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茵獨自一人奔跑在長而寬廣的一道走廊上,太陽就要落下,斜斜的、金色的餘暉由那偶有的幾扇窗戶射入其中,讓她影子變長、映在另一邊的牆壁上。
廊道旁邊有許多精緻的花瓶擺設及華麗的房門,亦有優美的畫作及雕工細膩的塑像,就連鋪在地板上的地毯,都能輕易讓人知道它質料極好、價值不菲。不過這些海德茵皆連一眼也沒有去看,因為她的行動依舊受到控制,而且此刻無心去看。
跑了好段時間,明明該是累了,可她卻沒流半滴汗,也絲毫不會喘,就像才開始奔跑一般。不只如此,越是往前,身體竟然越是輕快,反而讓她覺得很害怕。
不想前進,海德茵一點都不想前進,甚至暗自希望此刻最好雙腳受傷讓自己再不能往前半步,就那樣一直留在原地直到同伴們前來最好。
可惜她的期望沒有結果,而身上所流的血液更是催促她腳步還要再更快。
究竟是誰在呼喚她?雖然絕對不可能認識,可她本能的明白,是那些對於「活著」這件事已感到絕望的人們在呼喚自己。無法得知原因,僅只感覺他們極想死去,卻沒辦法自己死……所以只得任性地呼喚能夠「幫助」他們的死神一族。
讓真正渴望死亡之人得到解脫,這是所有死神族族人的本能,沒任何人例外。年紀長到一定程度就開始能控制這樣的本能,也能利用覺醒為死神後的強大力量──然而海德茵還小,根本無法掌控,亦未曾化為死神。
雖說她了解自己有朝一日亦能像同胞們一樣擁有死神的型態,但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本能,也從未被告知過。這是親人的疏忽,他們未曾想過此次海德茵出門會遇到這種情況,總以為炎會一直在她身邊守護著。
海德茵發不出聲音,更無法使用魔法求救,內心全被恐懼感環繞。她知道快來了,如果真的沒人阻止,就將有某種極其可怕之事要發生。
路途中時有遇到侍衛或術士,可是她發現很奇怪的,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似乎全看不見自己,自己從他們身旁奔過都未有所覺,彷彿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在這無人阻擋的情況下,她速度更為快速,很快便來到一間門扇緊閉、有兩名侍衛看管的房間前。房門處還以鎖鏈綑綁,並施以相當程度的封印魔法。
海德茵緩步前進,與侍衛擦身而過之時,餘光就見他們突然倒下。她不知發生何事,也無法察看二人情況,只能在心裡祈禱他們沒有事。這個時候,奇異的,她沒有受到封印魔法影響,而且身體還穿透了門,來到房間中。
看見房內的景象,她呆楞住了,即使因為年紀小尚不懂究竟發生什麼事,卻是覺得異常畏懼。在那一瞬間,強大的意念也襲向她,令她發出不成聲的慘叫。隨即,她連意識都慢慢變得模糊、逐漸被取代,被身為死神的另一個自己所取代。
※ ※ ※
好不容易從幾名侍衛口中問出線索,伊萊斯趕忙前進,一路上碰到的侍衛及術者們,他未下重手,只讓其昏迷或熟睡,為此花費了不少時間。
在那情況下也總算找著目的地,可他來到門前,卻有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使他背部一陣發涼,頓時感到情況不妙。看到那未被開啟、用鎖鍊牢牢綁住的門外倒下了兩名侍衛,壓抑著不適感,伊萊斯快步來到、蹲至他們身旁。
伸手探他們的鼻息,他發現他們還活著,單純只是暈倒,但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魔法波動,不知究竟為何倒在此地。雖然很是不解,不過無論如何兩人還活著的事實讓伊萊斯略微鬆了口氣。
