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鯤瓊國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的同時,「垂雲」關邊境上,一名穿著深藍色盔甲的男子騎在一匹棕馬上,腰間挎著一把在黑色手柄上懸著一綹紅色刀穗的斬馬刀,棕馬壯碩,身披重甲,身體兩側分別掛著一張大弓和一桶飛箭。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Md0W4Itvr
於男子身後有與他同樣裝備裝扮的九十九騎,加上他,剛好百騎,而在不遠處,也有一群身影,黑色盔甲,座下是沙漠凶獸。
就在戰馬馬蹄邊,是一條人工挖鑿出的運河,這條運河的河水來自萊茵河,而萊茵河流經驪昌國。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v7CQGZzL5
大家都知道,自古以來,鯤瓊國便與驪昌國交好,兩國也經常有所謂的政治聯姻,相比與中流地區北方的洛坎國與燕璃國的鮮少往來,中流地區的南方的這兩國的關係,用「相敬如賓」來形容一點也都不為過。
只不過這種政治關係上的「美談」,其實看在有心人眼中,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與其說驪昌國略施恩惠給鯤瓊國,倒不如說是鯤瓊國抱著驪昌國的大腿不放,雖然鯤瓊國並非沒有能力自己開鑿疏導水源入國,但驪昌國能答應嗎?且不說鯤瓊國每年給予驪昌國的各種優惠,就單從地理形勢來看,尼長達江自東往西流,鯤瓊國位於驪昌國的東南方,若是鯤瓊國自行開挖疏導運河,那勢必將影響到驪昌國的水源,而且就算鯤瓊國願意,還得考慮到雄踞北方的洛坎國,這種不得不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的窘狀,也是為什麼尉子玄無論如何都想藉由這次千載難逢的時機,好好地發一筆國際政治的「戰爭財。」
然而世事哪有皆如意的,尉子玄能想到的算盤,不代表沒有其他人也能想到,早在狄康武帶著炘谷族精靈回到鯤瓊國之前,與「垂雲」關遙遙相望的驪昌國邊境,便有了不大但也不小的軍事行動,而且那些軍事行動,很顯然地就只有一個目標:連結兩國的那一條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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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首次打探到現任驪昌國當家作主的蘭戎國軍隊欲對關係到整個鯤瓊國命脈的那一條運河出手後,「垂雲」關便進入了備戰的狀態,而且很顯然蘭戎軍似乎也不僅僅只想要對那條運河出手,蘭戎軍更想要的是一路南侵,劍指北蓬,而這也讓兩國邊境在多年以來,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戰爭廝殺。
像今天這樣一觸即發的兩軍對峙,其實已經在兩國邊境之間發生了無數次,有時候甚至一天還會有好幾次,本來象徵著兩國和平交好的運河地帶,如今已是死氣沉沉、屍骨遍野。
沉悶的聲響和劇烈的震動聲以及運河上的波浪在遠處的黑影開始移動一一出現,垂雲關前的百騎齊聲抽出斬馬刀,為首的男子高舉斬馬刀,厲聲一字:「衝!」
百騎衝出,迎上那團黑影,身披黑甲的蘭戎軍。
此時的「北蓬」完全浸淫在歡快的氣氛中,尤其是在北蓬宮前的「蒼水廣場」,更是聚集了超過半數的北蓬居民,放眼望去,不論男女老少,無一不是盛裝出席。
至於為什麼這麼多人聚集在「蒼水廣場」上,那是因為按照慣例,在「春神祭典」的第一天,鯤瓊王都會率領文武百官,走出北蓬宮,與民同樂,而這幾年最讓鯤瓊國民津津樂道的,無非就是他們的少年國王年輕有為的那些種種事蹟,再加上這位少年國王不僅長身如鶴更是面如冠玉,不只是女孩,就算是已婚之婦也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上他們的國王一眼,至於那些年少懷春的少女們,更是希望自己成為人群中最幸運的那一個,被這位尚未有婚配的年輕國王一眼看中,就此麻雀變鳳凰。
除了能與王公貴族同樂,來到「蒼水廣場」的群眾,也是因為這裡有著集結了鯤瓊國最有名的樂師團,與北方喜歡欣賞舞蹈不同,中流地區的南方的兩個國家都更習慣親自下場跳舞,與自己所愛之人共舞一曲,那可是可以稱得上人間一大幸事的,而能能在平日想要聽也不見得聽到的樂師伴奏之下翩翩起舞,就算是腳下舞步亂七八糟,也是在很多人心中自成一股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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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快的奏樂聲突然變的澎湃響亮,所有在蒼水廣場上的人們都停下了動作,緩緩地跪了下來。
