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眾人,野狐同樣看到那一幕,訝異之餘,各種情緒湧上心頭,難以言喻。
他是不是又在做夢呢?又在做那無法實現的美夢?總是夢見大太陽的日子裡,水藍色的大狐狸背上背著一隻雪白色的小狐狸在樹蔭下午睡,牠們一大一小睡得舒服、睡得安穩,沒有什麼能夠打擾牠們的──他討厭做這樣的夢,夢裡和現實差距太大,清醒時總是落寞、沮喪,可卻又有著一絲矛盾,希望在夢中看到小狐。
而今,又是個夢嗎?是否差別只在於這個夢他辛苦了些?小狐虛幻了些?
可是,他身上的疼痛、內心的激動情緒,又是如此的真實,叫他想相信這是現實。
「……一直以來,你真的都跟我在一起是嗎?原來,你真的沒有離開。」淡淡的,野狐笑了,笑得開心,卻又給人悲傷與寂寞之感。
他以為牠走了、轉世了,沒想到牠一直跟他在一起。
聽到他的聲音,小狐轉頭對他叫著,用狐語呼喚他的名字,催促他快點逃走。
這無數的日子,其實小狐都在他身邊,然而他的恨意太強、被他所殺的人們怨氣太重,因此小狐僅能藏在他體內的某處,在那一直沉睡。直到海德茵使用剝魂術將野狐靈魂拉走的那刻,小狐才清醒過來。
然而,剛清醒的牠並沒有多少力量,也根本弄不清楚狀況,直至察覺野狐有生命危險時,牠對傷害他的敵人們展開攻擊。
發現野狐沒有移動只是看著自己,小狐又再度用狐語催促著:「快逃、水水快逃!」
這也總算讓野狐意識到再持續下去不行,他真的會死亡,而且是當著小狐的面被殺死。他懂得失去時的痛,他不想才剛見面就讓小狐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因此,他迅速聚集體內殘存的妖力,以妖力的風暴將伊萊斯等人全彈了開來。同時,他亦召喚大風雪並讓周遭冰壁化為大小不一的碎冰石攻向他們。
除了保留逃跑的能力,野狐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在這最後一擊,產生的後果自然也不容小覷,瞬間導致雪崩發生,純白的雪不斷墜往山下,造成不小的災害。
雖說敗仗的恥辱、妖力大減及身體受到的重創,他原本想過在這最後一擊時以伊萊斯的血肉及命來償還,然而他最終選擇帶走小狐的靈魂──他再也不要失去牠了!他會想出辦法為小狐找出一個、甚至製造一個適合牠的軀體,這一次,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一直在一起……永遠、永遠。
──水水,來玩!──
──嗯,我們一起玩,每天、每天都一起玩!──
※ ※ ※
在雪崩的那一刻,伊萊斯體內那兩股力量終於無法再以意志力壓抑,完全失去平衡,於體內到處亂竄。想替大家擋開大雪,卻是在那之前就不支倒地,連血液都彷彿要破體而出似的,痛到讓他難以忍受。
然而,他依舊是勉強自己,在失去意識前為眾人設下結界──無論對方是否需要他的幫助。也在閉眼之前,看到同伴們緊張的臉。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伊萊斯狀況已穩定下來,也總算恢復意識。清醒的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和什麼東西纏在一起,感覺身上有些沉重。他使力撐起身體,定睛一看,他看到了海德茵的臉。見她緊閉雙眼,無力地倒在自己的懷中,他扶起她、半跪在地,神色緊張地伸手探她的鼻息,結果發現她氣息穩定,只是睡著了,不禁大大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察覺到現在與清醒之前狀況的他,小心地放下海德茵,接著突然站直並以極快速度往後退去。可腳卻不小心絆到了石頭,跌坐在雪地上。