起身面對那扇門,利用鑲著紫色晶石的五芒星項鍊所化成的長劍,伊萊斯毫不猶豫地斬斷鎖鏈,連同門上的魔法封印也跟著破除。隨即長劍由掌中消失,他兩手觸碰門扇,準備將其推開。
在用力推之前,雙手微微顫抖著,心中有種某種感覺,那就是……已經來不及了。
既已散發出這樣強烈的血腥味,另一側很可能有如地獄那般可怕。
然而,就算遲了,他也不允許自己逃避。
使出力氣,他推開那對他來說有些沉重的門扉,將其推至能夠容納他進入的寬度。
在推開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景象,令他不由得睜大雙眼,震驚而難以置信。不自覺地微搖頭,與此同時,一陣反胃感急速升起,讓他連忙用手掩住口鼻,並且硬忍下去,否則恐怕就要直接嘔吐出來。
原本該是豪華美麗的大房間內,此時無論床面、地面、牆壁盡是濺滿鮮血,擺設也都散落一地,現場凌亂不堪。好幾名倒在地上、全身赤裸的女人們盡數斷了氣息,她們全身多處被利器劃過,成為無數的屍塊。然而,那些已然斷去的頭顱、那閉上的雙目,卻是顯得「安詳」,甚至就好像得到最想要之物似的。
緊緊握住拳頭,伊萊斯壓抑著忿怒、悔恨、無力、自責等種種複雜心情,走進房內。在一灘血泊之前,他半跪在地,用手觸摸地上的鮮血。雖然冷了,卻仍是濕的,顯然這場慘劇是在他來到的不久前才發生。
沒在房內發現任何一人的魂魄,他不知道她們是否真得到「解脫」。即使如此,還是忍不住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祈禱她們能夠平安到達冥界,再不受任何傷害。
不只如此,他亦發自內心向她們道歉。生長在貴族之家的他,為了不輕易受到誘惑、魅惑,長輩們亦曾給予相關而基本的教育及訓練,讓他在更年少時便已正確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事要至何時才能做。正因如此,對於男女間情慾之事並不是還完全不懂的他,由她們的遺骸上被人留下的其他痕跡,看得出她們身體、心靈都已遭到永遠無法癒合的嚴重傷害。
要傷痕累累、痛苦不堪的她們去原諒艾克斯?怎麼可能!天真如他,原本竟以為能救她們、能化解一切仇恨?他覺得那樣想著的自己簡直可笑至極。
可他一點也笑不出來,最初的震驚都已過去,留下來的,只剩深深的悲痛與歉疚。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沉痛的再次閉上雙眸,靜默片刻,他才又睜開,眼神依舊充滿悲傷。然而,下一刻他便讀起兩道咒文:「天之炎、赤之炎、滅絕之炎,燃!天之界、光之界、封印之界,閉!」
紅色的灼熱火燄立即由地板各處竄升而出,讓這房內一下子便燃起熊熊大火,宛如貪婪好食的赤色怪物,開始吞噬內部的一切。同一時間,四周也出現方型的金色結界,讓火燄僅能聚集在裡面燃燒,無法漫延至他處。
伊萊斯打算讓這火燄魔法將此處完全燒盡,雖不是親耳聽見她們說,可他深深覺得這些亡者肯定不願意再讓任何人看見這樣悽慘的自己。
看著滿室燃燒的火燄,逐漸讓一切化為灰燼。那一幕幕的景象,皆被伊萊斯深深映在眼中、刻在心中,哪怕走到生命盡頭也不會遺忘。
他是如此無力,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無法挽回……內心非常清楚,就算他倒轉時間,也只是徒增亡者們的痛苦,沒辦法改變結果。
僅管早就知道很多事是幫不上忙的,然而往往直到真正親眼所見時,才會驚覺到自己的渺小。「想像」與「現實」有很大差別,全然不可相提並論。
隨著時間流逝,室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火燄產生的濃煙也越來越嗆人,沒有辦法,伊萊斯只得沉重地再環視內部一次,這才退到門外,用力將房門關上。
