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嗚……」綾雪那盈滿淚水、紅腫不堪的雙目,顯露一絲堅定。
很快地她停止哭泣,以衣袖拭去眼淚,盡量讓自己恢復平靜。最初的悲痛已經發洩過了,她該冷靜思考如何實踐想做的事。
轉而倚靠牆壁跪坐著,綾雪心想:『雖然小海以前提過他們一般沒有將亡者帶回人世的權限,但只要我能像死神族那樣前往冥府的話,就有機會見到爸爸和媽媽了吧?』即使無法確定人類能否辦到,仍想進一步詢問方法。同時,她也憶起那位曾經見過、掌管冥府的天帝,與其接觸想必更可能達成願望。
『假如祂願意協助,肯定會有更適當的辦法!可是該如何請祂幫忙?』
縱然在創世女神的引導之下進行修練而比常人更接近神明一些、即便和對方交談過,天帝卻不是她想見就願意現身的,更遑論出手協助。
微皺眉、猶豫的時間沒有很久,綾雪自語:「雖然成功機率不高,但不試又怎會知道結果?嗯,一定要嘗試呼喚!」
下定決心後,綾雪馬上閉眼坐正並且雙手合十,誠心祈求祂降臨。她也想過用言靈方式加強效力,然而怎麼樣都過於失禮恐將造成神明不悅,因此作罷。
祈求好段時間、感覺同伴可能會因擔憂而返回石室之時,終於迎來想要的成果。在感受到神氣環繞的瞬間,曾聽過的一道成熟女聲隨之出現。
──呵,竟能將聲音傳達到我這裡,銀長髮小姐你遠比那時候要進步許多。──
知道大概不會看見任何身影,綾雪沒有睜眼,只是回答:「幽姬女神,謝謝您的稱讚,更感謝您願意回應我的呼喚。關於我……」
還未說完,幽姬便打斷她的話,直接詢問重點。
──你也想和死神族一樣成為冥府眷族、冥府的領路人嗎?──
「是的,您說得沒錯。如果我的父母還在冥府尚未轉世,我想和他們說幾句話,求您通融。我明白這是違背世間常理的事,可我連他們最後一面都……」眼角的淚珠滴落,綾雪勉強壓抑住再度湧起的悲傷與急促的呼吸,繼續說:「所以無法放棄。只要是我能付出的代價、不危害到他人,您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就算年紀輕輕的你往後必須一輩子待在陰暗的冥府當中?──
這話令綾雪有些驚訝,但動搖僅是剎那間的事,她點頭給予肯定答覆:「是的,但我暫時還必須協助朋友們,請您等我到這趟旅行結束後。」
現在的她已無其他留戀,只要能和眾人一同奮戰到最後、幫助伊萊斯活下去就好。雖說幽姬提出的代價不小,可她認為值得,她要見父母,而且本來就有考慮之後要侍奉神明。因此,最難過的僅有屆時必須永久和同伴們別離這件事。
不過原先她不知道活著的一般生物也能待在冥府,心下頗為驚訝。即使,一輩子在那裡對於人世間來說也等同死去。
──好呀,就等著你,待到那時你再呼喚我。期間就算改變心意不想來也無妨,你現在可能只是一時衝動,所以我不會追究。──
「謝謝您,我想我不會改變心意。」此事她暫不打算向其他人提起,這個時間點不想讓他們分神為自己憂心,或許會等到分離前才說亦未必。
──對了,關於你們救出的那孩子。──
意識到幽姬指得是冥牛,綾雪的心跳快了半拍卻假裝沒事,說著:「您有什麼指示還請吩咐。」
──儘快開啟冥道將牠送回。──
「……是。」
雖然想問幽姬是否早就知曉冥牛下落,可是問了也無法改變任何事、甚至可能讓自己更難受,因此她抿了抿嘴將話悶在心中。
──嘖、嘖!幽姬大人好壞心呀!講半天都沒提到人家最想聽的重點,故意欺負小女孩!該不會是羨慕人家年輕吧?──
綾雪又一次感到訝異,過往未曾聽過的這道聲音,聽來除了音量小聲許多之外,感覺相當稚嫩,比自己更像小女孩。當然,年齡之於對方恐怕毫無意義。
聽見幽姬輕哼一聲表達不悅後,就又聽到另一位繼續說話。
──雖然幽姬大人有點像惡婆婆……──
──你說誰是惡婆婆?──
──哈哈哈,這不重要啦!總之,儘管我們家幽姬大人有點彆扭、不坦率,但平時還是很和善的!小姑娘千萬別害怕!──
──……多嘴。──
話雖如此,語氣明顯和緩許多。
照這讓綾雪有些無措的對話聽來,「小女孩」顯然是幽姬下屬且職級不低、雙方感情不錯,才能這般沒大沒小。這令綾雪心情沒先前緊繃,整體氣氛也好很多。
她不禁好奇地提問:「敢問這位是?」
──你問我呀?我叫做闇嵐,是幽姬大人的副官兼瞎扯對象!不過這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個你一定會喜歡的情報,那就是你父母沒死喔!──
──……誰要你這麼快就說出來?──
──哎呀,我要再不說,壞心眼的您肯定就會刻意略過!──
聽到這些話,綾雪忍不住睜開雙眼,臉上寫滿了驚喜與感動。眼前果然還是石室內的景象而無兩位神明的身影,因此她又閉起雙眼集中注意力以免失禮。
雖然高興卻又怕是玩笑話,於是她戰戰兢兢地詢問:「請問闇嵐大人說我父母沒死是真的嗎?」即使可能讓神明不悅,仍想與之確認。
──是真的喔!話雖如此,很可惜地他們目前也沒辦法回到人世。──
其實由需要付出相當代價這點是有猜到些許,可闇嵐此言依舊讓綾雪感到緊張揪心。她努力保持鎮定,進一步問:「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當巡役發現兩人時,他們受瘴氣侵蝕的情況已是過重,即使淨化了也不適合離開冥府,而且必須持續觀察。──
回答的不是闇嵐而是幽姬,祂不帶情感地陳述狀況。
「怎麼會……」綾雪難以置信,雙手微顫。
『難道沒有解決的方法嗎?』這話綾雪沒問出口,儘管很可能有,恐怕亦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神明並無無償協助的理由。
──不過別擔心,他們應該還是你熟悉的樣子,沒變怪物啦!現在都在我這邊負責一些文書工作,不愧是活著的人類,動作很快呢!──
會這麼說是因為冥府居民和長壽的非人種族一樣時間觀念較不足、平常缺乏急迫感,步調相對慢上許多,故而凸顯活人做事效率。
──處於荒蕪之地,若是尋常人類早就沒救,但你母親那方身為上古神族的後裔,危急時刻激發潛藏力量護住自己與丈夫,這才能讓我們發現、等到救援。──
「……是這樣呀。」綾雪再度流下眼淚,這次卻揚起了嘴角,是喜悅的眼淚。知道他們還好好的、能再相見,對她而言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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