『唔哇啊啊啊啊──』他在內心發出慘叫,滿臉通紅。
雖然衣著都還整齊,兩人之間肯定是沒有發生什麼,但怎麼會發生和女孩子相互擁抱入眠這般有失禮節的事呢?他不禁抱頭,頓時處於極為慌亂的狀態。
停了一下,他的腦袋才又開始運轉、回憶起昏迷前發生之事,也立刻發現有異樣。
明明被野狐重創過,傷勢嚴重,為什麼他此刻一點也沒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低頭一看,衣袍依舊破爛,可是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不只是他,連海德茵也是一樣。野狐造成的傷口,一點也不剩地完全消失了。
環顧四周除了雪地便是樹木,沒看到其他人,但隱隱感覺有股力量存在。這股力量彷彿溫暖的陽光籠罩著他們,卻不僅僅帶走寒冷,也帶走了他們的傷與疼痛。
「……請問是哪一位在附近?是您幫了我們吧?」
沒有任何人出聲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就在他問問題的同時,那股力量消失了,瞬間氣候轉為寒冷,回到應有的溫度。但這也證明了確實有人出手相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擁有一定程度的力量以及目前並不想暴露身份。
「不管您是誰,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伊萊斯雙手放在嘴邊,朝著某個他有所感覺的方向喊著。雖說不確定對方是否有聽到,但他依舊講求禮儀地道了謝。
此舉也吵醒了海德茵,她一手揉著雙眼,另一手撐起身體,朝著聲音的來向望去。
「好吵……怎麼了?」看到伊萊斯,全然不了解狀況的她問著。
「你醒了?沒事吧?有沒有哪裡會痛或是不舒服?」手腳並用地爬回海德茵身旁,伊萊斯眉微皺擔憂地問著。雖說有高人幫忙應該是沒事了,可是一想到和野狐戰鬥的情況,還是不由得為她擔心。
「我沒事。」海德茵完全清醒了,可是還不知道目前的情形,不禁疑惑地問道:「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其他人呢?野狐呢?」
聞言,伊萊斯搖搖頭,回道:「我也不知道,沒看到他們。印象中野狐引起了雪崩,然後我好像就失去意識,醒來時我們兩個就已經在這裡了。」臉微紅,伊萊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清醒時的狀況,卻又覺得不說會良心不安,頓時天人交戰。
對別人來說可能沒那麼嚴重,甚至會覺得只是意外並不放在心上,然而伊萊斯從小注重禮儀,本身性格又較保守,因此反應比一般人來得更大。
一敲手,海德茵想到之前的情況,就道:「啊,我想起來了!雪崩時你又在勉強自己,使用完魔法後就倒地了!可是那時情況正危險,看到雪就要把你吞沒,所以我一急也沒怎麼想,就直接撲過去了!幸好你我都沒事!」
「嗯,剛剛有人幫助我們,可能之前也是有他的幫忙才讓我們逃過一劫……不過真的很謝謝你救我。」道謝著,但是伊萊斯始終紅著臉,沒敢直視海德茵。畢竟照海德茵的說法來想,恐怕兩人就那麼抱了許久。
他的反應當然也讓海德茵感到奇怪,不禁一邊用手摸著伊萊斯的額頭,一邊問道:「你怎麼了?臉好紅喔?額頭有點熱……該不會是發燒了?」
「不、不是……」連忙拉開她的手,伊萊斯顯得更慌張,臉也更紅了。
該怎麼把清醒時的狀況告訴海德茵呢?伊萊斯相當煩惱也很難為情,卻在心中明確地告訴自己一定要說明清楚。雖然說他只有清醒時的印象而且是個意外,然而這始終是個事實,他認為自己是越矩了,必須向海德茵道歉。