只見一輛以九匹雪白色駿馬拉著的馬車緩緩地駛入蒼水廣場,馬車的金碧輝煌依舊超乎了在場生活在國王腳底下的北蓬居民的想像,能這麼公然乘坐這輛馬車的,全鯤瓊國也就只有一人,國王,尉子玄。
只見尉子玄身穿一件孔雀藍的王袍,王袍上以白線刺繡上了一隻體型相當龐大的鯨魚,披著一件瑩白色的披風,尉子玄只是一個輕輕的抬眼,便已經迷倒了半數的在場少女,而當他走上事先搭好的高台上後露出的那一抹淺笑,更是直接讓在場的所有女性的魂都飛了,就連男性也都不由自主地讚嘆這位少年國王的幾乎完沒無瑕的外貌和文質彬彬的書生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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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尉子玄上台的同時,在蒼水廣場上也有那麼一道倩影吸引了很多男性的眼光,一張瓜子臉上有著讓只要是個女的,都會渴望的脣紅齒白的天生麗質,再加上一對輕易便能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就算臉上只是上了淡妝,但越是這樣的簡單勾勒,更是凸顯了少女那與生俱來的既嬌豔又高貴的氣息。
少女的身邊有兩位侍女跟著,兩位侍女一直試圖讓少女停下來好好享受祭典,然而少女的步伐卻不停止,不斷在蒼水廣場上遊走著,一如前幾天一樣,似有目的又似沒有目的地漫遊著,但眼神中卻透露著不解的疑惑和些許的迷茫。
「狄康武,你在哪裡?」少女,冷姮盈低聲地呢喃道。
儘管蒼水廣場上熱鬧非凡,但負劍的狄康武卻似乎一點都不受這樣的熱鬧影響,要不是有尉子玄的「提議」在先,然後旅店中的眾人強力建議,狄康武大概也不會過來湊這種熱鬧,他沒有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靠,他獨自一人雙手抱胸,背倚著一棵不算高大但卻在春雨過後開始冒新芽的樹的樹幹,冷眼看著廣場上跳著他陌生的舞步的鯤瓊百姓,然後接著又心中毫無波瀾地聽著尉子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言。
尉子玄的宣言結束後,樂隊又再一次奏響歡樂的音樂,大概是因為天高皇帝遠的關係,蒼水廣場上的眾人的情緒並未因為尉子玄的宣言而有任何的低落,甚至有更加高昂的感覺,這讓看在眼裡的狄康武不由得在心中謂然長嘆,但也不禁為眼前這些人感到慶幸,不曾經歷過狼煙,焉知烽火的滾燙。
而狄康武的思緒卻被走來的冷姮盈打斷,在冷姮盈的提議下,狄康武也走入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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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康武跟著冷姮盈來到人群中,人群中的每個人都隨著音樂起舞著,一點都沒有因為兩人的到來而受到影響。
「那個」
冷姮盈現在才發現這件事情有多麽地令自己難為情,但事情演變成這樣,也已經不能挽回了,她輕聲地且略顯嬌羞地說:「你的左手要牽住我的右手,然後你的右手要放在我的腰後,如果你不想要用掌心的話,就用大拇指就好」
狄康武照著冷姮盈的的話做動作,冷姮盈緩緩地將左手放在狄康武的右肩上。
冷姮盈說:「你的左腳往前」
「右腳往前後,腳尖輕點地後,順勢的往右踏」
「身體墊起,然後向右移」
「右腳往後」
「左腳往前後,腳尖輕點地後,順勢地往左踏」
「身體墊起,然後向左移」
狄康武就在冷姮盈的話語中逐漸掌握了最基本的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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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逐漸輕盈,冷姮盈抬起頭,看著狄康武,這是跳舞中最基本的禮貌,但是令冷姮盈不知所措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自己也跟不少男生跳過舞的自己,如今卻似乎不敢直視面對眼前的狄康武。
「剛才我已經把最基本的都教你了,現在開始是新的一首音樂,我們就從頭來,好嗎?」冷姮盈輕聲地說。