轉身背對著門,他靠在門上,緊握雙拳、閉上了雙眼。胸口很沉、很悶,壓得他彷彿就要喘不過氣。雖然不太可能,但他不想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了……知道存在這樣的黑暗,而且恐怕並非單一事件,他感到非常痛心。僅管還不知道怎麼做,卻是希望自己能夠盡全力阻止這樣的事,不要再有可憐無辜的犧牲者了。
為此,他不僅要變得更強,還必須更能掌握情況,不可被表相矇騙。那都絕非易事,但他已下定決心,在那一刻甚至連自己將死之事都遺忘了。
片刻過後,伊萊斯睜開雙眼,同時突然驚覺一件他剛才因為震驚而忽略掉的事,那就是為何現場沒看到兇器以及兇手?會是艾克斯殺的嗎?挑在這個時間點,他覺得似乎不是。更何況,按照艾克斯的說法,他應是不會輕易讓人解脫。
不只如此,當伊萊斯進去前門明明是用鎖鍊鎖住的,而且上面還有魔法封印,根本都沒有動過的痕跡。除非是極為強大的術者或妖魔,否則一般人是絕無可能無視那些而入侵殺人的──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一陣緊張,仔細環顧四周。
突地,他一陣寒毛豎立,下意識地望向左側處,隱隱約約似乎看見什麼。為什麼先前完全沒有察覺呢?對方彷彿蓋了能夠完全隱藏身形及氣息的薄紗,讓他一點都沒發現。如果對方在剛才對他發動攻擊,恐怕他早已負傷也說不定。
細細一看,有個人正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廊道的左側。原先那飄渺彷彿並不存在的身形逐漸變得清楚,那人身著一襲比深夜更加漆黑的長袍,外面還罩了件同色斗篷,斗篷帽子將那人的臉給遮去大半,看不清長相,但由那身型可以得知那是名女子。女子比伊萊斯稍高了些,她右手握著一把比她更高的鐮刀,刀鋒隱隱閃動著寒光,此外……紅色的血珠不斷由刃口滴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一灘暗紅色水窪。
不僅如此,女子身上的黑袍與斗篷上面也盡是暗紅色的血污,她渾身散發濃厚的血腥味。雖不知動手的原因,不過很明顯地,眼前這個女人便是殺人兇手。
注視著她,明明應該要向其詢問殺人原因,甚至需要拿起武器將其制服,然而伊萊斯僅是呆楞在原地,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那原先握緊的拳頭在不知不覺間鬆開了,而雙唇微微開閤著,卻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察覺到他的目光,女子亦回首,但是容貌與神情仍被斗篷帽子以及其陰影所遮掩,因此伊萊斯僅能知道她也正打量著自己。
雙方默默對望了一段時間,皆未有動作。直至女子轉過身,似乎已然不耐、打算離開,他這才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並且叫住了她。
「海……德茵?」雖然成功叫出口,然而話語之中卻充滿了不確定──或許應該說是他不願那樣去想、寧願是自己眼花看錯。
聽到叫喚,女子倏地停住腳步,背對伊萊斯不發一語。
「你……是……海德茵?真的是……嗎?」他此刻不受控制地全身顫抖,連帶就連話都說得不順暢。低垂著的雙手,指尖已然發冷,熱度不知從哪兒流掉了。
伊萊斯眼中所看見這女子的「顏色」,和海德茵是一模一樣,可是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人就是她,因為那也代表著是海德茵下手殺了那些人。腦海中浮現海德茵往常的身影,那如同陽光般耀眼的開朗笑容、那彷彿無時無刻都充滿活力的活潑舉動……在在都帶給了他希望、帶給了他前進的動力。