看他手足無措、驚慌緊張的樣子,海德茵越來越困惑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想說什麼?」一邊問,海德茵一邊探頭過去,滿是不解。
發現她接近自己,伊萊斯反射性的又稍微退開了些,同時對她說:「剛、剛才……就、就是……那個……小心……抱……」勉強開口,卻是小聲而且結巴得厲害,聽得海德茵是一臉莫名,全然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呃?我聽不懂,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唔……我、我……你……」雙眼一閉,伊萊斯突地開始拍打自己的臉。
那舉動讓海德茵嚇了一跳,想阻止卻又不知從何阻止,只得問他:「你怎麼了?」
重重地拍了幾次,直到臉頰發麻伊萊斯這才放下雙手、睜開雙眼。他注視著海德茵,神情認真地道:「其實剛剛我清醒時,發現我和你是抱在一起的,雖然也許這可說是不得以的意外,但我還是要跟你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更何況,這意外還是他深陷危險時,海德茵不顧自身安危救他所造成的結果,是他的錯、他的失誤。若今天海德茵是因為救他而怎麼樣,他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聽他這麼說,海德茵楞了一下,原想這沒有什麼,可是看看天色,依稀記得雪崩前天空還很亮,現在太陽都已經落下、天空也逐漸暗下來,起碼都過了好一段時間……也就是說,很可能這段時間他們兩人都一直抱在一起。雖然遲了些,她也發現這似乎不太妥──或者該說很不妥,伊萊斯可能遭受她祖父母及炎的毆打。
遲疑了一下,海德茵回道:「你不用介意啦!這是意外!你之前救過我,我反過來救你也是應該的!」話雖這麼說,這次卻換成她低著頭不敢直視伊萊斯了。
她自己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感覺,但就彷彿之前她對眾人說過無論結果如何,如果對象是伊萊斯,她都會使用讓人能死而復活的禁咒魔法時的尷尬反應一樣。她覺得難為情、覺得無法面對伊萊斯、更覺得臉有點熱,卻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真的嗎?如果你心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你也可以直接打我!」
聞言,海德茵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不禁失笑,答道:「我不是說是意外了嗎?而且我打你做什麼?救你又不是為了打你!」
「是嗎?那就好,謝謝你。」伊萊斯說著,頓時露出豁然開朗的微笑。
他這一笑,讓海德茵覺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些變快了,不由得對此疑惑起來。
『……啊,對了!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伊萊斯笑了!』才想到這,海德茵就立即對他道:「你應該常常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呀!不要老是扳著臉嘛!」
原本伊萊斯就因為幼年留下的心理創傷不愛笑,在知曉自己的事後變得更沒笑容。雖說他並非露出陰暗的神情,但就是一直沒看到他露出微笑。
她的話讓伊萊斯感到訝異,因而睜大了雙眼,卻在同時又沒了笑容。低下頭,伊萊斯看著自己的左手,靜默片刻後才又開口。
