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大人,果然我還是留在您身邊比較⋯⋯」
看著憧理一改平時的正氣凜然,面露不安的樣子,雨恆有些心疼,卻不讓情緒暴露於表情中:「憧理,戴上面具吧,與史拉法蟻國的這場戰役不能沒有妳。」
「那至少,把您出借的力量取回來吧。」失了平時的冷靜,憧理的語氣有些激動:「現在的您,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啊!」
「紅玲,妳會保護我的對吧?」
隨侍在身邊的紅玲身穿優雅的黑色鎧甲並戴著面具,一被雨恆點名便將背脊挺得更直,帶著強烈意志深深點頭。
從盔甲正面的縫隙可依稀看見那禁言符文正燒得火紅,阻止紅玲將忠誠化為言語。
將向著紅玲的目光移到了憧理身上,雨恆銳利的眼神溫柔了幾分:「別擔心,那孩子我平時都留在身邊,是這回蟻國之行太過凶險,才會長時間借給他,避免危急時刻慢了一步,真有突發狀況我會強行喚回的。」
聞言,看著雨恆認真神情的憧理也不再勸諫,她回復了平時的冷靜,面無表情地將面具緩緩戴上,單膝跪地:「謹遵陛下聖旨。」
「起來吧,速速領著軍隊與冒險者們將史拉法蟻國給滅了。」雨恆血紅的眸子不帶任何憐憫,從中顯露的唯有勝券在握的自信:「至於那隻被抓去當人質的癩蛤蟆,就別帶回來了。」
正因失去了家主而大亂的芷家系,在爭奪代理家主之位的同時,誰也沒想到蟄伏已久的女王早已祭出了下一步棋。
暗潮洶湧,早已準備掀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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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區,月湖泛著金光,平時寧靜的廣場充斥粗獷的冒險者,甚是喧囂。
身邊緊隨著零星幾位詠言者與對應數量的神殿戰士,率領數個凌空團與上百位無面者和十來位令使的憧理,待金輪獸都嬉鬧到天頂時才姍姍來遲。
她身穿如月色般皎潔的全身鎧,背對著那遭人形蟻踏破的北門,向著身旁那瘦骨嶙峋的老邁詠言者點頭致意。
詠言者對傳說中的金階無面者給予自己的恭敬態度很是滿意,輕笑一聲,露出了有些傲慢的嘴臉,展開蝶翅,在迸發紅色鱗粉的同時向著鬧哄哄的廣場喊道:「全員聽令!」
年邁的詠言者並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在吶喊,然而爆發蝶術仍讓他的聲音堪比教堂的鐘聲,低沈如遠雷轟鳴令空氣震盪;又好似萬千雨點重鎚地磚,震撼現場所有冒險者躁動的心。
緊隨這聲號令的,是全體神殿戰士與無面者們的跺地聲,百餘人各自全力踏地,在場的所有人卻都只聽見一聲巨響,可見他們整齊劃一,連一星殞的偏差都不存在。
幾位實力僅有半瓶水的冒險者們,正大聲嚷嚷那加油添醋過的冒險事蹟,見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打攪了正在興頭上的自己,有些惱怒地打算給詠言者來點下馬威,才剛轉頭準備怒目而視卻被迎面而來的強烈殺氣給堵上了嘴。
憧理戴著面具閉著眼,她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眾人的視線中,劍未出鞘,卻已然給了在場絕大多數的人們死亡的錯覺。
金級隊伍「沈默的狼群」貫徹了一如既往的成穩作風,安分守己地不做多餘的舉動,唯有其隊長荻野,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位傳說中的無面者,對潛藏在那純白鎧甲底下的肉體做出評價。
當然,不在乎憧理是男是女的荻野並非有什麼非分之想,這舉動單純是對強者的好奇罷了。
「有意思,這傢伙實力真不得了。」荻野滿意地說道。
「是是,再看下去你的死狀也會很不得了。」作為副隊長的溫妍捏了他的腰際一把,她感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自己家的隊長給害死。
在聽著詠言者慢條斯理地講解著此次征伐之目標的同時,綁著馬尾的溫妍瞥了眼分布在廣場各處的銀級隊伍。即使「沈默的狼群」是此次征伐唯一的金級隊伍,銀級的隊伍中仍不乏具有實力又心狠手辣之輩,世間的險惡不容她大意。
首先她看向出自黑姆哈迪特黑幫精銳的「黑龍」,他們此行來了十五人,算是相當大規模的隊伍。
特徵除了身穿一身漆黑的裝束以外,據說無論男女,在身上某處皆會刺有黑色的龍形刺青,只不過不一定會暴露在外。
「黑龍」共有五女十男,有些正對其他隊伍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後露出看不起似的笑容;有的則百無聊賴地看向神殿戰士們,似乎對此次征伐的詳細內容不太在乎。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確實是有聽說黑姆哈迪特與芷家系有所關聯,而且營運這麼大一個幫派需要大量資源也是事實,但有為何仍不見他們認真的樣子?