綾雪和他太過相像了,都希望能夠保護某個人、保護其他人,就像是月亮般地溫柔守護。然而,卻是需要一個人來照亮生命。正因如此,伊萊斯一直將綾雪視為需要保護的存在,但那並非愛戀之情。他真正心儀的,是宛如太陽一樣、總是能夠為大家一掃沉悶、每每樂觀看待一切事物的海德茵。
可惜的是,僅管多麼渴望是自己認錯、多麼希望完全是自己的錯覺,終究還是得面對無情又殘酷的現實。
即使伊萊斯發問,女子依舊無語,也沒有回頭,只是默默站在原地。
看著那全黑背影以及一旁的暗紅水窪,一股恐懼及焦躁感油然而生,再度握緊拳頭,伊萊斯下了決定。無論如何,他要先確定女子的身份。
「失禮了!」語畢,他大步向前,飛快來到女子身邊,伸手要扯下她的斗篷。
他這突如其來的行動讓女子誤以為他要攻擊自己,於是她挪動了身體側身閃開,然而斗篷帽子卻是隨著她的動作向後滑落,接著也順勢被伊萊斯扯下。
在那瞬間,握著斗篷的伊萊斯瞪大雙眼,全然無法動彈了。
就像時間被快轉一樣,一頭銀色的柔順長髮流洩而下長至臀部,身高高上許多、清秀可愛的臉蛋變得成熟而美麗──儼然就是海德茵成年後的模樣。然而,她那對原本清澈明亮的海藍色雙瞳,此刻卻變為邪魅的血紅色,同時右臉浮現了如同眼睛一般血紅的奇妙紋路,那紋路就像在流淚一般自右眼一路延伸至頸部,看來相當詭魅。此刻,她給人之感亦不似人類,透露出黑暗種族的氣息。
雖然她正看著伊萊斯,神情卻是冰冷而毫無感情的,好像其實什麼都沒看見似的,與看著一旁的牆壁、地板時都一樣,沒有半點差別。
不同於她的平靜,伊萊斯簡直要被自己的複雜情緒給壓垮了。不能說是心理準備沒做足,而是這樣的事實讓他更受打擊、更為挫敗。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海德茵呢?難道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嗎?讓過於天真、自以為是的他瞧瞧現實?到頭來,他不只無法救人,連同重要、珍視、傾心的對象都將失去?不行!不管之後要面對什麼,他現在至少要讓海德茵恢復原來的樣子!
心頭很亂,僅管已經決定眼前該做的事,可他完全不知具體該怎樣做。在這情況下,他看著海德茵,並對她伸出了手,一邊道:「海德茵,我們回去吧……」
然而,看著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伊萊斯,海德茵卻是嘴角微揚,笑了,但卻是笑得更為邪魅,彷彿在說「已經回不去了」。
下一刻,海德茵往前跨出一大步,同時舞動鐮刀攻向伊萊斯。
見狀伊萊斯一驚,連忙迅速往後一閃。頸部雖被橫劃一刀,所幸僅是一道擦傷,並無大礙。不過,這一刀也足以讓他知道海德茵確實是來真的,她是毫不留情地攻擊、想要他的命。倘若沒有及時閃過,此刻想必已沒了氣息。
沒讓伊萊斯有時間出神,下一波攻擊便又來到眼前。只見海德茵的鐮刀這回由反方向再次襲來,伊萊斯趕緊一個後翻,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這時,鑲於項鍊中的紫色晶石反映他的想法,化為弓與箭,可惜海德茵並未給他時間拉弓,已然高高躍起的她,由上而下地將鐮刀劈向伊萊斯。沒辦法,伊萊斯只得讓晶石變化為一把劍,在被擊中前橫擋下她的攻擊。
見攻擊被擋下,落至地面的海德茵也不慌忙,穩住身體後左腳立即踢向伊萊斯的腹部。沒想到她會突然用這招,伊萊斯來不及閃避,就這麼被重踢一腳,向後跌坐在地。
「嗚……」皺著眉頭,伊萊斯一手撫著疼痛不已的腹部,另一手則還是緊握著劍,避免海德茵再度攻來時反應不及。