「我不喜歡笑,因為總是有人會說我笑起來和我祖父很像。我不想被說成是像他,我想他也不喜歡人家說我像他。」深吸口氣,伊萊斯續道:「我知道他排斥我、厭惡我都是沒辦法的事,可我卻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做才不會讓他轉身離開。或許對祖父來說,連看我一眼都是種痛苦……也許他是不想傷害我,然而……」
看也不看地被完全無視,反倒是讓伊萊斯內心創傷更重。從那之後,伊萊斯會去在意別人對自己的想法,害怕在乎的人會排斥自己。
前世今生並非他所能決定的,前世究竟做過什麼,其實伊萊斯也只是聽人轉述,沒有任何真實感,那和現在的他並不相同。
他突然的沮喪連帶讓海德茵陷入低瀰,沉默了一下,她試著轉變話題、改變氣氛,就問道:「為什麼你祖父能這樣確定你前世是他的祖父、是間接殺害他父母與同村的人的兇手?他用了什麼魔法嗎?」
「不,祖父和我一樣都能看見不同種族的『顏色』,似乎我的『顏色』和其他人有點不一樣,不過我自己無法確認。後來好像還有什麼佐證,但我就沒問了。」畢竟問了並不會讓他比較好過,只會徒增悲嘆。
看海德茵想說些什麼,伊萊斯先一步地笑著開口,道:「不過因為有你們大家幫忙的關係,因為你們願意認同我、肯定我,我逐漸釋然……雖然要完全做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我很感謝你們!等下了山、回到旅店後,我有些話想跟大家說。」
見伊萊斯神情不再陰暗而是露出笑容,海德茵也跟著笑了,對他說:「這樣才對嘛!那我們快去找其他人吧!雖然覺得大家不會有事,但還是會擔心呢!」說罷,海德茵站起身,然而她卻踩中光滑的冰石腳滑了一下,摔倒在地。
「好痛!」
伊萊斯連忙伸手扶好她,她試著藉伊萊斯的力氣再站起來,然而卻感覺陣陣疼痛,不由得皺起眉頭。這一摔,她右腳踝的部份似乎扭了一下。
察覺她的不適,伊萊斯立刻問:「怎麼了?是不是扭傷了?」
「好像是……右腳踝很痛。」
聽她這麼說,伊萊斯也不禁蹙起眉,他扶著她在原地坐下,自己則半跪在一邊,對著扭傷處使用魔法。然而,當他讀完咒文,卻察覺不對勁,魔法失效了。
「……奇怪?」發現沒有作用,伊萊斯又試了一次,但結果還是一樣。
見狀,海德茵也試著使用治癒魔法,可和伊萊斯相同,什麼也沒發生。
「怪了?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或許是我們太累了也說不定。」
「說得也是!我們跟那野狐打了很久嘛!」
雖說受傷的部份已有不明人物為他們治好,然而與野狐的戰鬥確實耗費他們極大的精神力以及體力,就算暫時使不出魔法也不足為奇。
「是啊。那麼,為了避免傷勢變重,我先幫你做緊急的包紮吧?」
「好呀!不過你會嗎?」海德茵這話沒有惡意,只是純粹認為伊萊斯既然會治癒魔法,一般的療傷方法就變得不常用,應該和她自己一樣不是那麼懂。
「嗯,很小的時候我外祖父就教我了,他總是告訴我們兄弟姐妹不要太依靠魔法,要和一般人一樣,我也覺得這很有道理。」
「真的呢!像現在不能用魔法,就真的很需要一般的治療方式!」說話的同時,海德茵也將右腳的鞋襪脫下,以便伊萊斯包紮。
「對啊,而且不只是治療方面,其他情況也是!」一邊說,伊萊斯一邊撕下自己那已經變得破爛、沾染不少血的外衣的一部份袖子,撕成布條狀準備為她包紮。
海德茵點頭表示理解,在她脫好鞋襪後,可以明顯看到她的腳踝紅腫。見狀,伊萊斯小心翼翼但動作俐落地用布條幫她把腳踝處裹起。
不一會兒,伊萊斯就將扭傷的部份全裹好。
這讓海德茵有些意外,在穿回鞋襪的同時,一邊說著:「雖然說有人教你,不過動作這麼快速,看起來又包得很好,和你縫衣時差很多耶!你常幫人包紮嗎?」
