依舊在巫術的有效範圍內,被四散的火花灼傷還不打緊,真正危及性命的是那巫毒炸彈裡頭封印的巫術。
被高溫的氣體所衝擊,黑風的蝶翼像被放入碎肉機一樣變得破爛,身穿重裝備的他伴隨一聲巨響自兩層樓高的高度墜地,隨後像發了瘋似地拍打盔甲,從間隙滲透的巫毒正勢不可擋地讓他的皮膚潰爛,像是煮滾的水一樣不斷在盔甲底下冒著黑色的泡。
壯碩如黑風,也沒能掙扎太久。在緒空判斷他無法存活,而咬牙命令藍邈帶著他追逐涅提比後不久,黑風摀著正不規則亂跳的心臟位置處,試圖大口呼吸卻因氣管劇烈收縮而無法呼吸。
從巫毒炸彈起效到他休克,僅僅不餘百星殞的時長。
再過不到半個星色的時間,他的魂就會回歸此刻盤踞於舞蝶界上空,那龍型的雲海大地吧。
在這世上,死亡總是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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