果不其然,海德茵立即又再度逼近,手中的鐮刀打橫揮向尚坐於地上的他。見狀,伊萊斯對著鐮刀向上一踢,不僅讓它無法傷到自己,還讓海德茵手鬆了下、險些捉不住它。利用這個時候,伊萊斯也趕緊起身並退開,再次拉開距離。
雖然這短暫的交手便已讓他知道光是閃避與阻擋是不會有任何幫助的,而且自己只要一失手,海德茵就絕對會把握機會攻擊,他或許會受到嚴重傷害。然而即使全都明白,伊萊斯依舊無法決心出手攻擊,他真的下不了手。
要揮出武器相當容易,然而卻是怎麼也揮不出。
思緒極亂,僅管沒有多少時間讓他思考,但是仍舊不斷在想。海德茵殺了那些他來不及、就算來得及恐也救不了的人們的事,他一直記著,就連方才面臨危機時,也並未忘卻。那彷彿夢魘一般的事實,盤旋在他腦海中,揮也揮不去、無法擺脫。
心中憶起過去曾在書上看過的一些關於死神族的知識,據說,其實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藏著另一個身為「死神」的自己。雖然外貌會與成年模樣相似,不過看來卻陰冷了些,且性格會與原本有所差異,也不隨意相信他人,變得孤高、冷傲,有些甚至特別喜好爭鬥。不只如此,死神族血液裡還有著幫助想死之人得到解脫的本能──伊萊斯這才知道書上說的都是真的。
不只因為他們天生便有能力輕易打開冥道、送亡者們到達冥界,還因為他們的血液裡隱藏著那樣的本能、他們另一個自身存在著某些讓人懼怕的黑暗,才會被稱之為「死神族」。
就連自己都覺得一切有如惡夢一場了,他不由得想著,一定是因為這樣現在海德茵才會完完全全失去理智吧?先是受到本能驅使地進行殘酷無情的殺戮,回神過後發覺自己做了無可挽回的可怕錯事,受到極大的打擊與自責,害怕、痛苦得一時間完全不敢面對。因此,將原本的自己給藏著,所以就連他也認不得。
可是,就算全是由於本能驅使、就算她在這件事上受到打擊悲痛不堪,海德茵殺了許多人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無法因為那樣的理由就掩蓋過去。
或許,他不久之後還必須制裁她。事實上這事他根本做不到,可卻也沒辦法忽略她殺人一事不管。正因為伊萊斯的正義感太強,所以面對這樣的事反而會陷入兩難之中。其實他並非想不出替她隱瞞的方法,甚至於為了保護她不被處死,他也許會違背自己的信念……但就算騙了所有人,終究騙不過自己以及海德茵本人。
在他出神想著這些事時,海德茵的鐮刀迅速由前方掃過,幸好他發現了並且蹲低閃過,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趁著這個機會,伊萊斯連忙用劍柄敲向海德茵握住鐮刀的手,讓她一瞬間武器再度險些脫離手中。可惜伊萊斯因為下意識地手下留情,力道放輕了些而導致失敗。
這一失敗,有所警戒的海德茵立刻一記側踢踢往伊萊斯的臉,當他用左臂擋下時,她的鐮刀又立即高高揮下。見狀,伊萊斯趕緊再用劍將其擋開。接著,已退至房門前、沒地方再退的他,咬著牙,冷不防奮力向前直接用身體撞開海德茵,並且趁著她因為衝擊而後退之時從側邊奔過。
海德茵雖然很快站穩腳步,然而當她轉過身時,伊萊斯也已握好劍,有所戒備。
與此同時,在那房門旁邊暈倒的其中一名侍衛不知是否因為聽見兩人的打鬥聲,開始轉醒過來,並且發出了細微的呻吟聲。
那聲音伊萊斯聽見了,他知道這刻比自己站得更靠近侍衛的海德茵一定也有聽到,頓時他心跳聲變得很大,相當緊張,深怕她會突然攻擊無辜侍衛。他握緊劍柄,警戒而小心地望著海德茵的所有舉動,連眨眼都沒有。先前的事已無法挽回,至少,從現在起他絕不能再讓她殺任何一人。
像是探知了他那無論如何都打算保護侍衛的想法,海德茵再度露出邪魅的微笑,接著握好鐮刀,迅速轉身,下一刻她手往後一收,似乎就要將鐮刀揮向侍衛。見狀,伊萊斯連忙以更快的速度踏出步伐與海德茵平行,要從一旁擋下她的攻擊。