憶起自己的那彷彿在縫抹布、越縫越糟的縫衣技術,伊萊斯不由得露出苦笑,答道:「其實是不常,只有小傷的時候會包一下。可是我有特別練習過……啊!縫衣也是有練習過,可是大概需求情況不同,所以吸收的程度也不同吧?我可能潛意識中認為這算是種緊要關頭時生存的必須技能也說不定。」至於縫衣袍嘛,除了天份差及幼年受到嘲笑的打擊外,也許他無意中覺得有人能幫他縫也不一定。
「說得也是!」海德茵笑著點頭,當她拉好襪子時,突然發現鞋襪都沾上了新的血,這才發現右手食指上也擦破了一道傷口,血就是從那裡滲出。「啊,流血了!」
「咦?」伊萊斯靠近一看,見她這傷口不大,但似乎有點深,判斷血會流上一段時間,必須處理。於是他再度撕下衣袖,先替她擦去手指上的血,再仔細的幫她包好手指。用手臂撥開落到眼睛上的瀏海,伊萊斯最後綁上了結,才道:「好了。」
看著伊萊斯專注的幫自己包紮,不知道為什麼,海德茵感覺臉又有點發燙,楞楞地望著他那神情認真的臉,直到他出聲才急忙道:「啊,謝謝你!」
「不用客氣。」
伊萊斯一抬頭,赫然發現兩人距離很近,連忙鬆開海德茵受傷的手、向旁邊移了一步,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看了看這樣的伊萊斯,再看看被細心包紮好的食指,海德茵也有種難為情的感覺,不自覺地往反方向望去。
靜默了一下,感覺因雪而濕透的身體有些冷、不動一動不行,兩人這才回過神來。
「其、其他人不知道怎麼了,雖然覺得他們應該會平安無事,不過我們還是趕快去找他們吧!還有武器什麼的也不知掉哪去了,順便找一下吧!」
「嗯……嗯!那我背你吧!」
「好,謝謝!」
雖然兩人還是有點不敢直視對方,但總算是決定離開原地。
伊萊斯背對海德茵蹲好,讓她趴上自己的背,穩住腳步後將她背起。雖說容易生病、身體一直不好,但伊萊斯並不比同齡的男孩子力氣小,要背海德茵走段路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這一背,頓時發現彼此的衣袍都濕透了,狀況不甚理想。其實不是沒有防水的魔法,它也可以和防禦魔法兩者兼具,但效果就顯得不那麼好。相較於防水來說,防範受傷更是重要,因此他們的衣袍選擇僅只施以防禦攻擊的魔法。
感覺濕漉漉地行走容易生病,伊萊斯轉變了想法,向海德茵詢問道:「在找大家之前,我們是不是把衣袍弄乾一些再找?現在全身濕淋淋的,好像很容易著涼?」
聽他這麼說,海德茵頓時也覺得背後很冷,想尋求溫暖,不由得抱緊了伊萊斯,應和著:「也是,那我們就找個山洞之類的地方吧!」
「好,不過……」
「不過什麼?」
「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抱得這麼緊?我被勒住脖子有點難受……」伊萊斯汗顏地說著,但耳際處卻也微微紅了。
聞言,海德茵連忙放鬆了些,邊道:「啊!對不起!大概是因為你身體很溫暖,所以才會不小心就……」她話說到一半,不禁想起了伊萊斯說他們兩人清醒之前是抱在一起的事,不禁再度尷尬起來。
這麼一想,兩人初次見面時,她為求不溺水,拼了命地抱住來救她的伊萊斯。也就是因為他救了她,她決定要報恩、要跟著他們一行人。
明明一起旅行還不到半年,卻好像已經認識許久,感覺不同了。到了現在,他們是夥伴、是朋友,是比當初更為珍視的人們,所以雪崩的那刻她才會奮不顧身地出手救他吧!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救心中重視的人。
想起伊維兒曾經問過她的問題,她還不明白所謂的愛情究竟是什麼,卻困惑著此刻自己的心情。為什麼她現在心跳得會如此快呢?明明只是被背著,就像被她爸爸、爺爺、炎他們背著一樣,為什麼現在被伊萊斯背著卻會突然變得緊張?