狄康武輕輕地用點頭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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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快的音樂悠揚而起。
狄康武與冷姮盈就這麼踏著看似不協調卻又有著那麼一點和諧的步伐起舞。
最基本的腳步已經繞印在狄康武的腦海中,自幼習武的他對於記憶動作這方面有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深的造詣,甚至可以一邊踩著自己第一次學會的步伐一邊看相旁邊其他人跳舞的姿勢和腳步,然後加以修正自己。
隨著音樂,兩人越來越有默契,冷姮盈忍不住懷疑狄康武到底是不是騙他從沒有跳過舞。
狄康武的左腳往左前跨出一步,冷姮盈的右腳順勢的往右後方退。
狄康武的右腳接著往右前方踏出,冷姮盈的左腳依舊順著狄康武的動作而往左後方退。
冷姮盈看了狄康武一眼,只說狄康武的右腳按照著冷姮盈教導地往右後方倒退,而冷姮盈的左腳跟著往左前方踩。
「這狄康武學的還真是快!我才說一遍又帶他踩過一遍,他就能全部都記得!」
冷姮盈驚訝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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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優雅且自帶高貴氣息的舞步逐漸成為舞群中的聚焦目光。
只看見冷姮盈的右腳往左後退,而狄康武的左腳往右前方踏,狄康武的右腳跟微微墊起,而冷姮盈的左腳間也輕輕勾起。
「他們兩個是誰啊?跳得真是不錯!」觀眾裡開始有人停下腳步並且議論起狄康武與冷姮盈。
冷姮盈的左腳往右後方踩,而狄康武的右腳則往左前方去,狄康武的左腳跟再次微墊,而冷姮盈的右腳尖也輕勾。
「舞跳的很好看,而且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我們一般人沒有的高雅」議論兩人的聲音逐漸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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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越趨靈巧,只說狄康武的左腳往右前方去,冷姮盈的右腳往左後方跨,定點後,狄康武的右腳順勢畫了一個小圓而冷姮盈則是用左腳也畫了個小圓,接著兩人身體一轉,不多做停留,狄康武的右腳再次向前跨,冷姮盈的左腳向後踏,再一次,狄康武的左腳畫小圓,冷姮盈的右腳畫小圓,然後轉身。
「那個男的英氣照人,風度翩翩!」
「那個女的可愛豔麗,如花如月!」
狄康武與冷姮盈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跳舞中,他們都沒有發覺到此時此刻的音樂就只為他們而奏。
冷姮盈迎向狄康武的眼神,忽然間,冷姮盈似乎看見了一絲從未在狄康武的眼裡看過的溫柔。
「原來狄康武真的還有我從不知道、從沒看過的一面」冷姮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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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加快,樂手似乎有意讓舞池中唯二的舞者更加的投入。
然而此時卻有一人倒是眉頭不曾鬆開過,鯤瓊國的少年國王,尉子玄。
他最初的想法就只是讓狄康武來到祭典,並且滿足他身邊的文武百官對他的好奇,接著自己就下場邀約冷姮盈共舞,這麼一來,不僅可以讓現場的眾人看的高興,更能與冷姮盈加深感情,而且或多或少還能對狄康武宣告自己身為冷姮盈表哥的主權,然而如今這種情景,可是尉子玄一點都沒有料想到的,而且此時冷姮盈的表情,出奇的好看。
卻說在舞池中的兩人隨著動人的音樂而起舞,冷姮盈一時跳的忘我,竟一個不小心就做出了她沒有教狄康武的動作。
當冷姮盈轉圈的瞬間,她這才突然驚覺自己的不小心。
但是卻讓冷姮盈想不到的是狄康武的動作完全配合著冷姮盈,就像是以前就學過一般的完美配合著冷姮盈。
當冷姮盈再次靠近狄康武的時候,她輕聲地問:「你怎麼做到的?」
「看別人動作學的」狄康武簡短地說。