罷了,搞不清楚這些混混在想些什麼。總之這群傢伙實力不差又不擇手段,要多留意些,避免我們這野隊長傻呼呼地自己跳進陷阱裡。
溫妍略過了方才大聲吹噓冒險經歷的「鐵腕隊」,畢竟一群徒有肌肉的笨蛋不值得浪費她的時間。
幾星殞後,她那掃過銅級冒險者的目光最終停在了「金輪伴月」上。那是一個六男一女的奇葩隊伍,奇葩的並非隊伍的組成,而是他們身上那鮮豔的青色裝束。
這裝扮看來是重視機動性卻犧牲防禦力的組合,照理說應該要以隱蔽性為重,到底為何要選用如此顯眼的青色呢?實在是匪夷所思。
即使從裝備看來就像外行人,但「金輪伴月」確實是在這短短一年間崛起的後起之秀。這隊伍由不曾擁有名氣的年輕男女組合而成,花了僅僅兩季的時間就成功升上了銀級,背後說不定和「黑龍」一樣,有不可小覷的勢力在撐腰。
在心中又多添了幾分警惕,溫妍將目光投向在場的最後一個銀級隊伍──自生隊。
只消一星殞的時間,她便感覺到這隊伍氣氛不對勁。
自生隊卡在銀級也挺久了,她即使沒和這隊伍特別有過交流也很清楚他們的作風,然而眼前的情景卻和她的想像大相徑庭。
那總是狂野如瘋狗的隊長麝棄竟給溫妍高深莫測的感覺,棗紅色的眼無悲無喜,與之四目相接時就像心中所想全被看透了一般,讓她心悸。
逃開了麝棄的回望,她看見了正用如刀般鋒利的眼神瞪著自己的鬼艷。在溫妍的印象中這鎧族女孩雖然有強大的身體能力,卻懦弱得無可復加,不可能是這樣有攻擊性的性格!
話說⋯⋯自生隊的成員突然多了不少啊?那個公主切髮型的女孩是打哪來的?那個身穿黑斗篷的小孩又是?
溫妍才剛吐槽那位躲在斗篷中的矮小身影,那位「小孩」就將頭轉向了她,讓暴走的敵意隔著幾十尺穿透人群,砸向了溫妍的顏面。
驚鴻一瞥下,她發現那孩子的臉上綁著她從沒看過的面紗,上頭還繪有血紅色的利牙,很是驚悚。
那斗篷人一外放氣息,原先專注在詠言者對這次征伐之說明的冒險者們,都因恐懼看向了那人。
月湖廣場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憧理與斗篷下的詠夏之氣勢不分高下,就像擁有足以毀滅一國之力的兩頭巨獸將廣場一分為二,各自佔據一頭作為地盤一樣,對著彼此齜牙咧嘴。
溫妍在剎那便感到了後悔,直覺正響著警報,斗篷下的那人給她了整個廣場的人們都會在一瞬間被抹殺的感覺。
好在那人才剛外放氣息,就對溫妍失去了興趣。
這並非是詠夏放過了觸碰自己底線的溫妍,而是因為前頭的憧理已然拔出了腰際上的那柄幻金打造的長劍,正對著藏身於斗篷的她。
暫時不被視為眼中釘的溫妍鬆了口氣,悄悄地拉著荻野往後撤,同時也示意同伴們隨時準備逃跑。
然而下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的腦中皆產生了上百次的死亡錯覺,被劍氣的餘波斬殺、被如同千鈞重之巖石的怪力給砸成肉末、在尖叫中被烈焰焚燒成灰燼、還未意識到就化為一灘血水⋯⋯各種的死法在他們的幻想中不停上演。
兩位強者從未出手,假想中的交手狀況就已然讓觀者迷失於死亡之中,這些幻覺為假,卻隨時都可能在下一刻化為真實。
溫妍的意識逐漸模糊,被恐懼籠罩的她仍深陷錯覺中,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急促的心搏也無法供給更多氧氣,讓她感覺難受至極。
在詠夏準備出手的前一瞬,溫妍看見她被後頭的緒空隔著斗篷放著手,揉了揉頭。斗篷下的那人轉眼間失去了高手風範,原先高漲的氣焰盡失,只是狠狠地踹了緒空一腳並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幾句,就放過了整個廣場上的「精銳戰力」。
撿回一條命了!
終於能大口呼吸的溫妍在讚嘆神明給予她和荻野活命機會的同時,也不忘納悶這緒空究竟是哪找來如此強力的幫手,又有何等高超的手段,能讓如此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高人只「輕輕踢了一腳」就消氣了!
溫妍並不笨,知道世上有些真相不要多打探才是活命的訣竅,也不再看向揉著腿的緒空,轉而打算關心自己緊揪著的荻野。
──然而卻看到了他那雙眼放光、充滿好奇心的神情。
啊啊,我總有一天真的會被自家隊長給害死。
溫妍翻了翻白眼,無奈地苦笑著。
那笑雖苦,苦中卻帶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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