只是,海德茵卻忽然反手將鐮刀擊向伊萊斯。伊萊斯被她此舉嚇了一跳,雖然連忙往後一閃,卻已太遲,腹部處不僅衣袍被劃開,還出現一道頗深的傷口。才一下子,他的血便將腹部染成暗紅一片。
「唔……」
伊萊斯感到疼痛不由得咬著牙,卻沒時間治療傷口,因為很快地海德茵就已再度向他揮出鐮刀,這回則是攻向他的腿。已猜到她會利用此刻攻擊的伊萊斯,急忙將劍打直,擋下鐮刀。不過,畢竟受了不小傷害,他抵擋得有些吃力。而這一使力,那腹部的傷口便流出更多的血,讓他暗叫不妙。
不過出乎他意料外的,依舊保持平行的雙方在僵持片刻後海德茵突然不再使力,且快速往後翻了幾圈,與他保持一段距離,默默地望著他、望著他的傷口。
那神情雖不似先前那般冷漠無情,卻也不像找回原本的自我,倒是彷彿覺得他和他的傷口很奇怪,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的一般疑惑不解。
「天之息、地之息、生之息,癒!」判斷此刻是個療傷的好機會,伊萊斯連忙讀起咒文替自己治療,一邊則是站穩步伐,面對著海德茵以防萬一。
見伊萊斯的傷口漸漸復原,海德茵也恢復成原本的冰冷表情,而且還挑釁似的將鐮刀刀刃貼近自己,舔起刀刃邊殘留的他的血液,並露出一抹極為詭譎的笑容。
待笑容消失,海德茵便開始朗讀咒文,而且是伊萊斯未曾聽過的咒語。他猜想,那應是死神族特有的魔法,更不可大意。
「天之界、光之界、封印之界,閉!」深怕海德茵接下來的攻擊會造成破壞,伊萊斯趕忙先在這條走道四周佈下結界,同時將兩名侍衛隔絕在外以測安全。
才剛佈好,一大團的黑色火燄便突然出現,緊接著它們又分散開來由四方襲向伊萊斯。見狀,伊萊斯揮動手中的劍迅速將火燄全斬開,沒被傷到分毫。不過因他此舉而散開的火燄,雖然落至地上但並未消失,且海德茵的人影也突然不見了。
這讓伊萊斯感到訝異,他連忙挪動身體轉向四處查看,也往上方看去,卻都不見海德茵,亦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就像人已消失似的。望著地上那持續燃燒的黑色火燄,伊萊斯突然覺得不對,立即快步離開火燄周圍。果真如他所想,下一刻鐮刀由一叢火燄中穿出,正好擊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因為是死神,所以可以隱身於冥界之火中嗎?」雖是疑問句,且現在的海德茵也不可能為自己解答,然而伊萊斯此刻已經肯定這個答案。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猜測海德茵打算使用的攻擊方式。恐怕,她將要讓結界中充滿更多的冥界之火,讓她可以隱於其中隨意活動。如此一來,他根本就無法掌控海德茵下一波攻擊會從何而來了。
就像在說他猜中了似的,立刻又聽見海德茵唸咒之聲,很快地更多黑色火燄由各處竄升而出,熊熊燃燒著。雖然火燄顏色不同,可那景況讓他再次想起房內的慘況,深深的悲痛不由得湧現而出,僅管此刻房內定是全燒盡了亦然。
他想,為血液本能驅使而殺人的海德茵一定遠比他更加悲痛,或許這時她腦海中仍舊不斷閃過當時那一幕幕血腥的畫面。若是一直無法喚回原本的她,也許會被現在的她永遠取代也不一定……如此一來,就會有未知的危險存在,畢竟就連他也無法預料這一個海德茵到了外界會怎麼做。不只如此,他更單純、更純粹的希望是──原本那有如陽光般照亮自己的海德茵,能回到他和眾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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