看起來沒有長輩們寬闊的背,卻是這樣的溫暖、卻同樣能夠背負起自己;明明感覺身體時常比她虛弱的,但在危機時總顯得可靠、值得信賴。
在扭轉他那被神明所預言的早逝命運之後,如果能夠一直在一起……
「海德茵?海德茵?」發現海德茵變得安靜,伊萊斯怕她睡著,連忙呼喚她。
被這急切的呼喊嚇了一跳,海德茵像被看穿心事似的,感到一陣緊張。
「怎、怎麼了?」
「呃,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你好安靜,我怕你就那樣睡著了才會叫你。畢竟這裡冷,如果不小心睡著了就會很危險。」
他這話讓海德茵暗自鬆了口氣,回道:「也、也是呢!我、我剛剛在想別的事,所以出神了,別在意!」
也不知道自己思考多久,海德茵發現周遭的景物和先前有所改變。原本他們是在雪地裡,距離不遠的地方有一些樹;現在都已經到了樹林中,天色也比剛才暗了。
「嗯,沒事就好。對了,那邊有個洞穴,有亮光,應該有人,我打算到那邊去看看,你覺得如何?」
向前方一看,海德茵也看見了伊萊斯所說的洞穴,的確有光從洞內傳出。
「好呀,搞不好是炎他們,那樣就最好了!」
「是啊。」
於是兩人繼續往前,這次海德茵沒敢再出神,和伊萊斯搭著話,時而問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然而,為了在天完全黑之前到達山洞,伊萊斯倒是努力地趕著路。最後,總算在看不見路以前,伊萊斯背著海德茵到了山洞邊。
他們發現確實裡面有人,正當他們打算出聲詢問時,就看到一個小東西迅速飛出來,把兩人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那正是星蘿雅。
見狀,伊萊斯與海德茵頓時露出安心的笑容;而星蘿雅一看到他們,便不顧其他地飛撲到海德茵臉上,流出淚水。
沒漏看到那淚光,伊萊斯感到一絲不妙。
海德茵在看清楚前就已經被星蘿雅撲到臉上了,汗顏地把她從臉上抓下來,發現她在哭,海德茵心跳快了一拍,不安地問道:「怎麼了?難不成……」
星蘿雅用她的一雙小手不斷拭淚,一邊抽泣地回答:「嗚嗚嗚……人家把小斐弄到山洞裡面安置以後,就……」
聽到她停頓下來,兩人一陣緊張,異口同聲地發問:「就怎麼樣?」
「就突然看到角落裡有好多好大隻的小強,好可怕喔!嗚嗚嗚……」
『……原來是蟑螂嗎?』
兩人立即無言,但也總算是放下心來,斐比妮絲想必是沒有大礙了。
海德茵騰出一隻手抱著星蘿雅,一邊哄著她,安撫她的情緒;伊萊斯則小心地背好海德茵,一邊踏入山洞內。
進入山洞,立即發現洞內已有燃起的火堆,斐比妮絲則倒臥在岩壁邊的草堆上,和火堆之間有雪隔開,這些當然全都是星蘿雅弄的。其實星蘿雅也能直接使用魔法讓洞內充滿光線及暖意,但她覺得那樣沒有在野地的感覺,所以特別弄出火堆。
山洞比想像中的還深,火光照不到深處,只照得到較近的岩壁。岩壁邊緣長有不少耐寒的雜草,斐比妮絲倒臥的草堆正是星蘿雅使用魔法為她蒐集而來的。其中,也有一些能於寒地生存的各種蟲子,包括星蘿雅害怕的蟑螂──這裡的蟑螂是灰白色,成蟲大約有半個手掌大,能在雪地中任意穿梭,而且會飛。對於目前娃娃大小的星蘿雅來說,這生物可說是極具威脅性。
用腳把那些會讓星蘿雅哀叫的蟲子們趕開,伊萊斯朝著洞的深處望去。雖說星蘿雅應是確認過此地安全,但為了以防萬一,伊萊斯還是仔細聆聽內部是否有聲響。
與此同時,海德茵看著昏睡中、但顯得不是很安穩的斐比妮絲,眉頭微微皺起。
「斐比妮絲她還好嗎?」雖然看來她的傷好得差不多,應是有星蘿雅為她治療,但看她這樣昏迷不醒,海德茵還是感到擔憂。
見那些蟑螂遠離,星蘿雅這才鬆了口氣面向海德茵,回道:「不是太好,但是也沒有危險啦!只要多休息就能慢慢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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