冷姮盈的玩心突然大起,她笑了笑,說:「那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只會模仿別人的學人精可以模仿到什麼程度」
說完,一個滑步便來得又快又急,然而狄康武卻依舊老神在在的巧妙地配合了
冷姮盈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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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們屢屢為狄康武與冷姮盈的表現而鼓掌、拍手叫好,掌聲中,冷姮盈的笑容不知迷倒了多少在旁邊觀看的少男的心,而狄康武的氣宇不知吸引了多少在旁邊觀賞的少女的心。
狄康武看著冷姮盈。
冷姮盈看著狄康武。
兩人會心地淺淺一笑,這是兩人的第一次。
眉宇間,兩人都不再是皇室,更不是術者和聖約者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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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在一聲長笛的高音下結束。
兩人停止了舞步,微微喘著氣的兩人依舊看著對方,這時廣場上響起震耳欲聾、可以將天空掀起的如雷掌聲,狄康武與冷姮盈這才發現原來只有他們兩個在廣場上跳舞。
冷姮盈原本因跳舞而泛著抹嫣紅的臉頰如今更加的紅潤,她低聲地說:「帶我離開吧!這是最後的步驟」
狄康武用疑惑的眼神問。
冷姮盈的聲音非常的微弱,尤其是在掌聲下更加的微弱。
狄康武牽起冷姮盈的手,冷姮盈在那一瞬間就像是被電到一般地打了一個顫抖。
兩人鞠了躬,離開了蒼水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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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蒼水廣場後,狄康武立即就鬆開了手,冷姮盈朝狄康武看了一眼,然後說:「狄康武」
狄康武轉頭看向冷姮盈,冷姮盈說:「謝謝你陪我跳舞,我已經好久沒有跳的這麼開心了」
狄康武點點頭,依舊是沒有回話,然而冷姮盈這一次卻沒有任何怒氣。
在冷姮盈的心中,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狄康武的寡言,但更深一層的是冷姮盈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狄康武。
雖然只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卻讓冷姮盈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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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眼神。
那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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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我會看到那個真正的狄康武」冷姮盈心裡想。
垂雲關邊,五騎徐徐而行。
在五騎的後方,屍骨未寒。
地上屍體有鯤瓊軍,亦有蘭戎軍,此次對陣,鯤瓊軍百騎餘五騎,慘勝。
垂雲關城牆上,立有一名男子,身穿深藍色鎧甲,腰挎一把黑柄紅穗的斬馬刀,男子握住刀柄,雙眼似是凝視又像遠眺。
「將軍,北蓬來的指令」同樣是深藍色鎧甲,腰挎斬馬刀的士兵來到男子身邊,手持一份卷軸,說。
男子轉頭,拿過卷軸後,很快地就看完了卷軸上的內容,長吐了一口氣,接著轉身朗聲說道:「從現在開始,不再迎戰,只守國門」
在城牆上的士兵們都愣眼望向他們的將軍,但又很快地便接下命令,沒有任何一名士兵提出質疑。
男子再一次轉身,再一次看向城外,萊茵河依舊潺潺流動,在那裡,有九十五騎的屍體,也不止九十五騎,未來還會繼續增加,或許此時所有站著的人,都有可能會倒在哪裡,包括自己。
一陣春風突然吹拂而來,料峭,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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