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小洛以及孩子跟其他人,即使如今你們恨我入骨,我仍然很感謝你們曾陪在我身旁。我帶給你們的不幸是無論怎麼贖罪都再也還不了的,但還是……」說到這裡,尤里特閉上了雙眼,千言萬語道不盡心中感受。
在愛薇希雅答話之前,他先一步睜眼並露出真誠笑容,和先前氣質截然不同。
「還是必須去做。高祖母大人,無關能否贖罪,我都會把握時間盡自己全力去幫助別人。這不是現在才出現的想法,而是我早就打算這麼做。」他──伊萊斯語氣堅定,笑望著愛薇希雅。
伊萊斯的出現讓伊維兒等人相當驚喜,但此時怕會影響術法而不敢上前,也不便打擾兩人談話,因此只得壓抑內心的激動。
「你是……」愛薇希雅相當吃驚,停頓片刻才恢復平靜,接著神情複雜地說:「看來你們確確實實是不同的兩個人。明明模樣沒變,神態卻是天差地遠。不過,換你出來是單純見個面還是他連回答都不打算聽了?」
「是後者,他是個膽小鬼。」
見伊萊斯一副厭惡的樣子,她竟忍不住笑出來。掩嘴笑了一陣,她轉為感嘆,說:「孩子,我不可能原諒他,而你我只相處這麼短的時間,我也無法接受轉世的你,但我認為你說的是真話、願意相信你、更信任小維他們的話。好好去做,也許有一天小洛會代替我、代替其他已逝的人來承認你。」
雖然感到驚訝,伊萊斯卻搖首,苦笑回應:「先前我確實想得到祖父大人的認同,但不久前知道所有事後,我想我沒有那種資格奢望這種事。」現實總是殘酷,不知情時都想得美好,知道真相後才理解願望單純卻很難達成。
「所以,你才更應該照著你說的盡全力去做,就算可能毫無用處。我言盡於此……談話時間該結束了。自行逃了雖然令人生氣,但反正我沒打算再多和他說什麼,沒看見也好。」轉頭望向想上前卻被拉住的伊維兒,她瞇起眼笑著續道:「至少,最後留在眼底的是美好。」
嘆了一口氣,伊萊斯一臉悲傷,說著:「謝謝您給我指引。那麼術法……」深知繼續施展術法代表何種意義而顯得猶豫與慌張時,意識再度被取代。
沒敢直視愛薇希雅,尤里特低著頭道:「抱歉,在最後還是得讓你留下不好的回憶。雖然我怕聽到你的回答,該我做的我還是會做。我沒有打算讓一個孩子承擔這樣的弒親之罪,也不會看著別人將我的摯愛殺死。」
雖說不必看到伊萊斯動手其他人確實鬆口氣,可是見他的意識又被取代,沮喪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而這次愛薇希雅倒不是很訝異,反而是語氣淡漠地說著:「這是你最終的慈愛嗎?」沒有反彈與其他言語攻擊,因為說到底她也不希望造成伊萊斯的精神負擔。而且,她很明白讓尤里特殺了他最愛的自己,亦是一種殘酷的報復方式。
「哪會有什麼慈愛。」
知道離別的時刻即將到來,尤里特抑制不了雙手的顫抖、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但一切只能由自己來結束。讓她痛苦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劃下句點。
愛薇希雅沒有催促,而是將視線移至伊維兒身上。不意外看到其神情難過彷彿隨時會掉淚的模樣,令她感到十分不捨。
『如果能帶走這份悲傷就好了。』所以她不要孫子萊因洛斯等人來送行,不願看他們為自己難過,也怕會因這些牽絆影響決心。想在伊維兒面前露出笑容,使其記得她的笑臉,卻帶了一絲苦澀。『這樣笑會不會很醜呢?』
當她想著這些時,尤里特極力讓自身情緒平復下來。這是他最重要也是最後要做的事,他明白自己必須妥善地將其完成。
不知做了幾次吸吐,他才終於開口:「愛薇希雅,你是否還有要交待的事?」
「小維你們要好好保重,一定要過得很幸福、很幸福,我會為大家祈禱的。」
看那溫暖的笑容,伊維兒險些哭出來,卻是強忍著並回應:「高祖母大人……我們會的!肯定會的!請您不必擔心!」
笑著點頭,愛薇希雅並沒有轉向尤里特,只是說:「可以了。」
「嗯。我……對不起也謝謝你和小洛他們……永別了。『順』。」
最後一字咒文讀出的那刻,他淚水滑落下來,同時魔法陣最外圍的圈開始以順時針方向轉動。隨著圈的轉動,愛薇希雅身體很快化為沙塵,最後和魔法陣一起消失,什麼都沒留下。到這裡能確定術法順利成功,但情景卻是叫人嘆息。
軀體消失後,就看到魂魄向他們點頭示意,隨即由自然開啟的冥道離開。
見狀,伊維兒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開來,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一旁的海德茵等人急忙彎下腰拍她的背安撫著,他們也相當難過。
維爾斯搖頭後看向尤里特,只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角度關係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維爾斯大致上能想像到他此刻心情定是極為悲痛。儘管認為他是自作自受、絲毫不同情他,倒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他們都需要好好發洩或是靜一靜。』
當維爾斯這麼想時,尤里特不知是過於悲傷或是力量耗費過度,就見他身體搖晃了下直接半跪在地,一手撐地一手按著胸口並且大口呼吸,好似很難受。
察覺他的異狀,維爾斯輕拍伊維兒的肩,提醒:「妹妹,雖然想讓你多發洩一下,但那傢伙樣子不對,是不是該去看看?」
聽到這話,伊維兒雖是悲傷不已依舊連忙抬頭,接著立即起身上前,擔憂地於他身旁蹲下。其他人自然也跟著過去,不過隔了兩步距離。他們認為這種時候即便是好意,多說什麼都可能刺激到對方,還是交給與其較親近、善解人意且反應能力快的伊維兒全權處理會安全得多。
一邊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朝向低著頭的他說:「嗚嗚……高祖母大人已經離開了……您還好嗎?我也很……嗚……悲傷,但希望高祖父大人……嗚……不要太傷心。」明明自己相當難過、仍淚流不止,伊維兒仍然不禁這麼安慰。
即使她和其他人一樣討厭尤里特,這份關懷與擔心卻也是真的。無論怎麼說,始終是自己的長輩,更重要的是那軀體是她重視的哥哥,她不希望過於激動的情緒影響身體。
他停頓了一下,待呼吸平緩些許後才回答:「我想看起來應該不怎麼好,實際身心狀況目前也都很差,而且被你叫得那麼老就更不好了。」
聽到這樣的抱怨,伊維兒等人全瞪大雙眼,盯著他直瞧。
雖然剛才曾經令他們很激動,可礙於情況特殊眾人都忍耐著,結果卻是一句話都來不及說,頓時沮喪又懊惱。此刻很想道出許多內心話,然而,又怕只是空歡喜,他們不敢詢問只是觀察他的舉動。
由這陣沉默中感受到那樣戰戰兢兢的心情,即使力量及體力耗損頗大讓他光維持目前姿勢都顯得困難,他仍舊勉強抬頭望向眾人。
只見那對眸子已非金色,而是得到南麟一族血脈承認的藍紫色。
隨即,就見他苦笑著說:「對不起讓各位擔心及久等了,我是煌夜,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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